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風雨欲來
烏雲如蓋,陰雨連綿,南凌宗境內,九座巍峨主峰,在磅礴的雨幕籠罩之下,顯得愈發神秘與朦朧了。
遠遠望去,彷彿是巨人的手掌從地下破土而出,向外開合,八座主峰分佈兩岸,以環抱之勢簇擁著一座通體赤紅,更為雄壯的主峰。
此峰,正是南凌宗最神聖莊嚴的第九聖峰。
此時此刻,在此峰頂端,白霧氤氳,一座氣派輝煌的白玉閣樓聳立,四周一片綠意盎然,花木逢春,勝似人間仙境。
在這閣樓內,一座古樸的石桌旁對坐著兩人,石桌上是一副精緻的玉質棋盤,秋長老一襲白袍,凝神矚目,一手撫著頦頷上的長須,一手持子,舉棋不定。
在其對面,掌教至尊依舊是一身樸素的青色長袍,威嚴的面龐上平靜如水,待秋長老一子落下后,稍稍托住寬大的袖口,不假思索地銜一枚黑子落在縱橫交錯的棋盤之內。
一子落下,渾然天成,氣吞山河,秋長老頹敗之勢,已成定局。
半響過後,秋長老搖了搖頭,恭敬地向著前方拱手行禮,道:「掌教棋藝依舊高深莫測,老夫自愧不如!」
拂袖將身前的棋盤收起,掌教至尊笑了笑,回道:「秋長老過謙了,若非你心思不在此局之上,本座也不會勝得如此輕巧!」
聞言,秋長老長嘆口氣,再度恭敬一拜,笑道:「掌教明鑒!」
「老夫有一事不明,還請掌教解惑!」
「可是關於許凡此子一事?」掌教至尊從石凳上緩緩起身說道。
「的確如此!」秋長老微微皺眉,起身嘆道:「此子天賦異稟,心智彌堅,無論是修行,還是丹道天賦,都實乃老夫平生罕見!這才入門不過數月之久,便引動宗內風雲,先是草木篇章考核得到草木之魂的認可,其次便是培育出了一株准聖靈藥!」
「並且還不是一般的准聖靈藥,是一株即將進階成為聖階的靈藥!!其聖階氣息之濃郁,一般的極品靈植根本都無法承受,就連老夫當時都誤把其當作聖葯,想必只需假以時日,此葯必成聖階!」
說到此處,秋長老不由得面色紅潤,神色有些激動起來,一旦那株准聖靈竹成長起來,可想而知,擁有兩株聖葯作為根基的南凌宗,定會比現在還要強盛數倍,甚至超越其他四宗,晉陞為南疆的第一宗門,也並無可能。
「不過唯一令人擔憂的是,此子能夠培育一株准聖靈藥,此子身上必有大秘密,不管其是否僥倖,但單憑此事,就足以讓整個南疆為之動蕩,甚至都可能招來其他四宗搶奪,尤其是掌教您降下法旨,公開封賞此子一事後,雖然宗內弟子知曉甚少,但宗門高層卻是無一不知。」
「老夫自以為掌教此番做法,是想藉此子之勢,將宗內細作,他宗暗子引出,一併除之,但即便如此,老夫認為也不該牽連許凡此子,將之置於險地。」
說到此處,秋長老蒼老的面龐,漸漸浮現出一抹憂色,他看向掌教至尊挺拔的背影,不由低嘆。
在他看來,許凡這等天賦,即便是在任何一個宗門,便都是會被當天驕道子一般全力培養的存在,而現在掌教卻將之作為誘餌來布局,這般做法,確實讓他難以接受。
「此子尚且年少,羽翼未豐,又對本宗貢獻如此之大,老夫懇請掌教,不要把此子牽扯到此事中來。
至於宗門內患一事,老夫雖壽元無多,但願為宗門盡最後一絲綿薄之力!」
秋長老神色鄭重,再度躬身一拜,語氣深沉而悠遠,更帶著一股超然與洒脫。
「秋長老,你這又是何苦……」
聞言,掌教至尊連忙將秋長老扶起,輕輕一嘆:「我又何嘗不想讓子置身事外!」
「只是此事……是諸峰老祖商議所定,本座也無能為力!」
「再者,此子身負陰煞,而且病根深種,即便能夠存活下來,將來其修行也將寸步難行!此事秋長老你不知曉,但當初你帶此子前來聖峰之時,本座便察覺出來,此子乃天棄之人!」
掌教至尊駐足長嘆,他凝眸望向遠空,威嚴的面龐掛滿惋惜之色。
「身負陰煞?這怎麼可能?」秋長老神色一顫,失聲道。
「是的,只不過此子身上應有一件抑制陰煞的寶物,故而難以看出!然而即便如此,此物最多也只能稍稍延長此子些許時日罷了!」
掌教至尊點了點頭,臉上的惋惜之色愈濃。
「因此,本座猜測,此子來我南凌宗,應是為了那地焚真炎!此火乃誕生於聖峰之內的至陽至剛之物,與陰煞相剋,若此子能得之,雖不能完全祛除其體內之煞,但削減一二,應是可以做到!」
聞言,秋長老旋即神色一震,但其目光卻很快再度黯然下來,長嘆道:「的確如掌教所說,此子來我宗應是為了那地焚真炎,但地焚真炎可是我宗根基所在,此事……哎……」
