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血色西域 尾聲（1）

尾聲

原黑虎堂特別行動組的人最早回到房申溝的是馮楠和孫英。1939年特別行動組分散，李克農安排給她們的任務是帶領一支只有十多個人的小組進入敵後，主要任務有兩個，一個是搜集情報，刺殺日偽關鍵人物，另一個是為解放區提供物資，包括藥品、糧食、金錢、武器彈藥等等，相當於一支敵後秘密武裝工作隊，活動區域是北平天津一帶。馮楠和孫英做得非常出色。1945年8月15日日本無條件投降，接下來國共兩黨劍拔弩張，內戰一觸即發，馮楠和孫英很快來到西柏坡找到李克農，告訴李克農她們曾經發過誓，絕對不殺中國人，要求不再參加軍事工作。李克農理解她們的心思，同意她們遠離戰場，尋地隱居。之後不久，兩個人千里輾轉，先回到大黑山山寨，見那裡已經沒有人，於是來到房申溝。兩個人在原錢家大院住下，過起了平和安靜的日子。

抗日戰爭期間，安平和馨兒是在八路軍總部，共同率領一個秘密小組，負責肅清敵特和保衛工作，多次挫敗了日軍特種部隊及特務的滲透和暗殺活動。抗戰勝利后，兩個人覺得自己抗擊日本人的使命已經完成，通過張傑向李克農等黨的高級領導提出隱退的要求得到批准，於1946年年初返回房申溝。兩個人在馮楠孫英及村民的幫助下在安平家原址蓋起一座房子住下，不再過問外面的連天炮火和血雨腥風。

很快，邵青和坂井柔來了。抗戰時期邵青和坂井柔一直在一起，主要工作是在延安及華北一帶組織日本反戰人士加入到中國人民抗日戰爭行列，與八路軍一些部隊配合，在很多次戰鬥中起到了關鍵性作用。據不完全統計，在她們的感召爭取下，放下武器或乾脆加入到八路軍行列的日本人超過五百人。坂井柔一直惦記著姑姑坂井蓮子，抗戰勝利后覺得不便參與中國內戰，跟邵青商量，說要回東北尋找坂井蓮子。邵青不想跟坂井柔分開，同時也不想繼續四處奔波，兩個人一起來到瀋陽。兩個人找遍瀋陽，問了很多關鍵人物，沒有找到坂井蓮子，也沒得到她的任何消息。之後覺得原黑虎堂特別行動組的一些人肯定會回到房申溝，於是相攜而來。

1946年年末，坂井柔和孫英回到日本，邵青留在房申溝，跟馮楠住在一起。

1948年東北全境解放，之後不久，小寧和齊小燕來了，跟她們一起來的有孫雲海和李松濤。當年離開延安，小寧和齊小燕如願來到五台山一帶，之後一直跟孫雲海和李松濤並肩戰鬥。兩個人多次潛入太原，得到過很多極有價值的情報。當時日本黑龍會在太原開有一家武館，館中數十人武功高強，隨心所欲地欺壓中國老百姓，很多時候還跟軍隊一起行動，給八路軍造成了巨大損失。最終是小寧和齊小燕把日本武館里的人全部消滅。

當時日本在太原的駐軍還組建了一支由武士和特種作戰人員組成的特別行動隊，經常進入五台山一帶進行騷擾，危害極大，小寧和齊小燕也組建一支戰鬥力極強的小分隊，跟日軍這支隊伍相抗，最終把他們全部消滅。

值得一提的是，數年間齊小燕的兩條狗一直跟隨在她身邊，立下了很多戰功。此時兩條狗已經進入老年，在房申溝過上了平靜安寧的日子。

此時小寧和孫雲海，齊小燕和李松濤，已經是兩對夫妻，而且都有了孩子。孫雲海和李松濤的隊伍抗戰勝利后很快出關，後來屬於第四野戰軍，遼瀋戰役結束時屬團級建制。東北戰事結束后兩個人沒隨大部隊進關，而是轉到地方做了接收瀋陽的官員。此時孫雲海和李松濤沒有辭去工作，小寧和齊小燕卻已經沒有任何官職。他們的家安在瀋陽，孫雲海和李松濤工作繁忙，大部分時間是在瀋陽，小寧和齊小燕則從此有三分之一時間是待在房申溝。

