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誓死報仇
淚眼朦朧之中，成沖眼前模糊出現了這三名戰友生前的音影笑顏來。
班長魏建功，一個在高原邊防待了足足十年的老兵，對班裡的戰友們像兄長一樣的關心，像一個永遠都有操不完心的大哥哥一樣體貼。誰的事情，他都記掛，誰夜裡上哨，他都要千叮嚀萬囑咐，生怕弟兄們凍著了累著了餓著了，誰生病，他都是第一個噓寒問暖，並親手做好病號飯送至床邊等等。
結婚三年來，跟妻子見面不足三回，女兒都快滿周歲了他都還未見過一面。可是，就這麼一個任勞任怨的老兵，居然被那群混蛋暗算，犧牲在這荒無人煙的邊防高原之上。
副班長馬曉東，一個當兵八年的老兵，快三十歲的人了，還沒有談過一次戀愛。儘管他常常不切實際地吹噓他的東南西北中，五方女朋友。其實，正是他這方面極度空虛而且自卑，所以才如此誇張的吹噓，藉此麻痹自己。他兢兢業業地在高原哨卡待了八年，可是他也犧牲了，犧牲在那群王八蛋的手中。
而劉老兵，一個原本朝氣蓬勃的青年，來到高原哨卡后，活活被這該死的高原憋成了一個有嚴重自閉症的患者，他老實本分，他沉默寡言，他默默地奉獻，可是，饒是這麼個於人無爭，於世無害的老兵，居然也犧牲了，永遠地留在了這鳥都不來的高原上。
想起平時的生活點滴，戰友們生前的歡顏笑語，成沖悲憤愈甚，心痛如絞悲痛欲絕。而在危險關頭，班長卻把唯一可能活命的機會讓給了自己，他們三人卻在險象環生的戰場上苦苦支撐，直至流盡體內的最後一滴血。
況且此刻哨卡其他留守的戰友目前還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很有可能也已經慘遭不測，光榮犧牲了。
我的班長，我的戰友，我的兄弟們呀……
在遠離人群，遠離繁華的祖國邊疆，成沖痛心疾首悲憤欲絕，雙臂捶胸，仰天長嘯，聲音凄愴悲涼之極。
王八蛋，混蛋，畜生……成沖把自己能想到的惡毒詞語，全都憤憤地罵將出來，罵得雙眼血紅，咬牙切齒。
成沖將戰友的三具屍體齊頭擺正，略略整理一番，然後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沉沉地磕了三個響頭。此刻的他心裡沒有害怕，只有悲傷與憤怒，是無窮無盡的悲傷，是無以言表的憤怒。他在心裡暗暗發誓：
我要報仇！我一定要為死去的班長班副以及劉老兵他們報仇，我要宰了那群王八蛋！不管他們什麼組織不組織武裝不武裝的，無論有多難多遠，無論是刀山火海還是天涯海角！我都要窮追不捨，死戰不退，只要生命不息，戰鬥就永遠不止。
成沖打定為戰友報仇的主意后，隨即初略檢查了一番身上的武器裝備，可憐的是，他身上依舊只有一支沒有子彈的八一步槍，並且連槍刺都沒有。而這三名戰友的身上，自然也不可能還留有任何武器，如果還有可以利用的武器，他們也不至於慘遭毒手。
成沖全身上下，只有一顆進攻型手雷，這顆手雷本來是留給自己的，俗稱「光榮彈」，即戰鬥到最後關頭，拉響手雷，與敵人同歸於盡。只是此刻自己是用不上了，那就讓那群王八蛋光榮去吧！啊呸！是讓他們慘死，是讓他們暴屍，是讓他們以死謝罪……
雖然身上只有這一顆手雷，可那又怎麼樣呢？此刻自己身上即便什麼都沒有，哪怕是赤手空拳，也一定要追上去，跟敵人拼個上下高低你死我活。
成沖騰地站立了起來，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頓了頓，從棉衣內側取出軟皮水壺，喝了口水，深邃而剛毅的雙目痴痴地望向遠方。
這時候，夜色漸濃，繁星初起，光線暗淡，高原雪地里，依舊是呼嘯著那永不疲倦的朔風，只是風速明顯有些減小，不如白天那麼剛勁。
成沖一時犯難了，雖說已經打定了要為戰友們報仇，可是此刻敵人卻不知去了何方？
這茫茫高原上，四處都是清一色的雪白，連個醒目的標誌都沒有。彷彿此刻自己端起刺刀，紅著眼睛咬牙切齒要與敵人拼刺刀，卻找不著敵人一般。
成沖迷茫了一陣，置身於夜晚這茫茫雪域高原，極有可能迷路的。可他管不了那麼多了，自他打定為戰友們報仇的那一刻起，自身的安危早就置之度外了。
往西走，那幫混蛋一定是往西邊去了，因為無論東邊南邊還是北邊，都是祖國的疆土，他們在邊境做了案摸了哨卡，沒道理還繼續留在境內等槍子。
可是，西面在哪兒呢？高原對成沖而言，本來就很陌生，並且這該死的高原上，四處都幾乎一樣，根本沒有任何有參考價值的參照物。不用說，此刻的成沖已經迷失方向了。
成沖有點迷茫與頹廢地望了望遙遙的天際，忽然發現在那深藍色的夜空中，北斗七星卻異常的明亮，一閃一閃亮晶晶的。他彷彿夜半航海，突然在茫茫大海中望見港灣的燈塔那樣激動，那樣興奮。
以北斗七星為坐標，成沖很快就判斷出東南西北各個方向。他稍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著裝，然後把那顆唯一的手雷，緊緊地握在手裡，隨時做好拉環引爆的準備。
他依依不捨地望了望那三名戰友的屍體，然後如出征的戰士那樣，頭也不回地朝西邊追趕過去。
往西的道路也不好走，因為茫茫蒼野，夜色高原，地面上除了雪還是雪，四周除了山包還是山包，一個接一個，連綿不絕。
成沖這一整天以來，已經在雪地里竄了十幾公里了，體能消耗當然是巨大的，但是堅強剛毅的意志支持了他，倔強執著的勁頭鼓舞著他，他沒有倒下，而是繼續勇往直前義無反顧地追擊下去。
人的意志力與潛能，有時候會強大到讓自己都感到驚訝，甚至感到震驚。
翻過一個終年積雪的山包，越過一條狹長的峽谷，趟過一條表面冰凍的冰河。皇天不負有心人，成沖終於發現了敵人的蛛絲馬跡，那是一大隊人馬凌亂的腳印，在這荒無人跡的高原上，冷不丁出現了這麼一大片人馬的腳印，即便用大腿想，也能想明白，那定然是那批武裝分子留下的。
成沖一時竟激動不已，是的，這至少說明自己追蹤的路線並沒有錯，只要一路追擊下去，就一定能夠追上那群武裝分子，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