秋長老的嘆息,在微風拂過的瞬間,彷彿被拉長了,隨風在這山頂回蕩開來,掌教至尊沉默,其瞳孔深處,在秋長老的話語回蕩開來間,竟驀然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精芒閃過。
此時此刻,同樣是這連綿不斷的陰雨籠罩下的第五峰,在天空初晴之日,許凡的居所處。
伴隨著嘎吱一聲的輕響,沾染著潮氣的木門從內緩緩打開,只見一道筆挺清瘦的身影,從屋內邁步而出。
「上回被黃不仁幾人打攪,沒有去領取封賞的道法,如今,傷勢已經痊癒,也是該前往道法殿走一趟了!」
望著萬里無雲的天空,許凡喃喃。
出門之前,許凡特地換上了一身寬大的灰色長袍,腳著一雙嶄新的黑色布靴,往日蓬亂的髮絲也被用藍色的絲綢髮帶一一束在腦後,一改之前的邋遢模樣。
許凡本來就面貌清秀,眉眼俊朗,此刻褪去往日的粗布衣衫,便如同改頭換面了一般,英姿勃發,氣宇不凡。
更是在許凡出門之際,一路迎面遇見的好幾位年輕女弟子,都不由得眉目含羞,忍不住偷偷地對其多打量了幾眼。
「快看!那位師兄好俊俏!也是我們第五峰的嗎?怎麼之前從未見過?」
「噓!小聲點!看那位師兄如此面生,應該不是我們第五峰的弟子,真是可惜了!」
聽聞沿路幾名年輕女弟子的議論,許凡也不由臉龐浮現一抹羞澀,連忙加快了下山的腳步。
道法殿坐落在宗內第二峰之頂,諸峰之間駐有棧橋可通來往,不過除卻一些修為低弱的外門弟子需要通過棧橋在諸峰之間來往外,大多宗內弟子均是憑藉自身強悍修為,御劍穿梭而行。
許凡如今雖修為又有精進,但卻始終被黑鼎壓制停留在抱氣境巔峰,因此御劍不能,便只能同那些外門弟子一般,通過棧橋前往第二峰。
「如今我身上的法寶之物,雖說不多,但也不少,尤其是前幾日,黃不仁幾人獻出的法寶,那柄青銅短劍,以及那赤元鼎,都不是凡物。
此番前往第二峰,若能收穫一門不錯的道法,那便閉關一段時間,潛心修行。」
「依秋長老當日所言,此次封賞的道法,需我自行前往道法殿,參悟道神碑。
若我能在此間通過考驗,達到足以擁有此道法的天賦資質,便可得到這門道法,否則,便是一無所獲。」
踏上古老的青銅棧橋,許凡望了望兩邊一片白茫的霧靄,嘆了口氣,旋即不再多想,加快速度向第二峰的方向行去。
迅速穿過通往第四峰的棧橋,不多時,許凡便衣袍獵獵,鬢髮飛舞,飄然踏過第二座棧橋,徑直朝最後一座棧橋橫渡而去。
「還好今日此處往來弟子稀少,否則像我這般身掛內門弟子的身份玉佩招搖過市,想必不引人注目都難!」
許凡搖頭嘆道,望向前方通往第二峰的棧橋,沒有停留,再度快速走去。
而也就在他踏上棧橋不久,在其身後,一男一女沿著蜿蜒的山道之上,緩緩走來。
這兩人分別穿著一身銀白色的長袍,手中皆是持著一柄帶著青銅劍鞘的古樸長劍。
走在前頭的女子容貌俏麗,身形窈窕多姿,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被月形的青玉簪子盤在腦後,寬大的銀白長袍包裹在其身上,越發顯得其身材的凹凸有致。
與其一同行來的男弟子,身材高瘦,長相雖算不得俊朗,但眉清目明,頗具將才英氣,一身修為不俗,不過二十齣頭的年紀,已然臻至陽和境中期巔峰,距離陽和境後期,也只有半步之遙。
「青瑤師妹,師尊曾囑咐過,這段時間內,要你在峰內潛心煉丹,以保一月之後的丹師考核,能夠順利晉階!
但這數日以來,我們已經是第五次瞞著師尊偷偷下山了,師妹你這般實在是有負師尊重望啊!」
那高瘦男子緊跟在後,看向身前女子雀躍的背影,眉頭微皺,嚴峻的面龐滿是擔憂之色。
「師兄你胡說!這是明明是第四次!!上回被師尊半途發現的,怎麼能算?」
話語落在前方那銀袍女子耳邊,頓時,使得其柳眉一蹙,故作兇狠地回頭瞪了對方一眼,哼道:「本來每日與草木為伴,鑽研丹道就極為枯燥,我若是不下山散散心,天天聽老頭子念叨草木藥理,那豈不得變成一個只懂得煉丹的呆大頭!」
「再者,此次下山又不是去遊玩,而是前往道法殿參悟道法,若是運氣不錯的話,悟到了一門上等的控火道法,那我的成丹幾率,便可再高上幾分!」
說完,銀袍女子俏臉浮現出一抹興奮,再度加快步伐,徑直踏上棧橋,向前走去。
「罷了罷了!師妹這性子,除了師尊他老人家,也怕是無人能管的住了!」
那名同樣穿著銀白長袍的高瘦男子,望了望身前興奮的倩影,無奈地搖了搖頭,旋即緊跟其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