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拍賣
說到這王陽就氣不打一處來,看見一邊躺屍一般的芷溪,便不由分說把怒火全發在她身上:「都是這雜種!連一點妖血也提不出來,留著有何用!」
芷溪茫然地看著這個中年男人。他好像對她很不滿,可是她腦子燒糊塗了,被人這麼一頓吼,只是有些委屈,難過。
發泄一通后看到余爻還是平靜地站著,不禁疑惑:「難道你早就知道了?」
余爻點了點桌子,「把血取出時我就發現了。明明已經看著她變形了,可是離了體的血肉再次變回凡胎,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王陽冷靜下來也開始琢磨這事。「難道是因為血統不純?可是不應該啊,我們明明取走的是……」
「我嘗試過很多次,無論是已經現形的部分,現出獸紋的部分,還是凡人的部分,」冰涼的指尖觸及芷溪的手臂,後者不由得瑟縮,「取出后無一例外都是凡物。」
王陽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這怎麼可能呢!」
怎麼可能呢,他們這麼多人,都看見了芷溪現形的,為什麼她的血肉取出后還是凡人的呢?
「這實在是,匪夷所思。」王陽捋了把頭髮,再回頭看芷溪,她還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但是王陽不敢再小看她了。
「那這,東西,怎麼處理?」
余爻道:「去叫掌柜吧。」再看一無所知的芷溪,暗自有些可惜。沒見過的半妖啊,要是他能取到更多的妖血,說不定就能煉出獨一無二的丹藥了。
不過嘛……他摸著袖中的小瓶子,眼底精光一閃而過。這一滴心頭血可是她身上唯一帶有妖邪之氣的,可不能浪費了。
……
晚間,掌柜的跟珍寶閣主人見面,把這件事上報了。
閣主隱沒在屏風后,不緊不慢地說:「任何商品在明碼標價后才能交易。而你,錢三,在確認價值前就浪費了這麼多人和時間,你犯了個大錯。」
錢三慚愧地低下頭。
他是真沒料到,經歷了七星陣、幽池水以及丹修器修的提煉,居然還不能逼出芷溪的妖身,這讓他實在是沒轍了。
「閣主,這半妖怕是無法由寶閣所有,該如何處理?」
「你確認那是半妖?」
錢三嚇得一抖。這位閣主性格直,說一就是一,尤其厭惡舉棋不定,支支吾吾,手下說話沒個確數都會駁回。
好在閣主沒再為難他。只沉默了片刻便道:「既然不能為我閣所有,那就隨便尋個由頭將它送出去吧。」
錢三連聲應下,等閣主一揮袖子,他才小心地退下,如釋重負。
……
芷溪在一陣眩暈中醒來,高燒已經退去了不少,她算了算,好像有一陣子沒有被拷打了,她的自愈能力漸漸恢復了。只是心口,有種莫名的鈍痛。
她還在籠子里,只是這回籠子被木板封著,顛簸不已。外面有車軲轆的聲音,還有馬蹄聲。她要被運到哪裡去了?她還會被虐待嗎?她不知道。但從她被抓的那天起,她的前方就是一片黑暗。
芷溪抱緊了膝蓋,默默流淚。
……
【魔域?千仞谷】
「喂,跟我去一趟凡間罷。」一名身著青衣的俊美青年落在樹上,笑吟吟對在空地上練劍的黑袍男子說。
黑袍男子劍招如龍,「不去。」
「好歹當了千仞穀穀主,怎麼連點樂子都不找了?」凌少華摺扇一收,輕巧地點住了那人的劍尖,「要我說,你越活越回去了!」
兩人雖是上下屬,實則私底下是好友,換句話說,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了。
夜千絕沒有停下,就勢朝他攻去。凌少華也二話不說擺開架勢。兩人一劍一扇,來回間過了數十招。
凌少華先打鬆了對方的劍:「你輸了,跟我走吧!」
夜千絕漠然收劍:「我並未答應你。」
「喂喂,這麼不留情面?」眼看對方要回去了,凌少華情急之下,上前擋住了他的去路,「待在這暗無天日的谷里,你也跟老谷主越來越像了!算是我求你了,趕緊出去晃一晃,吹吹風也好。」
夜千絕皺眉。老谷主是他的禁忌,旁人敢說起,保不準會被他一劍削了腦袋,也就只有這位好友敢在他面前提。
揉了揉跳動的太陽穴。「說吧,你想去哪?」
凌少華頓時眉開眼笑,「這就對了嘛!你放心,我介紹的地方絕對好!」
……
【數日後?天焱國?夏京】
珍寶閣遍布整個凡間,據說背後的主人背景神秘,凡間皇帝都惹不起。五國國都都有一個總閣,下面各城各鎮設分閣,層層下去,頗有嚴格的等級制度。
