第十八章:陰陽兩隔

第十八章:陰陽兩隔

成沖已經在高原高寒,低溫缺氧的雪地里狂奔了五六公里了。若是常人的身體,恐怕早累趴下了,好在他身體堅實,體能超強,當年在武校艱苦地訓練了六年,可不是徒耗光陰白白訓練的。

成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從棉衣內側取出用體溫保溫的軟皮水壺來,草草喝了口水,再將八一步槍的槍帶縮短斜背於後背,調整到最舒適的狀態,然後轉身朝斜谷方向撒腿狂奔。

成沖暗想:不管自己能不能及時趕到班長他們激戰的地方,如果在路上能追上那幫在哨卡縱火的王八蛋,自己也一定會跟他們玩命,讓他們也嘗嘗血與死的滋味,這事兒沒商量。

只可惜,成沖在哨卡盲目救火,耽誤的時間太長,一路上,無論成沖如何狂奔,始終未見那幫武裝分子的蹤影,他們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成沖不知道在雪地里摔了多少次跤,跌倒過多少回。當他以驚人的毅力和體能趕到斜谷的時候,斜谷也一樣沒見一個人影,更別提剛才激戰的槍聲了,四周靜悄悄的,靜得讓人窒息。

這是令人十分恐怖的一幕。

完全可以想象,在敵對雙方激烈戰鬥過的戰場上,突然歸於平靜,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那結果只有一個,那便是,戰鬥已經結束了,而戰鬥的結果,定然是有一方戰敗了。

依剛才雙方實力懸殊的情況看來,輸的很有可能是自己這一方,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班長,班副,劉老兵他們在哪兒呢?會怎麼樣了?他們後來都遭遇了什麼呢……

成沖簡直不敢繼續往下想象。

儘管此刻的成沖累得幾乎脫力,但他並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而是繼續邁開雙腿,四處尋找打探,看看是否還有一丁點蛛絲馬跡,是否還有關於戰友們的哪怕一丁點消息。

現場的雪地里一片凌亂,時不時便是一灘灘已經凍得凝固的血跡,以及一片片橫七卧八的彈殼,點點滴滴都在展示著這個地方曾經是激戰的戰場。可是完全不見班長他們三個人的蹤跡。

那如蛋黃般的夕陽搖搖欲墜地掛在天邊,彷彿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可能,殘餘的光與熱也變得軟弱無力,似有似無。夜幕開始降臨,茫茫的高原上,只有那永不疲倦地朔風還在肆無忌憚地高歌狂舞。

黃昏時期的高原,總是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

成衝心神俱疲地在高原雪地里縱橫穿梭,仔細尋查雪地里但凡是人留下的每一絲痕迹,同時再也不怕暴露目標地放聲吶喊:「班長,班副,劉老兵,你們在哪兒呢?我回來了,新兵蛋子成沖回來了!你們在哪兒呢,搭個話兒,吱個聲呀!我的戰友們呀……」

可在這茫茫高原上,這荒無人跡的雪域里,除了風聲,再聽不見一絲的迴音。

成沖累極了,心裡也失望透了,只有那歇斯底里並且已經嘶啞的聲音還在來來回回地重複著,機械地重複著。

可是班長,班副以及那個沉默寡言的劉老兵會在哪兒呢?他們應該在哪兒呢?成沖不知在心裡問過自己多少回了,依然沒有答案。只能沿著人活動過的足跡,漫無目的的找尋。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在距離斜谷一公里左右,他發現了一塊淡黃色的護木,他一眼就認出,那是八一步槍的護木。他雖然玩槍的技能一般,但是對八一步槍卻十分熟悉了,熟悉到槍械的每一個零件。

新兵連時,他時常與戰友們一邊擦槍一邊滿腹牢騷地罵道:破槍,爛槍,沒毬用的槍,用一回就得擦一回,麻煩不麻煩?他媽簡直比賤人還要矯情。

他經常使用並且經常肢解擦拭的鐵傢伙,焉能不熟悉?

八一步槍的護木出現在這裡,那麼班長他們肯定就在附近。

成衝突然就來了勁,加緊呼喊起班長他們來。同時心裡一緊,好端端的八一步槍,為什麼會單單留下一塊護木在這裡呢?難道真發生了什麼不測,這是什麼情況呀?

成沖呼喊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急,可是茫茫雪域,荒涼的高原,只有朔風在他耳邊胡亂地作答,亂人心緒。

成沖愈往前走,發現八一步槍的零件就愈多,槍管,扳機,復進機,導氣管等,幾乎都出現了。

情況可能非常糟糕,他連忙加快了搜尋的腳步,加大了呼喊的聲音。

順著刺鼻的血腥味,成沖在離發現護木大約一百多米的地方,赫然發現了三具凌亂的屍體,這三具屍體幾乎都被子彈打成了篩子,面目全非。但僅憑著裝和身材輪廓,成沖也能認出,這正是他苦苦尋找的班長,班副以及劉老兵。

成沖頓時感到天旋地轉日月無光,差點沒就此栽倒下去。

「班長!班副!劉老兵,你們醒醒呀!你們倒是睜開眼睛呀……」成沖悲痛欲絕,放聲地哀慟起來。

夜色降臨,茫茫四野,星月憤怒,朔風含悲。

成沖悲憤得幾乎暈厥,他搖搖這個,推推那個,可那三名戰友,不可能再發出任何聲音,只有那連綿不絕地北風,低低的哀鳴,悄悄的暗泣。

班長魏建功身上至少中了七八顆子彈,弄不清哪處是致命傷。腦袋中了一槍,右眼眼珠子撇在一邊,著實嚇人。其餘幾槍都打在身上,上半身都被子彈打爛了,幾乎沒有一點完整的地方,流了一地的鮮血,已經凍得凝固了。全身僵硬冰冷,可見已經犧牲了一段時間了。

副班長馬曉東面朝地下,背後中了四五槍,左胳膊也中了一槍,手臂斷在一邊。成沖輕輕將他翻過來時,但見他眼睛睜得尤其突兀,已經無神的雙眼彷彿還含著無限的憤怒,以及對生命的無盡渴望。

劉老兵的一條腿被打斷了,胸口不知道中了多少槍,總之胸口被打得血肉模糊,根本無法看清創口,一條胳膊反壓在身體之下,腦袋斜斜地歪在一邊,口眼緊閉,沒有任何的生機。那表情,跟他平時沉默寡言的招牌表情相去不遠,都是於世無害的那種模樣。

相同的是,這三名戰友手指上都帶有血跡,而已經損壞的八一步槍的零件丟了一路。可見,當時彈盡以後,這三名戰友砸碎了各自手中的武器,然後跟敵人面對面肉搏過,手把手地廝殺過。

畜生——!畜生——!王八蛋——!

啊——!呀——!

看到眼前這慘不忍睹慘絕人寰的一幕,成沖悲憤填膺怒從中來,臉色鐵青,雙眼赤紅,對著莽莽蒼野竭力長嘯起來。在那荒涼的高原上,在那瑟瑟的冷風裡,這種聲音分外的悲壯,無比的凄愴。

此刻的他,像一隻憤怒無比的猛獸,像一頭悲戚萬分的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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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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