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本店啥都有

「客官，歡迎光臨小店，想要點什麼？咱這裡什麼都有，蜜餞橄欖葡萄乾……」

「報復。」

「什麼？抱歉啊，我沒聽清，請您大聲點！」

「我要報復他，報復那個無恥的負心漢！」

坐在櫃檯后的年輕黑髮男人不再擦拭手中的銅綠色「章魚杯」，他翹起二郎腿，饒有興緻地看著這個一身奢華、頗有幾分姿色的女人。

半晌之後，他開口了：「您剛才進門時看到牌子了，咱這裡是雜貨鋪，可不管這什麼情愛糾紛。您要報復啊，出門左拐，走幾步就能看到個酒館，在那兒，三枚銀幣就能找到一個好打手。」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特別是您這樣一位美麗的女士，他們肯定很樂意幫您。」

「你們十三街雜貨鋪不是只要能出得起價什麼都有嗎？！」

「的確是這樣。」黑髮男人漫不經心地說道，「但問題是，我開價，您出得起嗎？」

「你想要什麼東西我都給？！」女人雙手用力地一砸桌子，「包括我自己，你們男人不就想要這個嗎？！」

黑髮男人笑了起來，他的笑聲越來越大，幅度越來越誇張，女人甚至開始擔心起他會不會背過氣去。

好一陣之後，男人止住大笑，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對店鋪里喊了一聲。

「龍姬，你出來一下。」

好容易止住的笑意又濃了幾分。

被叫做「龍姬」的是一位約莫二十歲的銀髮女子。

她穿著一身白底青花紋袍子，紅寶石般的雙眼散發著動人的光彩。

銀髮插著朵素白百合，看似俗不可耐的打扮卻在她身上別有一番靈性。

女人看呆了，她大張著嘴，許久才憋出一句：「她好美……」

她一出現便讓原本算得上是美女的女人黯然失色，變得平時無華，甚至是有些醜陋。

這間雜亂無章的小店也因為她的出現而蓬蓽生輝。

「凌，你找我？」龍姬撫了撫銀髮，「誒，有客人在？」

「很抱歉的告訴您，您開的價碼太低，達不到本店的服務標準。」黑髮男人站起身，將龍姬拉到身邊，「肉償嘛，我們最低的收費標準是像龍姬這樣的女子。」

「你……」

「龍姬，麻煩送客。」凌擺擺手，「順便告訴後面的人，他可以進來了。」

俏臉微紅的龍姬走到門邊，打開了門，不冷不熱地拋出一句：「請您離開。」

「你們……你們就是這樣對待顧客的嗎？」

「您出價，談妥了，我就給您『貨物』。」凌攤開手，「現在咱們沒談妥，所以恕不遠送了。」

女人還要說什麼，卻突然發現龍姬的臉色忽然變得冷，冷得像隨時都會一口吃掉自己那樣。

她害怕了，跺跺腳離開了雜亂無章的小店。

第二位客人是一位金髮碧眼的狼狽騎士，他身上的衣甲破爛且滿是血污。

「歡迎光臨十三街雜貨鋪，請問您想要點什麼嗎？」

那騎士看都沒看說話的龍姬一眼，徑直奔到凌面前，將手中殘破的騎士劍往桌上狠狠一拍。

「我要復仇，我要復仇，我要復仇！」

「停停停，你吼那麼大聲幹嘛啦？！」凌不耐煩地擺擺手，「你看我這樣子像聾子嗎？！」

「我要復仇，無恥的洛希人偷襲了我們，我的軍隊，我的國家……」騎士神神叨叨地說著，一把拉起了凌的手，「我要復仇，我一定要復仇……」

「我可沒有同性之好！」凌迅速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還有今天這是怎麼了？龍姬去看看日曆，怎麼今天來的人一個個都戾氣這麼重？！」

「那個，我提醒你一下，這位殿下是今天來的第二個客人，或者說，是這周的第二個客人。」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最近雜貨鋪生意慘淡，你就別提啦！」凌無奈地聳聳肩，「你先進去吧，這位羅德蘭王國的恩西斯殿下就由我來招待。」

「遵命，那我去做晚飯了。」龍姬行了個淑女禮，「處理好店裡的事之後就來一起吃晚飯吧！」

「好嘞，龍姬最乖了！」

龍姬離開之後，凌雙手撐著桌子，開口道：「那麼，羅德蘭王國的恩西斯·亞德里安斯·威廉·柯瑟·蘭開斯特殿下，您想從小店得到些什麼呢？」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只要進了這個門，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凌哈哈一笑，「貴國最近在戰爭中好像節節敗退，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小店為什麼不去幫助洛希人，反而要在這個時候站在您這邊？給我個理由吧！」