當年離開延安不久，周小雨就在一次戰鬥中犧牲了。沈立東也是犧牲在抗日戰爭的戰場上。韓小奇一直隨部隊轉戰四方，最終到了成都。成都解放后，轉業到公安局當了一名警察。數年戰爭中，沙里狼四兄妹都活下來了，他們的二十多名手下卻犧牲了一大半。沙里狼四兄妹一直是韓小奇的部下，後來大都在成都轉業，過上了尋常人的生活。

按李克農的安排，抗戰期間安平及原黑虎堂特別行動組的人一直對日本百合幫有著極高的警惕性，都覺得井上百合某一天會突然出現。所有人都牢牢記得離開延安時他們跟李克農的約定，就是一旦又有井上百合及百合幫的蹤跡，就由李克農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原黑虎堂特別行動組的人召集到一起，與之進行對抗。可是一直到抗戰勝利，卻再也沒有得到過日本百合幫及井上百合的任何消息。

還需要交待一下大黑山山寨中的一些人。抗戰勝利后張傑很快派人來到大黑山山寨，指示沈明飛和李英傑以及馮占文、陳麗、鄭桂芬、吳翠蓮帶領二百多名寨兵加入了正在由華北進入東北的民主聯軍，之後不久被編入第一縱隊，建制是一個加強連。但很快，沈明飛和李英傑就被調走了，沈明飛到特種縱隊當了教官，李英傑到團里當了參謀。後來部隊入關，一直打到廣西，兩個人同時轉業到了地方。

馮占文和陳麗先是隨部隊打到北滿，之後調出連隊，到地方做土改工作，解放后都是縣級幹部。鄭桂芬和吳翠蓮是在北滿時離開大部隊的，多次參加過剿匪戰鬥，解放后在小興安嶺林區工作。

當年張傑和張麗明從西北回到延安不久就結婚了，到抗戰勝利時已經有兩個孩子。1948年張麗明在一次戰鬥中犧牲，之後組織上給張傑介紹過好幾位女同志，張傑都婉言謝絕了。解放后張傑轉業到地方，做了湖北省一個市的副市長。

安平、馨兒、邵青、馮楠等常住房申溝的幾個人最重要的事，就是通過組織特別是通過李克農跟原黑虎堂特別行動組的人及後來留在大黑山的人取得聯繫，到1951年，終於把所有人的情況了解清楚了。幾個人給眾人寫信，請他們到房申溝一聚。1952年春天的一天，二十多個人聚在了一起，其中有安平、馨兒、小寧、孫雲海、齊小燕、李松濤、馮楠、邵青、韓小奇、鄭桂芬、吳翠蓮，有沈明飛、李英傑、馮占文、陳麗，有張傑帶著一兒一女，有沙里狼四兄妹。這時沈明飛和馮占文陳麗已經白髮蒼蒼，張傑頭上也已經有很多白髮。馮占文和陳麗告訴沈明飛他們已經辦理完退休手續，以後就一直在房申溝跟女兒馮楠住在一起了。沈明飛也表示很快就申請退休，然後回到房申溝，跟安平和馨兒住在一起。沙里狼四兄妹都表示雖然新社會講究所有人一律平等，但在他們內心，卻還是覺得自己是小寧的僕人。小寧說還是算了吧，我們以後還是做兄弟姐妹吧。

眾人坐在一起喝酒，一起回憶之前的烽火歲月，都是感慨萬千。眾人都有同樣的感覺，就是現在的生活雖然平淡無奇，卻正是他們所一直追求的生活。眾人又說起了百合幫，說起了井上百合，都弄不明白百合幫和井上百合為什麼1939年之後再也沒有任何活動。

眾人是在安平和馨兒家中聚會，正當眾人一邊喝酒一邊閑話時，門被敲響了。馨兒打開門，見站在門外的是三個女子，都是很奇特的日本打扮。馨兒細看，發現竟然是孫英、坂井柔和坂井蓮子。馨兒一聲歡呼，立刻把三個日本女子請到屋內。眾人先是一愣，之後也歡呼起來。再之後是眾女子擁在一起又是喊叫又是流淚。好半天，所有人才平靜下來，拉著三個日本女子坐到炕上。

