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最艱難的決定

第九十九章 最艱難的決定

思珩淡淡地掃了一眼站在床前的辛逸,面無表情地背過身去:

「我以為你不會再見我了。」

是的,如果可以,辛逸一點都不想再見到她。她無數次對自己說,無論思珩過得好還是不好,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與自己沒有半點關係。可是當她看到耗子發過來的照片后,卻沒能忍住。

照片上的思珩,剛剛洗了胃。躺在病床上的她臉色蒼白,形容枯槁,比一個多月前的狀況差了很多。

「你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搞成這樣?這世界上比你悲慘的大有人在,為什麼別人可以重新振作,你就不行?」辛逸皺著眉看著病床上骨瘦如柴的背影。

「我孤孤單單一個人,沒什麼好留戀的。」

「你沒有親人嗎?你舅舅舅媽對你那樣好。你沒有朋友嗎?我倒是曾經拿你當好朋友,是你自己把我推開的。」

「你們能陪我一輩子嗎?」

「你說來說去,搞這麼多事,不就是對邵霖不死心?」

聞言,思珩沒有說話。不死心?她以為幫了邵霖媽媽一個大忙,至少可以換來讓他一起去上海的機會。當她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邵霖媽媽的表情讓她以為這幾乎是十拿九穩。她原本想著,只要能讓邵霖去上海,她相信隨著兩人的相處,又有著當年的情分在,不是沒有重新打動邵霖的可能。

無論怎樣,張阿姨不怎麼喜歡辛逸是事實,開診所的初衷是為了邵霖她也是清楚的。張阿姨何嘗不知自己才是真正能夠幫到邵霖將來的人。拋開這些不談,邵霖又怎會不顧自己的媽媽?

然而她還是失望了,邵霖寧願躲去參加學校的活動,寧願忤逆母親。當張阿姨對她說感謝她的幫忙,只是她做為一個母親不願讓兒子為難時,她好像有一種人生唯一的光亮徹底熄滅的感覺。

她感覺周遭的一切像滅頂的洪水般毫不留情地卷了過來。讓她喘不過氣,讓她想要擺脫這樣的昏暗。

「辛逸,我沒有念想了,我好累啊。我一點也不想掙扎了,我想要的,我追求的,我曾經擁有的,什麼都不剩了。」思珩終於痛哭出聲,瘦削的雙肩不停地抖動著。

「你不是愛他,你只是把他當做浮木。思珩,如果邵霖他心裡有你,我無話可說我立馬就可以給你們騰地兒,可是他不愛你啊,他寧願躲去山裡,你還想不明白嗎?」

「我終於知道,當年嚴嘉佳的心情,生無可戀,真正的生無可戀。沒有人可以幫我,沒有人願意救我。你既不願意讓步,不如讓我像嚴嘉佳那樣尋個自由,這樣不是一了百了?」

「黎思珩,你為什麼非得這樣對我?你明知道嘉佳是我畢生最大的痛處,你也要像她那樣拿命來懲罰我嗎?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如果我不讓步,就是逼你去死?黎思珩,你真狠!」辛逸紅著眼眶,死死忍住眼淚。

她搞不懂,思珩明明是對邵霖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為何突然之間如此執著?這樣不死不休的糾纏著,寧願以命相搏也要逼她放手。思珩可知,失去邵霖,對她來說也如刺骨之寒、錐心之痛?

幾天後,耗子和辛逸見了面。

「我聽我表姨說,思珩她從出事之後精神狀況就不好,之前醫生有建議看心理醫生,可是思珩非常抗拒。表姨父見她情緒激動就沒敢刺激她,可是這一耽擱,情況就越來越嚴重了。我表姨說,思珩現在有中度抑鬱,還厭食。唉!她之所以鑽牛角尖,也是因為抑鬱症。抑鬱症患者特別敏感,所以我們現在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衡量她的一些舉動和思想。」

「她現在情況很糟糕?」辛逸半垂眼眸,手指摩挲著面前的咖啡杯。

「非常糟糕,抑鬱又厭食。醫生開了抗抑鬱的葯,她也不好好吃,每天都幾乎是強迫她吃下去的,醫生說要做讓她開心的事。抑鬱症患者很容易有輕生的念頭,即便咱們日夜綁著她,她那樣吃點東西就吐出來的情況,跟自殺也沒什麼分別了。」

自殺?這字眼就如同扎在辛逸心上的一把利刃。她很想自私地說,黎思珩抑不抑鬱跟我有什麼關係?厭不厭食跟我有什麼關係?她要死還是要活跟我有什麼關係?

可是,她不能。她也有自己的心結,無論是直接還是間接,她都承受不了親手推她去死。

像嘉佳那樣。

「我知道了。」沉默半晌,辛逸輕輕說。

「要跟邵霖說一聲嗎?」耗子小心地問。

「不,別告訴他,靖唯和尹影也不要說。」

「好。」耗子嘆口氣,握了握辛逸冰涼的手,起身離開。

辛逸別開頭看著窗外。今年夏天,雨水彷彿特別多,每天總是陰雨綿綿,讓人的心也跟著陰鬱著。

方丈大人,你為我入了紅塵,在你為我做了那麼多之後,我卻要絕塵而去了,我還是要傷害你了。我一定會後悔這個決定的,我一定會痛恨現在這個不願意自私一下的自己。

辛逸再次看了看手機上張阿姨之前發來的信息「你倆都給將來選了一條難走的路」。所以,張阿姨雖然最終沒有強迫邵霖,卻還是埋怨的吧?

