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獸籠
疼,好疼啊……
芷溪不記得昏迷前發生了什麼,她在黑暗中一點也不安穩,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她想喊,吸引個什麼人過來,可是張嘴就是「疼」。
疼,很疼……
黑暗中也是疼,不過不是感官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她好像感覺到有什麼力量壓制著她,靈魂連同肉身一起壓制,她一點反抗都沒有,就像從前……
咦?從前?
她抱著腦袋苦想。從前,從前什麼時候?她想不起來,本來反應就遲鈍,何況還在夢中,模糊了的注意力讓她沒法集中思考。
遠處有白光照射,芷溪抬手擋了擋,白光突然加強,刺得她睜不開眼,旋即腳下一空,整個人直直下墜……
「嘩啦!」
芷溪是被水潑醒的。冷水濺入鼻孔,刺激她咳嗽不已,等她慢慢睜開眼,才發現四周漆黑一片,唯有一燈如豆,在牆上映照出一旁幾人狹長的影子。
冰冷的液體流入眼角,芷溪眼前模糊一片,只能勉強分辨出面前有五六人。喉嚨無意識動了動,乾澀不已,她艱難地啟唇:「水……」
有人走近了,但沒有給她水,反而蹲下來仔細觀察她:「真讓人意外,到了這種地步還不肯現原形。」
原形?什麼原形?
芷溪只困惑一瞬間,然後就因為得不到水喝而焦躁:「水,給我水……」
「煩死了!」一名黑衣人走上前,直接將昏睡針刺入芷溪耳後,芷溪連叫都沒叫便又沉沉地睡去了。
黑衣人收回去,問掌柜:「給我的報酬呢?」
不等掌柜的回話,又接著說:「這次因為你們情報有誤,我折了近四分之一的好手,該怎麼補償我?」
「是是是,這是鄙人的錯,」掌柜的取出兩枚子戒雙手遞過去,「這是我閣的心意,希望貴派笑納。」
子戒中除了原本答應的靈石,還有不少珍貴的靈藥、靈器,黑衣人看過後,滿意地收起來。
「這東西就交給你們珍寶閣了。我還有事,先回門派。」
掌柜的讓人送走黑衣人,轉身繼續觀察芷溪:「連七星伏妖陣都沒能讓她完全現形,這可如何是好?」
門口有人進來了,掌柜的連忙起身相迎:「康大師,可算來了!」
康大師,珍寶閣中供奉的馭獸大師,金丹期修士。
康大師進來便直奔籠子:「客套話就免了,就是這隻嗎?」
等人高的籠子里,只有芷溪孤零零地躺著。
掌柜的一路跟著:「沒錯沒錯,這『東西』連獸紋都露出來了,偏偏就是沒有完全現形,您看這……」
獸紋全現,身上也已有了部分變化,偏偏還是沒有完全變成妖身,這讓珍寶閣掌柜沒法辨認出是何種妖獸。
康大師捏著芷溪的下巴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又拿起手臂,摸著不同常人的肌肉,陷入沉思。
按理說,瀕死和外力刺激都可以讓妖現形,只現一半是怎麼回事?而且隨著皮肉再生,獸紋已經漸漸淡去了,異於常人的部分也在消退。這樣下去,更難辨認她的種類了。
掌柜見康大師半天不說話,不由得問:「大師,您看這……」
康大師嘖一聲,不耐煩道:「都這樣了你覺得還能看出什麼?!」
掌柜頓時噎住。其實他也很納悶,剛運回來時還是遍體鱗傷,肉眼看上去癒合緩慢,但是有那麼幾眼差了,這就快長好了?
康大師看著籠中的芷溪,越看越眼熱。能出現獸紋有多少見?他馭獸一脈近三百年都沒出現過,難得出現一隻大概率是妖獸的,結果是個半人?這讓他如何咽下這口氣?
掌柜的不知康大師心理活動,只訥訥求教:「敢問大師,還有什麼法子讓它現形?」是的,它,不管是妖修、妖獸,還是半妖,在他們眼裡,都一樣,是「它」。
康大師這會也知道自己工作是完成不了了子:「聽說抓回來時還是現了形的?」
「是的,不過也只有部分……」
「那就繼續,」康大師一甩袖子走了,「讓它皮開肉綻也好,剩一口氣也好,總能把它逼到現形的!」
……
芷溪再次醒來時,周圍還是在黑漆漆的。她動了動手,指甲碰到了硬硬的東西,然後手腕一痛,發出「叮」的撞擊聲。
她好一會才辨認出是金屬的聲音。
怎麼會有鐵器?
迷迷糊糊間,她還沒意識到自己被吊了起來。
眼前有個高大的人影上前,她張了張口,對方振臂一揮,粗大的皮鞭抽到了她身上!
好疼!
舊傷未愈,新傷再添。芷溪叫都沒叫一聲,第二鞭、第三鞭接踵而來。
疼啊,為什麼要打她?