小寧說兩位姐姐，蓮子姑姑，真想不到你們能來，好幾年一直沒有你們的音信，我一想你們就掉眼淚。坂井柔說知道你們肯定會想我們，還知道你趙小寧一想我們肯定會掉眼淚，所以我們就一直找機會過來看你們，終於機會找到了，就來了。小寧說現在中國和日本關係還是不怎麼樣，你們是怎麼過來的？坂井柔說我們先到美國，又到香港，在香港找了中國政府駐香港辦事處，辦了一大堆手續，才終於過來了。小寧說這也太巧了，正好趕上我們在這裡聚會。坂井蓮子說這冥冥中應該也是老天安排的，本來我們三個想到各處去挨個看你們，現在看來不用了，一下子就都看到了。

小寧說柔姐姐，蓮子姑姑，孫英姐，對了，我是不是應該叫你晴子姐？孫英說你還是叫我孫英姐吧。小寧說那好吧，我就還管你叫孫英姐。你們在日本過得還好吧？坂井柔說還好，雖然有很多人認為我們背叛了我們的國家，但我們坂井家族和晴子小姐的井上家族畢竟都有很強的勢力，他們也就不敢多說什麼，我們還是有一定社會地位的，生活還是很安定很富足的。安平說太好了，我們奮鬥十好幾年，追求的就是過上安定平和的日子，我們的目標實現了。坂井蓮子說是啊，經歷了血腥殺戮，我們終於迎來了真正的和平。諸位應該能想起來，那年在延安我們分別時，我的思想已經有了變化，但變化得其實是不徹底的。後來又過好幾年，經歷了日本戰敗投降，我的思想才徹底改變了。我充分認識到了戰爭的罪惡本質，明白了武術的真諦是維護和平，維護我們人類共同擁有的尊嚴。這些年我和柔柔還有晴子小姐一直在向日本人講述那場戰爭的真相，告訴他們和平是無比珍貴的，很多日本人也都有跟我們一樣的認識了。安平說姑姑，姐姐，現在坂井家族還是有名望的武術世家嗎？坂井蓮子說是的，現在我是坂井家族的族長。坂井柔說坂井家族的人還大都練武功，姑姑還收了好幾個徒弟，但姑姑向他們灌輸的是用武功維護和平。安平說太好了。小寧說孫英姐，你們井上家族也練武功嗎？孫英說也練，但我們的信念跟坂井家族一樣，也是維護和平。

齊小燕說蓮子姑姑，我們是1939年7月份在延安分開的，那之後我們一直擔心百合幫死灰復燃，擔心井上百合會在什麼地方出現，可是一直到抗戰勝利，井上百合一直沒出現，百合幫也銷聲匿跡了，我覺得這件事應該跟你有關。

坂井蓮子說那年我離開延安很快就到了奉天，之後很快就找到井上百合了——

1939年8月的一天深夜，在奉天北塔旁邊一個大院子中的一個小屋子裡，井上百合正坐在炕上練功。儘管井上百合也去了西藏，但她所得班智大師所傳瑜珈修鍊法很不完整，這時所煉仍然是日本武功，且偏重於忍術。突然間，井上百合感覺到有人到了近前，睜開眼，看到出現在面前的竟然是坂井蓮子。井上百合很是疑惑，說坂井姐姐，你，沒死？坂井蓮子說是啊，沒死。井上百合說我記得在那個山洞裡你受傷很重，又落在狡猾的中國人手裡了，怎麼可能活下來呢？坂井蓮子說他們幫我治好了傷，離開那裡時一直帶著我，我就活下來了。井上百合說我們的人還有誰活下來了？坂井蓮子說再也沒有了。

井上百合對坂井蓮子非常客氣，下炕，請坂井蓮子坐下，還給她倒了茶，之後說坂井姐姐，你能活下來太好了，我正在重新組建百合幫，因為我身份特殊，不論是軍界還是武術界，對我都特別支持。我已經組織起一百多人，其中有武功高手，有優秀士兵，還有一些實力很強的間諜。也就是說，百合幫又已經有很大規模了。我還想把百合幫的宗旨改變一下，就是不再以搶奪珍寶為主，而是以刺殺中國共產黨和國民黨的領導人和高級將領和搞情報為主。現在你回來了，我可以跟上面打招呼，讓你擔任副幫主。

