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相邀
鬼哥睡得好不深沉,但卻恍惚之間,似乎覺得自己身旁坐著一人。那人嘴裡似乎嘀咕著什麼,可惜是外地口音,聲又小又聽不懂。雖然是面向鬼哥,卻也看不清面容。這人嘀咕著向鬼哥額頭按來,鬼哥只覺全身動彈不得,欲避不能。
當時大叫一聲,忽然醒來,才發現是做夢。晃了晃腦袋甚感神清氣爽,只覺身上無處不是充滿著力量,尤其是兩腿中央那不聽話的東西,此刻高昂亢奮,連帶著鬼哥也是一陣面紅耳赤。
鬼哥好不容易平靜下來,腹中一陣陣轟鳴又已響起,頓覺餓的渾身發軟。剛要大聲呼叫小臭,卻聽見頭頂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隨即一陣陣樹皮木屑紛紛,帶著臭氣披頭蓋臉而下。
鬼哥大怒,叫起來喝罵道:「你爺爺的,老子這套衣服足足花了七兩銀子,你要是再往我身上拉糞,我就拔你的毛來賠。」
小臭正在怪叫著幸災樂禍,聽他喝罵,立時撲了下來,一人一鳥又打成一團。
鬼哥再回到黎州之時,天色已然黑透,只有趕工的幾處碼頭仍有燈火。鬼哥按照約定,來到南門附近,一眾小丐早已經在此等候。
小志遠遠見了鬼哥,早已欣喜若狂。連忙奔上前來恭敬道:「啟稟鬼哥,晌午的時候,常老四被打斷了腿,聽說這會是已經離開黎城了。」
鬼哥訝道:「恩?這麼快」
小志上前俯耳道:「不但如此,碼頭那三堂供奉,現在全都跪在南門前,從未時一直跪到現在。」
鬼哥心花怒放,數年以來,他多番受這三堂供奉的欺壓,心中早憋了一口惡氣。如今一日之間,大仇得報,只覺是天空海闊般的暢快。
不由得仰天大笑,道:「走,看看去。」小志連忙快步跟上。
二人來到南門前,遠遠便望見一大群叫化跪在當地。花衣幫的幾個小丐抱臂而立,神氣非常,指指點點的同時還發出一陣陣譏笑。此時一見鬼哥來到,立時迎將過來。
人靠衣妝馬靠鞍,這幾個小丐雖然骨瘦如柴,但此時梳洗乾淨,換上新衣,又兼揚眉吐氣,倒也有一副新氣象。其實眾小丐的新衣,都是仿照鬼哥的裝束,只是左臂故意製成補丁樣式。制衣店半日之內便趕製出來,花的錢倒比鬼哥還多。
這其實都是小志一手安排,小志雖然膽小,但卻非常伶俐,更深悉逢迎之道。知道大夥無論再怎麼闊,也不能蓋了鬼哥的風頭,反之卻更要彰顯鬼哥的地位,所以才將眾小丐照著鬼哥的樣式,做一路制式。
卻沒料到,現下鬼哥不但衣衫被小臭抓得多處破口,更是一身灰塵,不由暗裡大叫失算。
眾小丐齊聲向鬼哥問安。鬼哥也是笑道:「他媽的,都穿的這麼乾淨,倒像書齋里的秀才,咱們還能叫花衣幫么?」
小志擠眉弄眼道:「鬼哥明鑒,兄弟們打算過幾日輪翻娶妻,喜事連堂。按一人七天操辦,這麼輪下來,等都辦完了,估摸兄弟們的崽子也就該落地了。」
鬼哥笑著給了他一腳道:「你爺爺的,不學無術,下崽子得十個月,怎麼能輪得夠日子?」
一小丐道:「啟稟鬼哥,如若不夠,大夥再納一房小妾。」
鬼哥與眾小丐聞言都是大笑,極是開懷。邊走邊說,扯皮吹牛,更有幾個大肆鼓吹今日開葷的奇遇,時而爆出陣陣笑聲。而跪地伏拜的百餘乞丐,卻無一敢抬頭張望。
一小丐道:「啟稟鬼哥,聚賢樓的齊爺正在等候鬼哥。」
鬼哥問道:「哪個齊爺?」
小丐答道:「就是那天領鬼哥去見洪大龍頭的那個。」
鬼哥一拍額頭道:「唉呀,原來是齊兄,在哪裡,快帶我去拜見。」
遠遠的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道:「聞幫主客氣,在下不過大龍頭手下一介走卒,如何敢當?」
鬼哥遠遠望去,只見一個大漢腰佩長刀,卓立在南門正中,微笑著走過來,正是前日有一面之緣的黎水幫齊三刀。
