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較量
芷溪一直抱著膝蓋坐著。
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亂糟糟的堆積在一起,挑出來三個醒目的字眼——為什麼?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來抓她?為什麼她還能變種族?
從荒炎嶺死裡逃生開始,她的人生軌跡就好像拐了一個大彎,越走越窄。
也不知過了多久,肚子「咕嚕」叫起來,她才猛然想起,她好像餓了快一天了。
怎麼辦,哪有吃的?
鍛兵房裡裡外外銅牆鐵壁密不透風,唯一出口只有緊閉的殿門,以及一扇窗。
芷溪先去試試推殿門。殿門呈深色,由不知名的石材所制,沒有鎖孔,也沒有門閂,就這麼兩邊一關,一點縫隙都沒有。芷溪推了半天,沒推動。
她又嘗試肩膀去頂,還是沒用。
怪了,她力氣挺大的,怎麼連一絲絲都沒動過?
芷溪回想了一下,那個奇怪的男人好像不是用手推門來著,莫非這裡面有什麼機關法術?
門走不通,那就試試窗吧。
然而芷溪站在牆邊看著離地二十尺的窗子,陷入了沉思。
這房子,就沒想讓她出去吧?
芷溪泄氣地坐在地上,重新打量這鍛兵房:木樁真多,整齊地排了四列,兵器架上陳列著各式各樣的武器,牆上除了夜明珠外,還有不少小孔,間隔不一。除此之外,還有地板拼接的痕迹,奇怪的浮雕,牆體缺漏的磚塊……芷溪腦補了一下以前電視上看到的機關屋,頓時毛骨悚然。
該不會,那人想折磨死她吧?
【議事廳】
夜千絕面前站著一身甲胄的男子,正低頭彙報:「……越泉一帶已肅清完畢,前任谷主手下犰、魎兩員大將在交戰中喪命,左長老一脈全數伏誅,另外,卜佞餘黨逃往北方梁洲,冷翼將軍在追擊。」
「梁洲,已經是魔域邊界吧?」
「是,我們在左長老的窩點發現了他與鬼域勾結的證據。」
夜千絕將男子手中一枚牌子拿過去,「鬼符?」
「正是。」
夜千絕嗤笑,「跟鬼域做交易,也不怕被啃得屍骨不存。」鬼域之主是個什麼情況,魔域幾乎人人都知,左長老這個拎不清的老頭子,為了拉他下馬真是沖昏了頭腦,「傳令下去,將卜佞等餘孽驅逐出魔域,拔除鬼域安插在千仞的全部暗網。」
「是。」
男子領命下去,夜千絕突然想起什麼,叫住他:「等一下。」
「宮主有何吩咐?」
千仞谷主人原本應該是叫做谷主,可是夜千絕上位后極其厭惡這個稱號,在谷中修建了千仞宮后,人人都稱呼他為宮主。
男子以為宮主突然想起了什麼要是,哪知對方問道:「半妖一般吃什麼?」
「宮主?」
夜千絕想了一下,自問自答:「靈獸應該吃吧?」
「?」
……
深夜,芷溪躺在地上輾轉反側,餓得前胸貼後背。
一天滴水未進,肚子都沒力氣唱「空城計」了。
好餓啊,好餓啊,餓啊,餓啊,餓……
就在芷溪滿腹怨念地畫圈圈時,殿門開了一條縫。聽到聲響,她立馬跳起來,鉚足馬力,只要這殿門一開,她就可以……
殿門開了,然而不等她起跑,一個大黑影甩了進來,芷溪連忙一閃,黑影砸在地上。定睛一看,是只剛咽氣的靈獸。
啥呀?
然而殿門很快又再次關閉,芷溪急忙撲過去,卻撲了個空。
看來不不想讓她離開。
芷溪撇撇嘴,煩躁地戳那隻靈獸。剛死不久的,血跡還沒幹透。
等等,密室,靈獸……他他他他,他不會是想把她養在這裡吧?!
芷溪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大。靈獸也不敢看了,跑到殿門前狂拍:「混蛋快放我出去!別把我鎖在這裡!」
厚實的殿門隔音效果一定很好。芷溪咆哮半天愣是一個人也沒有。她只得放棄,看到地上的靈獸又覺得膈應,跑到遠遠牆角的躺下。
又餓又怕,芷溪居然也能沉沉睡了。
第二日,芷溪一陣惡寒驚醒,一睜眼,就看到了那個男人陰沉的臉。她手腳並用爬起來站好,連口水也沒擦。
本能的害怕。
夜千絕來只是看看她的情況的,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昨夜施捨給她的靈獸,完好無損地放著。
無名火起。
他揮了揮手,靈獸悄然無息地收回了子戒。
「看來,本座對你太客氣了。」
啊?這話什麼意思?
