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心軟
玉蒼龍一番話說的斬釘截鐵,他的眼睛雖然沒有瞎,但他手上的余勁已經證明他不是在在惺惺作態。
看著一臉死灰的他,白雲碧搖搖頭嘆道:「事到如今,別說你自毀雙目,就算你用命抵給他都是毫無意義的了,他已經是一個廢人了。」
玉蒼龍垂下了手,他也嘆起了氣。
很久之後他緩緩抬起頭道:「你說的對,與其我抵了他的雙眼,不如承起他的下半生!」
白雲碧不說話,他不知道玉蒼龍想到了什麼,而且他也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說過什麼能讓他這麼快就能拾級而下的話。
「你說他是一個大茶壺?哪裡的大茶壺?」
「當然是留情樓的大茶壺,延陵豈非也只有一個留情樓?」
玉蒼龍點點頭:「那麼好,從明天開始他就不會再是留情樓的大茶壺。」
「那他會是什麼?」
玉蒼龍緩聲道:「只要明天的天一亮,他就會成為留情樓的大老闆。」
「大老闆?」
玉蒼龍點點頭道:「是的,就是那種人人都聽他話的大老闆,所有營收都歸他的大老闆,當然留情樓也會永遠的屬於他這個大老闆的。」
白雲碧又不說話了,他倒不是懷疑玉蒼龍有沒有這個能力,他只是覺得事情得到這樣的結局是不是應該。
玉蒼龍是個過來人,只一眼他就看穿了白雲碧,他沉聲道:「你應該明白,這個天下是現實的,現在能補償他的莫過於這個辦法,或者他可以不要那個留情樓只要我的眼珠子,不過你應該也知道我的眼珠子並不能保證他活到死。」
白雲碧開始嘆氣,因為他知道玉蒼龍說的話完全在理,權衡再三之後他只能緩緩道:「希望你能說話算話。」
玉蒼龍胸膛一挺:「現在我說的話並不是我說的話,我說的話乃是玲瓏山莊說的話,玲瓏山莊說話從來不後悔,無論對錯。」
「只是????」
白雲碧道:「只是什麼?」
玉蒼龍又沉聲道:「只是白少俠能不能給個准信?」
「什麼准信?」
「玲瓏山莊的玉玲瓏從沒來過延陵,更加沒有害過誰的招子。」
聽見這話,白雲碧苦苦笑了一聲道:「是的,她從沒有來過延陵,也更加沒有害過誰,因為她的父母總是將她管教的很嚴厲。」
玉蒼龍沒有理會白雲碧話里的嘲笑,他只拱了拱手後轉身離去。
至此,所有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至此,白雲碧雖然心裡還是不算痛快,但他已覺得是時候離開這個城了。
···········
天上的日頭依舊還高高的懸著,四方的遊子已經上了路。
他們出了城,他們行很遠。他們來時有路,去時則不知所往。
他們沒有馬,更加沒有什麼馬車,但好在年紀輕輕的白不殺也是一個好腳力,現在的他居然看起來臉色還很不錯,就好像只要能離開那座無趣的城,叫他做什麼都願意。
的確啊,少年人總是很嚮往未知的下一刻。
路越走越遠,路越走越小。
小小的路已經看不見盡頭,更不知道盡頭又會是哪一座城。
小小的路兩邊已經沒有了人家,甚至連人都很久沒有看見。
然而,路終究是人走出來的,很快,路上就有了其他人,甚至還有了馬。
兩個人,兩匹馬從後面疾馳而來,馬兒很普通,但馬上的人卻不普通。
因為白雲碧認得這馬上人的穿著,這兩個人分明就是青絕山莊的人,甚至其中一個人從白雲碧身邊經過時還扭頭看了看他。
看著如此匆匆的二人,白雲碧知道這兩人定是有事在身了。
他本不是一個喜歡猜忌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卻很好奇那兩個疾馳的人到底是去執行什麼任務了,垂垂老矣的林永嚴還有什麼事如此上心呢。
很快,白雲碧想起了什麼,他的臉色很快也就跟著變了,如今他突然想起一件很可怕的事。
他並不喜歡把一個人想的那麼壞,但他卻了解林永嚴年輕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好像想通了,他突然明白林永嚴或許並不想將年輕的秦氏和她的姘頭就此放走,畢竟這是一件讓他受盡屈辱的事,昨日放走他們或許也只是在白雲碧面前做做樣子而已。
念及於此,來不及細想,他拔腿就奔起來。
在前一刻他還雙手抱著後腦勺晃悠悠的走,但現在他奔起來卻像一隻貼水而行的燕子。
「唉??」
只是輕輕的一嘆氣,白不殺也追了出去,他沒有多問什麼,或許他也早就習慣了白雲碧這一驚一乍的樣子,他知道前頭一定有事。
白不殺沒有猜錯,但也沒有猜對,前頭的確有事,但卻不是很近的前頭,而是很遠很遠的前頭。
兩個人足足奔了一炷香的時間才遠遠望見了先前離去的兩人兩馬。
小小的山坡上,兩個人已經下了馬,遠遠看去還有另外一男一女相擁跌坐在地上。
不用細看,白不殺也能猜得到那一對男女一定就是年輕的秦氏和那個打柴郎,只是他搞不懂這兩個人走了一夜的路為什麼才走了這麼點遠,而且一路之上還不稍加掩飾。
他上前了,他已經準備出手,但白雲碧卻攔住了他,因為白雲碧比他看的更仔細,他看見那兩個騎馬人的刀劍還掛在馬背上。
遠處的騎馬人不說話,但他已經從馬背上扔下一個背囊。
「老爺說了,你要走就得走的乾乾淨淨,這些東西都是屬於你的,你可以將它們都扔了,但不能再留一件在青絕山莊。」
話一說完,倆人又重新上馬疾馳而去,這次倆人又從白雲碧身邊掠過,他們還是不說話,但依舊盯了白雲碧好幾眼。
急急追趕的人轉眼間又急急而走,受到驚嚇的一男一女如今終於又站了起來。
只是背囊一打開,他們又凝住了氣,只見背囊里竟是些珠寶翠玉。
這些珠光寶氣的玩意兒都是些難得一見的東西,其中任何一條拿出來都可以在延陵這樣的城中過上一個不錯的後半生。
看著這些滿眼生輝的物件,年輕的秦氏已經凝著淚,她不是個傻子,她當然明白如果林永嚴真的厭惡這些東西,他完全可以一把全部扔到護城河裡去,他只是怕,他怕自己睹物思人,他怕她過不好下半生,他終是還有情····
還算年輕的男女一直站在小小的山坡上,他們誰都沒有話說,就好像被人點了穴一樣。
然而白雲碧倆人卻走了,他們沒有走上前,只是遠遠的走上了另一條更小的路,如今他們已經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並不是當一個人心軟的時候就會變成老人,而是當一個人老了,他的心總會變的很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