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壓軸

這話說的漂亮，實則把疑問推給了買者。一個連珍寶閣都不確定的妖修或妖獸，他們買了能有什麼用？妖在凡間確實少見，可不是沒有。掌事只說可能是妖獸，但是有獸紋的不只是妖獸，還有可能是妖修，或妖修之後，簡而言之，在確定答案之前，他們都不敢拿財物去賭。

二樓貴賓席上，一間廂房坐著兩名男子，一為身著青衣，手持摺扇，俊美無儔；一位披螭紋黑袍，器宇軒昂。掌事的話經法術傳達到二樓每個廂房，兩人自然也聽到了，不覺得好笑。

凌少華不住地搖頭：「今兒這是怎麼啦，前面幾隻就算了，品相還行，這壓軸是怎麼回事，連東家自己也搞不清楚就敢賣？」

夜千絕淡定地喝了口茶：「不過是商人之計，求個心安罷了。」

若能標價賣出，高了，珍寶閣撈回本，自然高興；低了，他們不甘心。但他們直接送來拍賣，把交易當成了賭場，價由買家定，他們只管收錢，日後這妖如何，鍋都與他們無關。

凌少華自然也清楚，只是頗有些不屑：「嘁，好歹是老東家，也玩這種手段。」

籠中的人在哀嚎，芷溪太久沒有放聲哭過，這回有力氣了，也就乾脆嚎啕一陣，發泄她這些日子裡受的委屈。可是外人聽起來，只覺得像野獸的干吼，跟人類扯不上關係。

他們感興趣的是那隻變形的手臂。但看一隻手臂確實不能辨認是什麼種類，連資深的馭獸師也看不出來。可是介紹牌上也說了，幽池水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他們能嘗試的方式都嘗試過，珍寶閣家大業大，不至於騙他們。

看來這真的可能是一隻隱藏很深的妖。

討論聲漸漸大了，妖對修士的誘惑挺大，已經有人蠢蠢欲動，試探地問底價了。掌事原本還擔心，見台下人眼光漸漸火熱，也不賣關子了：「底價，四千下品靈石！五百起加價」

台下騷動片刻，很快有人舉牌。「四千五百！」

「五千！」

「五千五！」

「六千！」

……

貴賓席中始終矜持地沉默。凌少華本來無意拍賣，出來只是讓好友沾沾熱鬧，見好友不動如山幾天了，不禁問道：「小黑，你要不要也叫價？」

小黑是他給夜千絕起的外號，也只有他敢這麼叫，其他人都不知道。

夜千絕盯著籠子看了許久，凌少華以為有戲：「怎麼，你看出什麼了？」其實他想問你是不是想買不好意思說？不過這麼說他肯定生氣，臨時改口了。

夜千絕指了指那籠子，「那籠子里，沒有妖的氣息。」

「啊？」凌少華放出神識查探一番，「確實，那又怎麼啦？」

「可是幽池水接觸的一瞬間，有一股不尋常的氣息出現了。」夜千絕手指敲著桌面，語氣平淡，「像妖氣，又像靈氣，還有靈獸的血氣，你說說，什麼樣的妖能同時有如此雜亂的力量？」

凌少華聽了，當真冥思苦想一番，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夜千絕已經把靈力注入到靈玉中，將聲音傳達到拍賣大廳內：「一萬。」

