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你不是應該在上課?」辛逸半仰著頭,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的邵霖。
「解決了你我才有心思上課。」邵霖冷聲回道。
那天辛逸氣沖沖地走了,他一股邪火無處發泄,把那張照片撕了個粉碎。邵霖再寡淡的性子,在愛里也難免有自己的小情緒。即便知道那張照片拍攝的時間是他倆在一起之前,並且客觀來講,他們在一起之前發生的事情他無權過問,且辛逸其實也算是不知者。但看著那畫面,邵霖根本淡定不了。
在邵霖心裡,他承認如果沒有自己,白羽揚的確是與辛逸非常相配的人。白羽揚顏值高,愛運動,還是學生幹部,可以說在大學里是很受女生歡迎的類型。但白羽揚並不因為自己的出色就拈花惹草遊戲花叢,相反,他潔身自好,且十分專情,從大一開始喜歡辛逸到現在。所以那張照片,看在邵霖的眼中不止是辛逸不知情的過去,真正刺痛他的其實是畫面中的郎才女貌,溫馨和諧。
對邵霖來說,白羽揚是一個極具威脅的存在。
所以當辛逸明知服裝的模特搭檔是白羽揚,卻還是選擇繼續合作,拍下那些在別人眼中很有特色,但對他來說極度刺眼的照片時,他很憤怒。換任何一個搭檔他都覺得可以理解,不會那麼在意。有且只有白羽揚,他接受不了。
於是他鬱悶,焦躁,辛逸不是沒有跟他道歉說對不起,但他沒能控制住自己醋意大發的情緒。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樣,只是想發發火?還是希望辛逸能哄哄他?其實怎樣都好,好像只要能讓他感受到自己在辛逸心裡獨一無二,他就能平息自己的妒火。只因在他心裡最深的角落裡,掩藏著他的一絲渴盼:辛逸會粘他,會主動擁抱他,甚至會主動親吻他,但辛逸還沒有對他說過「愛」這個字眼。
或許,他只是想求得一個肯定。
邵霖無奈,自己也會有如此不自信的一天?只怪對手太強大,並且內憂外患。
而這個從小沒心沒肺的女子,好似被他寵壞了。她傲嬌地不當一回事,不理解他的心情,認個錯都能帶著自我辯解的意味,對不起的背後是「我有我的理由」,抱歉的內里是「已經這樣了我能怎麼辦」。他不求別的,這小女子態度稍微端正一點,他也許都不會理智全無。
但她不是別人,她是簡辛逸,氣死他不用償命的簡辛逸。
他冷淡著不理她,想要給她一點教訓,讓她知道她是有主的人了,做事要注意分寸。誰知這女子竟然跟他冷戰了,沒有電話沒有簡訊,乾乾脆脆,毫不示弱。
剛開始他還能硬扛著,時間一長,他開始不習慣沒有她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的日子。他想念她,想念她在他懷裡撒嬌胡鬧;想念她總是喜歡輕撫他的眼睛;想念她時常關心他的膝蓋舊傷;更想念她叫他方丈大人……總之,他想念她的一切。
想念著,又不願先示好求和。誰還沒點自尊心呢?這樣矛盾的心情,讓邵霖覺得這一來二去間,怎麼好像是自己在受折磨?而那個氣得他不行的始作俑者,他時不時遠遠看著,過得還挺滋潤?
邵霖虛眯著他那雙好看的眼睛,英挺的劍眉微微蹙起。辛逸抬眸看著他下巴上若隱若現的一些青色鬍渣,突然覺得這樣的方丈大人,好像挺man的。
想要逗逗她的方丈大人,於是她假裝板著臉:「處理我?你想怎麼處理我?打包送給別人嗎?」
就在邵霖臉色劇變,即將發作的前夕,辛逸抱緊自己,可憐巴巴地抬眼看他:「方丈大人,你忍心讓我站在這風口吹冷風啊?好冷啊!」說完還不忘哆嗦一下。
辛逸很怕冷,一到冬天穿得比別人多,睡覺必須得有熱水袋。只要在戶外,手腳就總是冰涼。邵霖聽她這樣說,忍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能狠得下心。他一言不發地拉開自己大大的羽絨外套,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用自己的衣服包裹著,再收緊手臂圈住這個有本事掌控他所有喜怒哀樂的女子。
「方丈大人,你別生氣了。是我不好,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把你對我的好、對我的包容想得理所當然。我以為不管我怎麼胡鬧你都會容忍我,是我錯了,沒有體諒你的心情。你一定被我氣得不輕,對不起,你原諒我吧。」靠在邵霖的胸膛,隔著柔軟的毛衣聽著他的心跳聲,辛逸覺得溫暖。
懷中的她,柔聲傾訴著她的抱歉,邵霖的怒意也漸漸平息。他輕輕嘆了口氣,他可以是任何人眼中的冷麵煞神,也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看法與感受。唯獨一個她,他毫無辦法。
雖然邵霖沒有說話,但辛逸能感覺到,她的方丈大人已經不跟她計較了。於是她輕輕掙開他的懷抱,伸出一隻手輕撫上他的下巴,感受著那鬍渣扎在手心的刺癢:「方丈大人,你頂著這造型幾天了?有沒有人跟你說你這造型酷斃了?帥得一塌糊塗?」