別說客氣了,芷溪真不覺得他的眼神有多溫和。
夜千絕也沒給她回答的機會:「既然如此,從今日起,你便在這呆著,沒我的指示,別想立刻半步。」
芷溪頓時炸毛:「憑什麼?」
「啪!」
魔力凝成的鞭子抽中了她。芷溪抱著手臂,吃痛蹲下。
「呵。」夜千絕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意,「廢物。」
芷溪臉一白。
夜千絕沒養過什麼「寵物」,但是對付俘虜,他有的是手段。
凜冽的破風聲起,鬼魅般的鞭影密密麻麻抽來。芷溪狼狽地左躲右躲,奈何鞭子總能從各種刁鑽的角度出現,短短几息,她的身上多了十數道血痕。
芷溪一邊後退一邊護著頭臉,眼睛藏在手臂下偷偷觀察殿門方向。只要引他離門遠一點,再遠一點……
夜千絕的注意力正放在她身上。殿門自然也沒有關閉。芷溪在一步步退後,引得他也慢慢靠近。快了,就快了,還差一點點……
夜千絕快要靠近殿中央,芷溪瞅準時機,翻掌一握,緊緊拽住鞭子,兩腿扎穩,似要跟他較勁。
夜千絕眉尾一跳,不由分說加重手勁將鞭子收回。
他本是魔修,
誰知芷溪根本沒想跟他比力氣,見他力度一變時立刻撤力,雙足一蹬,借鞭子收勢沖夜千絕一躍而去。
夜千絕眼神微變,魔鞭撤去,單手運力胸前。但是考慮到它半妖之身,勢必承不住他一掌,他還是留了七分。
雄渾的魔氣流轉掌中,芷溪覺得自己明明已經很快了,可是短短几秒內,眼前如同放慢了一樣,她眼睜睜看著他運力出掌,整個過程遊刃有餘。
右肩劇痛!
伸向男人衣袍的手一頓,偏了。芷溪在空中趔趄一下,她咬咬牙,左手翻出右邊袖子里藏著的鐵片,狠狠地朝他擲去。
夜千絕對偷襲並不意外,但是這麼低級又明目張胆的偷襲方式,還是讓他愣了一會。這一會,芷溪已經站穩朝殿門跑去了。
右臂無力地垂下,因而跑起來姿勢有些不自然。但是芷溪管不了那麼多了。
那掌拍在肩上,直接導致她右肩骨折。
再不跑,她遲早交代在這裡。
夜千絕出手的那一刻她清楚的感受到凡人與修士的差距——是的,修士,那男人絕對不是普通人,只一掌,她就骨折了——這種瞬間就爆發的蠻力,正常人能做到嗎?
快了,殿門就在眼前了,只要她跑出去……
心頭的喜悅尚未捂熱,危險的氣息如巨人之手,將她整個人抓住。
不,不是巨人。男人的手放在了她的後頸上,與此同時,陰冷的氣息如實質般從頭頂壓來,壓的她喘不過氣。
絕望取代了喜悅。
下一刻,巨大的力量將她砸入地板。與凡人沒什麼兩樣的手,帶著強勢而無法抵抗的力量,摁著她纖細的脖子埋入地板!
頭部受傷導致大腦有片刻空白。
喀啦啦。喀啦啦。
芷溪清晰地聽到、感覺到鼻樑骨碎裂的過程,不只是鼻樑骨,還有額頭、顴骨……在危機出現時她很快閉上了雙眼,可是痛感還是向她彙報了她的傷勢。
她突然理解了宇航員落地前緩衝造成的撞傷。眼前一片黑暗,意識斷片。
她的臉怕是毀了。
砸碎的地板下有不少小石塊,或尖或鈍,抵著她的頰肉。芷溪不敢睜眼,她怕眼睛也會遭殃。
半個頭都埋進地里,還有不少塵土跑進口鼻,她悶哼一聲,終於還是放棄了。
感受到手下的掙扎消失了,夜千絕站起來,嫌棄地甩掉沾到的灰塵。
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芷溪,夜千絕心情並不十分美妙。雖然欣賞她身上的野性和在戰鬥中敏銳的反應能力,但是作為一條「狗」,她是不合格的。
心太野。
夜千絕注視許久,見芷溪沒有一點起來的意思,於是冷哼一聲,一言不發離開了。
等到厚重的殿門再次關起來,芷溪繃緊的身體才終於放鬆。
她並未昏迷,只是出於自我保護,不敢再冒頭。
芷溪手撐在頭兩邊,慢慢把臉一點點抬起來。碎石噼里啪啦往下掉,還有不少粘在臉上。芷溪把嘴裡的東西都吐出來,才把臉拍乾淨。
一臉都是血,又臟又黏。
但是傷的最重的還是右肩。芷溪掀開衣服一看,已經腫起來了,明顯骨頭已經移位。
可是她要怎麼接回去?
從前一個人生活,她學了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正個骨什麼的可以自己來。只是眼下沒有固定的工具,她就算接回去了,怎麼等它長好?
看了看殿兩邊放著的兵器,她突然計上心頭。又看了眼禁閉的殿門,暗自下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