整個拍賣會嘩然。貴賓席上都是有身份有錢的人才能坐，這一下抬到了萬塊，底下的人再不忿也不敢多說一句。

凌少華也嚇了一跳。「你不是不感興趣嗎，怎麼又叫價了？」

夜千絕淡定回答：「養只寵物玩玩也不錯。」

凌少華腹誹：養寵物你就去抓靈獸啊，買只妖算什麼？！

底下喧鬧了一陣，有人不死心繼續叫價，「一萬五百！」

夜千絕傳音：「一萬一千。」

「一萬一千五百！」

「一萬三千。」

底下的人漸漸力不從心，夜千絕加到一萬五千時一咬牙，「二百中品靈石！」

又是個高價。

修士常用下品靈石，中品以上較為少見，而且靈氣更為純凈，故而中品上品多用於修鍊而不是交易。普通修士有個幾十塊都不捨得拿出來示人。

夜千絕不是普通人，見他改口了自己也跟著改。「三百。」

「你……」叫價那人剛想跳起來叫罵，旁邊的朋友趕緊拉著他，他只好憋著一口氣坐回去。

掌事的喜上眉梢，三百中品靈石，足夠回本了，「三百中品靈石一次，三百中品靈石兩次，三百中品靈石……」

「五百。」另一間貴賓廂中有人傳音道，「中品靈石五百。」

掌事硬生生剎住手，笑意更深了。

緊要關頭偏偏有人橫空插隊，夜千絕心裡很不爽：「七百。」

那間廂房繼續加：「七百中品靈石。」

「八百。」

「九百。」

「一千！」

那邊人停了一會，突然嗤笑：「籠子里的這位可還是個如花似玉的小妹妹呢，閣下捨得呼來喝去么？不如高抬貴手，讓奴家收回去好好教養，來日再登門重謝。」

凌少華摺扇一收，收起了調笑的嘴臉，「是幻音坊的人。」

幻音坊對外經營著無數藝樓，私底下干著的確實秦樓楚館的生意。坊內皆是女子，卻沒人敢小看她們——因為個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幻音坊與仙門合歡宗同宗。合歡宗原本也是修仙宗門，由於收的多是女子，修鍊方式為仙家厭惡，在仙域一派清風亮節的道友中很微妙。後來因門內弟子叛出師門，將宗門秘史捅了出去，導致整個仙域都來討伐她們。後來天帝親自下界審判，保留了合歡宗在仙域的地位，但是必須上交所有禁術之書，嚴禁弟子再練邪功，一部分長老因不滿判處結果而離開仙域，帶著秘籍和弟子逃入魔域，改立魔宗幻音坊。

然而即便是在肆意妄為的魔域，幻音坊還是時時被人戳脊梁骨，連魔修都不恥她們採補的修鍊方式。但是再怎麼抵制，還是架不住英雄難過美人關，短短數百年，幻音坊已經成為了魔域中的一大勢力，與千仞，玉人谷三足鼎立。

芷溪被幻音坊看中，怕是看中了她體質特殊，想掙個噱頭。

夜千絕聽到幻音坊三個字，頓時臉黑如鍋底，再度輸入靈力加價：「兩千！」

紅衫沒想到還真有人不給她們幻音坊面子，隨即很快想到對面來頭的確不小，只得咬咬牙加價：「兩千五百中品靈石。」

「三千！」

「三千五百……」

「四千！」

凌少華聽著心驚膽戰。他這位好友表面上光鮮亮麗，私底下連小金庫都沒有！眼看他還在叫價，凌少華覺得他必須提醒一下：「那個，嗯，你要是手頭不寬裕，我倒是可以借一借。」

「借什麼借？」夜千絕睨了他一眼，「都是你出。」

什麼！？

凌少華正要理論，被夜千絕一個「敢說不下次就不出來」的眼神嚇得坐回去。

為好友身心健康著想怎麼就這麼難？

叫到五千時紅衫已經撐不住了，忍不出傳音道：「這位公子，一定要與紅衫爭這一爭嗎？」美人聲音帶顫，讓底下不少人心生憐惜。

可惜夜千絕不吃這一套。眼看掌事快要敲板，紅衫一狠心，「五千五百！」

「六千。」

紅衫放棄。

掌事快要控制不住顫抖的手了，「六千一次，六千兩次，六千三次！恭喜天字丙號的客官！」

凌少華啪地打開扇子扇風：「你可高興了，我都快上頭了！怎麼以前看不出來你這麼敗家？」

不一會兒，掌柜進來了，笑眯眯托著托盤道：「兩位客官，這是你們所拍的清單，請看。」

夜千絕是絕不會動手的。凌少華只得匆匆掃一眼，取出一枚子戒丟到托盤。「這裡應該夠了。」

掌柜的連忙接過，確認數額正確后讓人把寶貝都呈上來，然後猶猶豫豫道：「兩位客官，你們拍的東西都在這兒了，只除了那隻壓軸的半妖……」

夜千絕打斷道：「那半妖在哪？」

「那半妖……尚在閣中，待取了心頭血寫入獸牌，便能……」

「帶我們去看。」夜千絕不由分說道。

掌柜的只好帶路。

芷溪被帶下去后又有人來強行灌藥，然而此時她已經恢復了些體力，被施了法術的手臂一時半會還變不回去，正狂躁地砸籠子。

一支銀針刺入右肩，芷溪煩躁地去抓，不料片刻后便癱軟在地。幾人上前摁住了她，一人捏著細長的銀針，找准心口處，將其整根沒入。

心臟跳動變慢了，像是被什麼壓制。芷溪喉嚨堵著，想喊喊不出來。

很快，那針拔出來了，那人將針頭的血滴入符紙中，然後快速地用硃砂筆在一塊玉牌上寫上什麼。芷溪心口一痛，隱約可見一根紅線從玉牌一路連到她的心口處。

那絕不是什麼好東西！藥效一過，芷溪就拚命掙扎。然而站著那人只捏著符紙念了句什麼，芷溪心臟就被撕扯一樣疼。她瘋狂扭動，死死瞪著那人，但是對方一直念著，她只能一直疼。

「乖乖聽話，否則爆了你的心臟！」馭獸師冷漠的說。

芷溪像是聽懂了，慢慢閉上眼。一瞬間，屈辱的淚水湧上心頭。

突然一行人走了進來，一名黑衣男子走到她面前，問：「就是她？」

屋裡的人一下子低下頭，連馭獸師也變得畢恭畢敬。得到肯定的答覆后男子嘖了一聲：「太弱了。」

看芷溪的眼神頓時變得越發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