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碎骨補
長安城的城牆雖高,但潼關和玉門關的城牆在高度上顯然更勝一籌,但要說到雄偉和寬長,就不是後者所能比擬的了。初次來到長安城的人,首先就會被城牆所震撼,來自塞外西域的張三,自然也不列外。
初秋的天氣依舊有些炙熱,晌午已過,正是消食和歇息的時候,街上的人流疏疏散散,馬車行駛得不緊不慢,癩痢頭興緻勃勃的為小兄弟介紹起沿途景緻來。
「阿三兄弟,這滿大街的楓樹可是長安一景,只不過現在葉子才剛開始轉紅,再晚些時候,那紅色~」癩痢頭憋了半天,想不出形容詞,只得拍了一下大腿,道:「那紅色,真他娘的好看得很~」
王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忍痛的孟浩然也不免莞爾,癩痢頭悻悻然的道:「俺是個粗人,不會像相公們一樣吟詩作賦,見笑了!」
王維哈哈大笑:「丁兄弟又沒說錯,確實是好看得很~」
癩痢頭聽到誇獎,立即眉飛色舞,忙道:「謝過相公誇獎,兄弟稱呼不敢當,承蒙相公不棄,喚小人一聲癩痢頭就好。」
「啪」的一聲,卻是張三拍了一下肚子,道:「那邊是什麼地方?好生熱鬧,這香味都飄到這裡,聞著怪餓得慌!」
癩痢頭叫道:「西市到啦,阿三兄弟,從那邊那個坊門進去就是西市了,裡面可大可熱鬧了,應有盡有,還有胡姬哩!」看著癩痢頭擠眉弄眼的說到胡姬,張三笑道:「胡姬有什麼好的,一股騷臭味!」
「胡姬有騷臭味嗎?」癩痢頭摸著腦袋疑惑的道:「沒有啊,上次俺老大找了個胡姬陪酒,俺在邊上聞了,身上可香了!」
「胡姬香嗎?」張三也摸著腦袋,疑惑的道:「我在西域遇到的胡姬,除了個別貴女外,身上都有一股子的狐臭味啊!」
孟浩然大笑道:「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走,找個酒肆,尋個胡姬,不就解惑了?」
「浩然兄大才,出口成詩,小弟佩服!」王維大讚。孟浩然笑道:「這可不是我作的,賢弟不妨一猜!」
王維略一思索,道:「這似乎還有上厥。」
孟浩然朗聲道:「擊築飲美酒,劍歌易水湄。經過燕太子,結托并州兒。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因擊魯勾踐,爭博勿相欺。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王維擊掌道:「如此恢宏豪宕的氣度、脫塵超凡的情懷,唯有李太白也!」
孟浩然道:「賢弟果然一猜就著。」
王維道:「如此好詩,當浮一大白。可是浩然兄,現在還是送你先回去尋醫接骨,到時咱們再煮酒助興,以論~」話未說完,卻被張三打斷,只聽張三叫道:「那裡是醫館吧,去那我為浩然先生接上骨頭,不影響喝酒吃肉。」
孟浩然道:「小兄弟說得是,酒蟲已被勾起豈能就此罷休,此時天大地大喝酒最大!」心中多時的壓抑,孟浩然突想一醉。
王維指使馬車停靠在醫館門口,待張三抱下孟浩然,便拿出腰間玉佩遞給癩痢頭,道:「煩請丁兄弟跟隨車夫前往鄙宅,告知管家事宜,讓管家取些銀兩來!」
王維告知了車夫家宅所在,車夫駕車載著癩痢頭而去。癩痢頭胸中充滿暖意,如此接二連三被人信任,夫復何求!
醫館醫師見病人到,見是骨折連忙引到座椅上。張三將孟浩然安放在一張半躺椅上,伸手就道:「拿一副夾板來!」
醫師見這少年衣裳寬大皺舊,穿在身上如同竹竿套個布袋,非常的不合身,背上背著一把銹跡斑駁的長劍,一看就是個受氣的奴僕,不由得鄙夷的揮了揮手,道:「邊上去!」穿著癩痢頭的舊衣裳的張三也不以為意,師父常說:天外有天有外有人,且行且習!