「你們十三街雜貨鋪在乎的只是『盈利』，什麼時候在乎過政治？」恩西斯一拍桌子，「如果我們贏了，你們能得到的好處更多，說吧，你想要什麼？」

「您先說說您的心理價碼吧！」凌將一紙契約丟在桌上，「如果我覺得合適，就在契約女神克蘭瑟蒂亞的見證下籤了這份合同吧。」

「我可以把洛希首都輝月城送給你們，讓十三街雜貨鋪在羅德蘭帝國不再是異端邪說，還有數不盡的黃金，珠寶……」

「打住！」凌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您不是不知道我們這兒的規矩吧，我們不圖錢財。」

「那請您開價！」

「這樣吧，我覺得洛希帝國薩克溫省不錯。」凌捏著下巴，「如果您願意把薩克溫省交給我們，我們可以考慮幫忙。」

「你們要那爛草原幹嘛？！」

「養羊。」

凌簡短的兩個字差點讓恩西斯驚掉了眼珠子。

「養……養羊？！」

「對，養羊，不然我們拿什麼填飽士兵的肚子，您說是不是……」凌把玩著「章魚杯」，漫不經心地回答，「對了，再加五萬頭羊，公羊母羊各一半。」

凌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做食物的羊啊。」

那個笑容和這句話讓死人堆里滾過來的恩西斯不寒而慄——他突然理解了「羊」的含義。

但國家危在旦夕，容不得他過多考慮。

他點點頭，說：「成交。」

「把合同簽了吧！」凌將羊皮紙和羽毛筆推到恩西斯面前，「沒有契約精神的後果，您的先輩是領教過的。」

恩西斯顫抖著手在乙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契約女神克蘭瑟蒂亞的見證下，合同正式生效。」凌拍拍手，「現在請您離開吧，我們的人很快就會到前線幫您把洛希人趕下海。」

「你們有軍隊？！」

「這不是您該問的事。」凌將「章魚杯」不輕不重地放下，「明天一早命令你剩下的士兵結陣站好，到處亂跑被誤殺了可別怪我！現在，請您離開，再多問一句，這份合同可就失效了。」

恩西斯放在桌上的騎士劍裂開了個小口。

他雖然不快，但卻不敢再說什麼，只好抓起桌上的騎士劍轉身離開。

「終於算是做成了一單生意，要是給那老不死的知道這店在我手裡變成這樣了，還不得生吞了我……」

凌一面長吁短嘆著「流年不利」，一面將店門反鎖，走到了店后的客廳中。

與雜亂無章的店面不同，客廳被收拾得井井有條，桌椅板凳雖然老舊但卻一塵不染。

這都是龍姬的功勞，至於外面那亂糟糟的樣子，那是凌這個店長的要求。

他認為這樣更能體現出這家店的「底蘊」。

餐桌上已經派上了豐盛的晚餐，龍姬正坐在椅子上看書。

銀色龍尾在她身後輕輕搖晃著。

「店長，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

龍姬合上書，轉過頭對凌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凌點點頭，坐到龍姬面前的位置，說：「這筆買賣做成了，這可是我接手雜貨鋪這麼多年做成的最大一筆生意啊，龍姬你可得好好誇誇我。」

「我們真要幫羅德蘭打敗洛希？」

「按照老傢伙給我的『利益最大化』的要求，是這樣的。」凌抓起腰子派大大地啃了一口，含混不清地說道，「恩西斯那傢伙現在被逼上了絕路，我提什麼要求他都得答應，另外，如果他的士兵實在爛泥糊不上牆，我還可以提價哦。」

「你果然是奸商。」

「那你就是奸商的幫凶了。」

在燭光的映襯下，龍姬左眼下的點點銀鱗顯得別有風情。

凌看著正優雅地吃著牛排的龍姬和她那條輕輕搖晃著的龍尾，忽然想起他剛剛見到龍姬時的情形。

那時候龍姬還是一條沒有化為人形的幼龍，每當凌哭鬧的時候，龍姬就會用她的尾巴來逗弄凌，不出一會兒准能將他逗得「咯咯」直笑。

龍姬也並不叫龍姬，她真名叫希瑞雅·雪倫·維拉妮卡·佐伊·嘯風-星辰吞噬者。

凌嫌她的名字太長記不住便乾脆叫她龍姬，她自己也沒什麼意見，於是就這樣一直叫了下來。

「為什麼一直在看我的尾巴？」龍姬感受到他的目光，「你都看了它兩百多年了，難道今天有什麼不同？」

「我忽然想起老傢伙了，龍姬，你說他在那邊過得咋樣？」

「可能比我們過得好，也許比我們過得差，總之，等我們也到了那裡就知道了。」

「也對。」凌伸了個懶腰，「我吃飽啦，先去休息了，龍姬你也早點睡啊，明天還要送士兵上前線。」

「可是……今晚應該是你收拾餐桌的啊……」

「我今天做了這麼大一筆買賣，就讓我偷偷懶嘛，好龍姬……」

「好吧好吧，真受不了你這個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