辛逸把頭深深埋進自己的臂彎里。方丈大人,如果我們仍舊如年少時那樣只是知己好友而沒有愛上彼此,該多好?

因為這樣一來,我們連朋友都不是了。

當許願打開門,看到倚在門邊渾身酒氣搖搖欲墜的辛逸時,吃了一驚:「辛逸,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喝這麼多酒?」

辛逸打了酒嗝,傻傻地看著許願,笑了起來:「許願,我給你講個笑話,我要和邵霖分手了,哈哈哈,你說好不好笑?」

「你胡說些什麼啊?」許願連忙接住搖搖晃晃的她,把她扶進屋裡。

「胡說?我沒有胡說啊!我們要分手了。」辛逸還在笑著,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為什麼要分手啊?」許願費儘力氣把辛逸挪進她自己的房間,讓她趴在了床上。

「因為如果我們不分手,他就不會去照顧思珩,他不去照顧思珩,思珩就沒有開心的事,沒有開心的事,你知不知道思珩會怎麼樣?」辛逸沒有焦距的雙眼愣愣地看著前方。

「你在說些什麼啊?」許願摸了摸辛逸的額頭,皺著眉。

「如果思珩不開心,她就會死掉。哈哈哈,死掉,她抑鬱症,哈哈哈,還厭食,怎麼辦?怎麼辦呢?方丈大人,我們怎麼辦呢?我沒辦法了……」辛逸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忽然胃裡一陣抽搐,許願眼疾手快拿過床邊的垃圾桶。

許願清理乾淨污穢的嘔吐物,再擰了熱毛巾給辛逸擦了臉。她翻遍了辛逸的包包也沒有找到她的手機,剛想問她手機放在哪裡,卻見辛逸已經趴在床上睡了過去,眼角濕潤一片。

許願搖了搖頭,也打算洗漱休息,卻聽見自己手機叮叮噹噹響了起來,許願看了看來電顯示,接起電話:「喂?這麼晚找我什麼事?辛逸?不,她不好。」

第二天上午,許願吃完早餐再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有些為難地看了眼卧室里依然在沉睡的辛逸。自己做家教的時間快到了,又放心不下辛逸,正在糾結中,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許願疑惑地打開門,愣在了那裡:「你怎麼來了?」

「我坐最早一趟飛機過來的。」白羽揚風塵僕僕站在門口,一臉焦急。

「你爸爸媽媽同意你這麼跑來嗎?」許願皺著眉。

「管不了那麼多了。辛逸呢?」說著,白羽揚朝屋裡張望著。

許願把他讓進屋,隨即拿起自己的包:「我還得出門,我做家教的時間快到了。辛逸還在睡著,既然你來了,你照顧一下她。她昨晚說得不清不楚的,我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狀況很不好。我上完課就馬上回來。」

「好,你去吧。」白羽揚放下自己的背包,再送許願出門。

當他走進卧室,看到沉睡中依然緊皺雙眉的辛逸時,心中交織著再見她的喜悅和知她難過的心疼。

他以為離別是最好的一劑猛葯,可以讓自己徹底拔除那無望的情感。他回到了任由父母安排的生活中,如同當初他承諾的那樣,無論是他們給他安排工作也好,還是安排他出國繼續深造也好,他都接受。反正,和她已是彼此人生的過客,那自己去哪裡,去做什麼,都無所謂。離得越遠,說不定忘得越快。

可是,為什麼還是會在深夜裡偷偷拿出書中夾著的那張照片,反反覆復地看?反反覆復地回憶大學里相處的點點滴滴?

為什麼每天都會關注她的朋友圈裡發了什麼?每當想著那時的她板著臉對他說「要不是你們宣傳部和我們電視台有業務往來,傳稿件資料方便的話,我才不會加你微信好友」那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他的嘴角就會不由自主地扯出微笑。

他得感謝她畢業后沒有拉黑他,讓他還可以通過她的朋友圈看看她過得好不好。也讓他在接連三天沒有看到她更新時,忍不住給許願打了電話。

果然,她過得不好。

許願說,她喝得爛醉如泥,哭得一塌糊塗,傷心至極地說著和邵霖分手了。

他承認心裡有一絲小小的雀躍,卻更加擔心她的狀況。許願說從未見她如此傷心狼狽過,她那樣一個人,把自己折騰成那樣,那得有多難過?

於是他什麼都顧不得了,就算被父母臭罵他也認了。他只想來到她身邊,只想好好照顧她,給她依靠,令她溫暖。

白羽揚坐在床沿上,伸手輕撫她鬢邊的發。

辛逸,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辛逸,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辛逸,你為什麼那麼難過?辛逸,你願意讓我來撫平你的傷痛嗎?

正想著,卻見辛逸動了幾下之後睜開了眼睛。

辛逸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白羽揚,再翻過身拉起薄毯蓋住自己的頭:「我怎麼會夢見白羽揚?我可能喝得太多了。」

白羽揚輕笑出聲:「抱歉,這不是夢。」

聞言,辛逸迅速拉下毯子回過頭,再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瞬間像彈簧一樣彈了起來:「白羽揚?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照顧你。」白羽揚定定地看著她,直白又乾脆地說。

如果你分手了,那我也不用再抑制自己的情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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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就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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