坂井蓮子說謝謝井上小姐的美意，可是我不想擔任什麼副幫主，而且想勸你不要再組織百合幫了。井上百合很是意外，說為什麼？坂井蓮子說我已經決定退出這場戰爭了，很快就會回到日本，你也放手吧，我們一起回去。井上百合說那是不可能的，我要一直戰鬥下去，直到我大日本帝國完全徹底地征服了中國，征服了全世界。坂井蓮子說可是，我覺得我大日本帝國不可能征服中國，更不可能征服全世界。

井上百合說你竟然說出這樣的話，難道你也跟坂井柔一樣，背叛了我大日本帝國和你的坂井家族？坂井蓮子說不，我沒有背叛，這是我通過一段時間認真思考得出的結論。我覺得我們日本發動這場戰爭是不對的，我們大多數日本人來到中國后的所作所為也都是錯誤的。我是不想在錯誤的路上再走下去了。井上百合雖然又氣又怒，卻仍然想說服坂井蓮子，因為她特別想得到坂井蓮子的協助。井上百合說坂井姐姐，看來你是因為失敗幾次灰心了，我覺得你不應該灰心，而是要打起精神，跟中國人戰鬥，為你的父親和那些死在中國人手裡的坂井家族的人報仇雪恨。如果你就這樣退出戰爭回去日本，那你們坂井家族也就徹底完了。你們坂井家族沒有任何政治勢力，之所以影響大，完全是因為武術，在武術方面再沒有一些建樹，以後連立足之地都會失掉。你和我共同領導百合幫，我們在這場戰爭中做出成績，戰爭結束后，我會向天皇陛下陳奏，讓坂井家族繼續做我大日本武術界的領袖。坂井蓮子說那是不可能的，我不但不會跟你一起干，還要對你進行阻止。

井上百合說你如此不聽我勸，知道是什麼後果嗎？坂井蓮子說什麼後果？井上百合說我會把你殺掉，還要把坂井家族徹底毀滅。坂井蓮子說我覺得你不見得有那樣的實力。井上百合說我當然有那樣的實力，我的功力跟你父親坂井老先生不相上下，你跟他要差很多，你不是我的對手。坂井蓮子說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打一場，如果我輸了，我剖腹自殺，坂井家族永遠不再練武功，如果你輸了呢？井上百合說如果我輸了，我也剖腹自殺，百合幫徹底解散。

坂井蓮子和井上百合攜手來到奉天北郊昭陵之外，在一片樹林里擺開了戰場。這場戰鬥雖然只有兩個人，卻殺得天昏地暗，愁風慘慘。兩個人都穿日本和服，身法快捷詭異，穿梭於林間，如同兩個飄飄忽忽的鬼魂。兩個人先是赤手空拳，之後都用上了武士刀。兩個人都用的是頂級的日本武術，其中一方哪怕有一點點失誤，都會把命喪在對方手下。兩個人都對日本武術無所不通，狠招辣招可謂層出不窮。打了一天一夜，最終的結果，是井上百合敗給了坂井蓮子。坂井蓮子用武士刀逼在井上百合喉嚨之前，之後在她胸口打了一掌，井上百合被打出數米，撞在一棵松樹的樹榦上，落地后再也爬不起來了。

坂井蓮子來到井上百合旁邊，扶著她讓她靠著樹榦坐好，自己坐在她旁邊。井上百合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喘幾口氣，說坂井姐姐，我怎麼，怎麼會敗給你呢？這不可能啊。難道你在西藏那邊那個山洞裡，其實，其實得到了神秘力量？坂井蓮子說不，我沒得到什麼神秘力量，你離開那裡不久，那些中國人便帶著我離開了，之後那些藏族人把那個力量之源毀掉了。井上百合說是的，三天後，我看到那座山被炸掉了，如果有人得到那種神秘力量，那座山就不會被炸掉，還有，你如果得到神秘力量，功力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可是，我的武功比你要高一些，你為什麼能把我打敗？難道，是坂井柔趙安平他們，把班智大師的瑜珈修鍊法傳給你了？坂井蓮子說沒有，他們確實說過想傳給我，可是我沒答應，我對佛法一竅不通，覺得練那樣的功法對我沒什麼好處。而且你應該清楚，我用的完全是我大日本的武功。井上百合說那你為什麼能把我打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