邵霖的呼吸一窒,這才剛剛有了那麼點柔情蜜意的氛圍,她怎麼就是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邵霖乾咳了一聲,緊皺著眉頭拉下她的手:「怎麼手這樣涼?」
「一到冬天就這樣啊,我習慣了。」辛逸滿不在乎。
邵霖握住她的手,放進自己的衣服里。即便和他在一起那麼久了,也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辛逸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輕輕掙了一下。但顯然,這掙扎是徒勞的,邵霖拉著她的手十分堅決。當她冰涼的手接觸到他背上的皮膚時,不但她的手漸漸溫暖,連同她的臉也跟著紅了起來。
辛逸不太敢看她的方丈大人,只好再度埋首在他胸膛,低聲說:「我的手那麼涼,你不怕嗎?」
「不怕。」
「那你不生我氣了吧?」
「先記著。」
「你什麼時候這麼記仇的?你不要……」
辛逸的話並沒有說完,因為邵霖並不喜歡在這樣的氛圍中有人一直這麼聒噪。他還是比較喜歡直接付諸於行動,用他的吻來表明他的態度。
想念的,何止是她的噓寒問暖。
當許願調侃她「小別勝新婚」時,辛逸只是得意地笑笑:「羨慕啊?那你也找個男朋友啊,憑我們許小姐的姿色氣質,還怕脫不了單?」
「我謝謝你的鼓勵,」許願擺擺手,「我不會因為羨慕你們仨就把自己給將就了。」
「這大學生涯已經過去一半還多了,你真打算大學四年修身養性啊?」何田舒服地用熱水泡著腳,回過頭瞥了許願一眼。大冬天裡泡腳,感覺身體里的每個細胞每根經絡都舒暢起來。
「我不是排斥談戀愛,只是沒有遇到合適的而已,可能我沒你們幸運吧。」許願輕笑著,「如果勉強自己,最後還不是惹來麻煩一堆。」
「你說白羽揚?」汪曉綺幾乎是秒懂許願的意有所指。
辛逸聞言,沉默地低下頭。
如果說這段日子自己和邵霖是和好后愈加地如膠似漆,感情甚篤,那對白羽揚來說,簡直就是水深火熱。
喻婧比她想象的還要執著,她放不下對白羽揚的感情,活在自己的執念里,認為只要自己不放棄,只要自己全心全意對他好,白羽揚終會感動回到她身邊。
她會守在教室門外等他們下課,只為給白羽揚送來一杯泡好的養生茶;還會默默跟在白羽揚身後,他打球,她就坐在場邊,他去圖書館自習,她就坐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陪著,他咳嗽一聲,她就趕緊送來感冒、止咳、消炎全套藥品……白羽揚不勝其煩,好言相勸幾次之後,終於忍不住大聲呵斥了她。誰知喻婧看著如此文靜內向的女生,竟然在某天晚上寢室關門前,在白羽揚宿舍樓前的空地上,用蠟燭擺出一個大大的桃心,引得整棟男生宿舍無比轟動。第二天,校方特地在校園網上掛出了「嚴禁使用火燭,注意消防安全」的緊急通知。
喻婧的痴狂,令辛逸似曾相識。曾經也有這麼一個看似文靜柔弱為情執著的女孩兒,給了她生命中第一次迎頭痛擊。辛逸不知道,是不是外表柔弱的女子,內心都萬分強大,她們韌勁十足,比常人更容易堅持?
好在與駱芸不同,駱芸是為達自己目的不停地傷害他人;而喻婧,彷彿只是自苦。只是她的自苦,卻讓白羽揚比她更痛苦。
「咱們班長大人,估計腸子都要悔青了。」汪曉綺說。
「那怪誰?是他招惹別人的,自己種的因,就得承受這個果。」何田不以為意。
只是辛逸怎麼也想不通,因不是她種的,但這個果怎麼就莫名其妙地總往她身上砸?
臨近寒假,該上的課都已上完,只等著期末的各項考試結束就可以收拾行囊回家過年了。邵霖比她先考完,卻執意留在學校陪著她。
這天下午,邵霖去了籃球場打球,辛逸和許願相約在圖書館準備著考試。剛看了一小會兒書,辛逸收到一條簡訊:學姐,你能來和我聊聊嗎?
雖然沒有存號碼,但辛逸直覺這條簡訊是喻婧發來的。不想牽扯進她和白羽揚的糾葛中,辛逸選擇不予理會。誰知沒過多久,喻婧的簡訊再次發來:學姐,原來從你們電視台的天台上俯瞰整個校園,風景如此漂亮。
辛逸心裡咯噔一下。校園電視台所在的教學樓,在整個學校地勢較高的地方,從高樓層的實驗室窗戶看出去的風景都特別好,更何況是在天台上?
只是,教學樓的天台應該是鎖著的呀?
如此想著,辛逸跟許願打了個招呼就收拾東西奔向教學樓,途中給白羽揚和肖湛分別打了電話。
當辛逸推開通往天台的門,轉到門后,就看見一個瘦弱的身影坐在天台的邊緣處。
喻婧聽到聲響回過頭來,她輕輕淺淺一笑,眼神飄忽:「學姐,你來了?」
「喻婧,你想幹什麼?你可別衝動。」辛逸不敢太靠近,生怕刺激了她。
「沒什麼,你不要緊張,我只是看看風景。」喻婧柔柔地說。
「看風景?你去哪裡看風景不好,非要上天台?你怎麼打開這門的?」辛逸有些著急。
「這門鎖是壞的,我無意間發現的,學校一直沒更換呢,可能覺得沒人會上來吧。學姐,我其實是想問問你,要怎麼才可以成為你這樣的人呢?」喻婧望著辛逸,眼中漸漸起了薄霧。
辛逸還來不及回答,喻婧站了起來:「羽揚他,他親口跟我說,他愛你,他一直深愛你。學姐,我到底要怎麼樣才可以成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