芷溪被抽得頭耷拉在一邊,痛的恨不得就此昏過去。睡過去就好了,只要她睡過去,眼一閉一睜,什麼都沒有了……
然而一盆冷水從天而降,直接將她澆醒了。
水接觸到鞭傷,又冷又疼,她被刺激的打了幾個噴嚏,扯到了傷口。而她沒法呼痛,接二連三的鞭刑隨之而來。
……
「還是沒能現形嗎?」天一亮,掌柜便迫不及待來視察。
施刑者抽了快一夜,中間替換了兩人,然而芷溪只在受不住的時候才會顯露獸紋,至於現形,一點變化都沒有。
掌柜的忍不住皺眉,這樣下去可不行。
聯想到黑衣人說的在七星伏妖陣中逼出了它的妖身,掌柜的想,或許他們的方式不對?
……
痛暈過去,又再次痛醒。芷溪在昏迷與清醒中反覆不止。清醒只是指身體上的,她意識一直渙散,沒辦法集中。加上重傷和冷水,她頭腦開始發熱了。
這時候再給她一盆冷水也降不了溫了。
出乎意料的,她這次醒過來,發現自己躺著,而不是被吊起來。
芷溪試圖抬抬手臂,無果。腕上還拷著鐵鏈。然後把目光轉向周圍環境。不看不要緊,一看就很驚悚。
她被拷在木桌上,而身邊幾人正在地上畫著什麼,還有一人將杯中的葯汁一點點塗抹到她身上,還低聲念著什麼。
芷溪張口就想叫。然而她滴水未進,喉嚨乾澀不已,只勉強發出個氣音,隨即劇烈咳嗽。
給她亂塗亂畫的人倒是停手了,「呵,倒是精神!」
芷溪覺得他眼神不對勁,看著她就像看一件物品。「你……」
人家又不理她了,繼續工作。
芷溪無奈,只好安靜地當一具「屍體」,連他塗抹時擦過傷口也只是皺了皺眉。
那人塗抹完,最後不知是不是心血來潮,在芷溪眉心點了一下。一點熱力注入,很快消失了。
芷溪不明所以。而對方轉身,從桌上拿起一個玉瓶,照著芷溪臉上一潑。
水是涼的,可潑在芷溪臉上,卻像滾油一般,整張臉都在滋滋地疼。那水侵入表皮,不斷深入到頭骨之下。芷溪疼得整個身體往上彈起,鐵鏈拉到極致,又把她拉回去,不讓她離開木桌。
掌柜的聽到動靜,迫不及待進來問道:「成了嗎?」
施法那人說到:「再等等。」
從他們的視角看,芷溪的臉被那水潑過後,獸紋全部浮現出來,不僅如此,臉上骨肉滾動,隱隱有變化趨勢。
掌柜大喜。費力氣求得的仙家靈池仙水果然靈驗,雖然只有這一瓶,但要它現出原形已經足夠了!
那瓶子幽池水潑在臉上,疼痛卻朝著全身擴散。好像在頭上開了口,往裡面倒入了滾油。芷溪疼得不斷扭動,鐵鏈被拽著綳得死緊。腕上手銬的空間被撐到消失,木桌搖得嘎吱響。
掌柜的激動到雙手握緊。這要是只少見的妖獸,亦或是半妖,那他們可就發了!
已經失去妖力的鱗甲撐破,然而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在幽池水完全被吸收后,芷溪還是沒能現出完整的妖身。停留在四肢拉長,後背拱起的階段,就連頭也沒有完全變形。
詭異的沉默。
掌柜摸著心口,有種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的空虛。看著已經壓倒了木桌再次一動不動的芷溪,掌柜的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踹了她一腳。「真是不省心的雜種,浪費了這麼多好東西!」在他心裡,芷溪大概就是連半妖都及不上的雜種,體內妖血少的可憐。
掌柜的發泄完,甩袖子出去了。「這雜種就讓你們玩吧,反正老夫不伺候了!」
施法者沒回答,摸著芷溪變形的手臂,有了自己的想法。
……
再次睜開眼,還是在密室,被拷著。不同的是這間密室比較乾淨,芷溪轉了轉頭,看到了一人手裡拿著兩個小瓶子在看著什麼。見她醒了一點也不驚慌,反而帶著審視的意味把目光投向她。
芷溪被盯得發毛,剛起了一些雞皮疙瘩,便發現身上不對勁:
為什麼,身上坑坑窪窪的?
原本她的自愈能力就緩慢,傷及皮膚以下的更慢,而現在身上被割開的地方太多,芷溪都想象不到她得花多長時間恢復。
再看一旁桌上的瓶瓶罐罐,芷溪心底發寒。這是,拿活人做試驗?
不等她細想,房門被推開,一個人沖了進來:「真是見鬼了!」
丹修余爻放下瓶子,很平淡地問:「失敗了?」
「可不是!」闖進來的是器修王陽,脾氣暴躁,「要只是失敗一次就算了,次次都炸爐!我就納悶了,回頭檢查了一遍,結果你猜怎麼著?那些獸血獸皮全是凡物!不僅煉不成器,還白白污了我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