一旁醫館管事瞧見病人身上裝束也屬平常,可邊上站的一人衣著華貴氣度不凡,只是有些拿捏不準二人的關係,於是小心翼翼的道:「不知官人是想用快好的葯,還是平常的葯?」
王維還是第一次跟這些人打交道,自然不懂內中詳情,於是問道:「有何區別?」
管事示意醫師,醫師答道:「若是平常的葯,接骨上藥,二月能好。好的葯,接骨上藥,半月就好!」
張三大驚,道:「可別瞎說咧,我師傅說了,就是最好的接骨手法配最好的傷葯,就這斷腿程度,也要一月方能行走,要徹底好轉非兩月不可。」
醫師傲然的道:「你這小子還有些見識,那是以前,現在蒙陛下恩澤,已有一味好葯!」
王維一聽,一拍額頭,道:「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見孟浩然不解,王維解釋道:「數年前,陛下率眾臣行獵,一名大人不慎掉落馬下摔斷了腿骨,劇痛難忍。這時只見隨行御醫為這位大人接好骨頭,掏出一株草當場砸爛敷在傷處,上好夾板,這名大人痛感頓消。更神奇的是,只數日,這位大人即可行走。陛下驚嘆該草之神通,特賜名『碎骨補』。」
管事拱手道:「相公好見識,鄙處正有『碎骨補』。」
王維大喜:「快快為我猛然兄用來!」
管事道:「回相公,只是這『碎骨補』來之不易,且極為少見,因此價格高了些!」
王維出身富貴,入長安出入皆是王公貴戚豪門大院,自然不差錢,大手一揮,道:「就用『碎骨補』!」
管事走到裡間,取出一個木盒,打開讓王維過目,王維自然不懂這些。張三伸手拿過,取出草來,扯下一片葉子放到鼻子里聞聞,隨後又塞入嘴裡,咀嚼了起來。
管事劈手奪過,怒道:「好沒教養的小人,弄壞神葯,當心你的主人打你個三十板子。」張三也不生氣,而是贊道:「好葯!」
「好個少年郎。」王維和孟浩然暗贊,寵辱不驚,以學為上,皆對張三又高看了一眼,如此純正的長安話,張三這名字顯然是是蹩腳的化名,這會是哪家兒郎呢?二人心中又在揣測。
醫師上前掀起孟浩然的衣擺,得到允許,抄起剪子剪掉了褲腿,看了傷處,不由得有些遲疑。在醫師的指指點點下,孟浩然感受到一陣陣刺骨的疼痛,不由得叫道:「張三小兄弟,還是你來吧!」
張三也瞧出醫師的接骨手法不甚高明,見浩然先生疼得滿頭大汗,一把推開醫師,蹲下身子,飛快的抓住孟浩然的腳腕一提,在斷腿處一托一拍一捏,兩隻夾板已經牢牢的按在了腿上。
「啊~」孟浩然的一聲慘叫聲還未停歇,張三就已經接好了骨。醫師瞪大了眼睛,嚷道:「可別接壞了!」不信張三能就這麼三下五除二的就能接好骨,忙上前細細看來。一看之下,嘴巴長得老大,看向張三,驚為天人。
管事見狀,問道:「陳大夫,可是接好了?」
醫師有些茫然,下意識的道:「接好了,接得太好了!」張三道:「既然接好了,快敷那『碎骨補』」
管事見陳醫師還處於震驚中,就將『碎骨補』遞給另外一名醫師,那名醫師連忙將『碎骨補』搗爛,敷在了孟浩然的斷骨處。『碎骨補』一敷上,孟浩然就感到一陣清涼,痛楚明顯感到在減弱,不由得大喜道:「好葯,好個『碎骨補』,好個張三小兄弟。」
陳姓醫師回過神來,再不敢小瞧張三,道:「小兄弟如此神技,再配上奇葯『碎骨補』,有小兄弟照看,這位先生十日就可小心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