鬼哥連忙拱手笑道:「洪大哥也真是,兄弟區區這點小事,也要勞動齊兄如此高手。這不是牛刀殺雞,大才小用了嘛。」
齊三刀微笑著掃了一眼跪地的群丐,道:「聞幫主的事便是洪爺的事,洪爺的事便是我黎水幫的事,那還能算是小事么?不知聞幫主想如何發落這群有眼無珠的東西,是挖眼去手還是人頭落地,只要聞幫主一句話,在下定然辦到。」
群丐聽得一清二楚,無不哀號苦求,慘呼痛哭。鬼哥此時已能確定,天劍門人定然已經知會了洪勇,並對結果相當滿意。
否則洪勇若有後顧之憂,絕不可能這麼大張旗鼓的出手相助,更不會這麼不惜代價的結交於他,叫化命再賤可也是百多條人命。
鬼哥笑笑道:「叫齊大哥見笑了,本來只是些小過節,略施小懲也就可以了。走,小弟坐東,請齊大哥喝酒。」
齊三刀笑道:「聞幫主有請,自當從命。不過今日卻有些不便,我家大龍頭早在聚賢樓英雄堂備下酒宴,遍請了三幫五會的英雄,只等聞幫主駕臨。」
鬼哥早就感覺的到,自己的大運到了,想躲都躲不了。不過鬼哥還沒有昏頭,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此時聽說洪勇設下英雄宴,都為自己留了一把交椅,還真有點心虛。
不由得推辭道:「這時辰已經不早,洪大哥的英雄宴怕是早已開始了。況且現在才去,可也太無禮了。就請齊兄轉告洪大哥,改天再聚。」
齊三刀拱手道:「聞幫主乃是主客,您何時到場,此宴何時開始。聞幫主不必推辭,大龍頭特命小人在此等候,無論如何要請聞幫主賞光移駕。」
鬼哥登覺頭皮發麻,轉頭看看一眾瘦猴樣的小丐,偏是沒個商量處。
齊三刀又道:「花衣幫的眾位,在下會親自招呼,請聞幫主放心。」
鬼哥實在無法推辭,只好應道:「既然這樣,哪能辜負洪大哥和齊兄的盛情。兄弟們,大夥隨我去赴宴去。」
洪勇自楚還舟處見到鬼哥的手筆,又知道有顧秋梧這等高手出馬,自然知道接下來的事情該怎麼做了。不待鬼哥的話傳到,便命人將常四打斷了腿,逐出黎城。但隨後譴人尋找鬼哥,卻無論如何找他不到。正暗自心急時,小志卻傳話到了聚賢樓。
這可是巴結未來天劍門高手的大好時機,洪勇只恨此事太小,用不出大力。就由吳尚賢親自布下羅網,那三堂供奉尚還未知所以然,就被一網打盡,連一個都未能逃脫。辦妥此事,洪吳二人便著手設計聚會的場合。
要捧鬼哥,但卻不能一下子捧得太高,只是為將來做好鋪墊。而鬼哥又是在黎州土生土長,是以吳尚賢建議洪勇,將本地知名幫會的首腦盡數請來,為鬼哥捧場。
卻沒想到鬼哥這一大覺,直睡到日暮西山。虧得齊三刀機敏,借懲治眾丐之機將花衣幫的小丐們盡數聚集,便在此守候。
鬼哥推辭不得,只好隨齊三刀一同入城。燈火通明的內城,笙歌處處,歡聲四作,熱鬧非凡。鬼哥走在寬闊的大路上,望著這無際的繁華,只覺一陣陣頭暈目眩。
小志居左,齊三刀居右,都落後鬼哥半步,以顯示他的身份。後方眾小丐排作三列,步履一絲不苟的整齊。街上居民見之無不遠遠退避,更添這一行人的威勢。
其實在這黎州城中,除了官家軍伍,敢以這種陣勢在街上招搖者,也不過廖廖。若無齊三刀在,恐怕不是被打成滾地葫蘆,便是被捉進州衙問罪了。
但如今嘛,卻是大不相同了,齊三刀只不過是洪勇的親衛頭子,雖為親信,地位卻不高。洪勇與吳尚賢數十年的老江湖,焉能如此草率。
鬼哥遠遠的只見對面三人相隔二十丈,便在拱手問禮。定睛看時,為首卻是洪勇的獨子洪圖。
這洪圖號稱黎州五公子之首,號稱『游龍』,武功已得乃父真傳,已有青出於藍之勢。在黎州武林之中,名頭極響,熟識者無不拱手稱一聲『龍公子』。
但洪圖現下卻是遠遠的便向鬼哥道:「文世叔大駕光臨,小侄奉父命特來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