押送芷溪的隊伍裡面還帶著不少寶貝,雇傭了一批高手護送。夏京總閣掌事接過清單,看了一眼長長的隊伍,停留在唯一密封的籠子上:「這是什麼?」
鏢頭上前指了指清單一條名錄:「大人,這是咱們掌柜特地交代的……」
掌事斜睨他一眼,輕蔑道:「先送去靈獸區,讓閣中大師鑒定后估價。」心裡很是不屑,小地方就是小地方,不就一隻妖嗎,連鑒定都鑒定不出來,白養了這麼多人。
很快他就不能甩臉色了。第一個馭獸師告訴他沒法斷定芷溪「品種」時,他只當是學藝不精,見識太淺,然後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全都得到搖頭的答案,掌事開始懷疑人生。
不信邪地決定自己去看。籠子里還是人類模樣的芷溪,很難跟妖掛上鉤。掌事本來像自己動手試試,可是看到芷溪身上各式各樣深淺不一的傷疤,還有被仙水澆過的臉,就知道什麼辦法都試過了。
可是這樣都沒辦法逼出原形,他們該把她當什麼賣?而且這人身也就一凡胎啊,當鼎爐都不夠格,他們珍寶閣的客戶中修士佔大頭,這麼一件品種不明屬性不明能力不明的「雜種」他們還真不好意思賣。
手底下的人問:「要不要稟告閣主?」
掌事煩躁地拒絕:「這種事不必勞煩閣主!」
「可是……」
「沒什麼可是。」掌事的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再過半月就是寶閣拍賣大會,就把它塞到拍賣品中!」
「是。」
芷溪被灌了葯,配藥的人不知該按妖獸來算還是凡人來算,於是取了折中的劑量,每天灌一碗,麻痹她的神經。
在清醒時,她算了一下,大概來到這個新地方十幾天了,但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昏睡。有幾次,她突然驚醒,發現自己被綁在木板上,幾個人圍著她貼符紙;還有一次,她睜開眼就看到一人用一把流光溢彩的薄片刀切開了她的腹腔,而她因為長時間的灌藥昏迷,早已經麻木,只是任由他繼續。
閉上眼是黑暗,睜開眼亦是。芷溪看不到任何出路。她的腦子停頓了,身體上的反應都由本能完成,有些時候,那些人當著她的面談話,她都快聽不懂了。
我是不是,就這麼過一輩子了?逃跑的念頭還頑固地駐紮在腦海里,可是她身不由己,不是在籠子里就是在木桌上,拷著鐵鏈灌夠了葯,她想一個人偶,或者傀儡,被拉著在這兩個地方切換。
又過了幾日,一早,有人就來給芷溪灌藥。她迷迷瞪瞪吞下,喉嚨滾動過後,感覺到葯汁少了。
有人拽她去沖洗。那些人拿著粗硬的毛刷給她刷了個遍,她皮膚通紅,但也只是皺了皺眉,一聲不吭。
然後她被關進了乾淨的籠子,四面被黑布籠罩。她小心地縮到一角躺下,習慣地催促自己睡著。
這一回,她睡得不安穩。不知道是不是藥效少了的緣故,其他籠子里傳來的衝撞聲吵得她難以入眠。跟她前後擺著的籠子里都是精力旺盛或暴躁的靈獸,珍寶閣減少了藥草壓制,讓它們在拍賣會上顯得精神些。
芷溪被吵得頭疼不已。半靠著籠子,隨著睡意眼皮一點一點耷拉。
身邊的籠子一個接一個拉了出去,周圍安靜下來。芷溪鬆了口氣,正想美美的睡一覺,不料才合眼不到半刻,她的籠子也被拉了出去。
芷溪原本是半靠著籠子邊緣睡的,籠子被拉動時她因為慣性翻了個身,手上的鐐銬砸到了鐵條,發出清亮的聲音。
台上,掌事笑意滿滿地給大家介紹:「看哪,這壓軸真有活力!」
台下的人表現一般。
芷溪身上還是很痛,她抓著鐵條想慢慢起來。然而籠子外的人猛地一拽鐵鏈,將她手腕拽了過去。芷溪額頭哐的撞到了籠子,一下子眼冒金星。被拽到籠子外的手被人提著,冰冷的金屬片貼著皮膚割開了幾道口子。
「大家請看!」
一滴液體落到傷口上,滾油般的疼痛再次襲來,直滲透到骨骼,彷彿要把她榨乾。芷溪想把手收回來,無奈外面的人死死拽著,她叫不出聲了,只能哐哐地在籠子里一頓砸,試圖轉移疼痛。
籠外,那隻她看不見的手,此刻開始變形,指甲拉長,指骨增大,原本勻稱的肌肉被突然暴長的骨架擠壓得扭曲,暗紅色的獸紋覆蓋整條手臂,密密麻麻如同蛛網。
賓客席上交頭接耳,似乎在討論。
「這隻半妖是本閣偶然發現的,人身為女性,身手異於常人,若不是偶然發現其獸紋,只怕會一直隱匿於人間。由於妖血特殊,至今未能現出妖身,故而本閣將其作為壓軸拍賣,妖獸難得,諸位請出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