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二章 封魔九秘
鬼哥不是傻子。
牧蘭衣起心動情,在尋找的不知是何人。也許這人與自己有過什麼關聯,也許有幾分相像,也許就是自己他化過的其中一位,但她要找的卻一定不是自己。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將這一份情愫掛系在自己身上,但總不會是無由之謂,或是要了卻心結,或想要斬去俗念,無論怎樣自己都該成全,這是自己欠她的。
然而對於牧蘭衣的大膽,鬼哥亦為之震驚。
先前牧蘭衣重創昏迷之中,鬼哥與她假作道侶,乃是權宜之計,省去了很多口舌麻煩。但這卻也不是無因之由,他始終覺得自己與牧蘭衣之間,似乎曾經應該有些什麼,卻一直不得其證。
但此時此刻,他凝望牧蘭衣的雙眼,腦海中似是炸亮了一片片的雷霆。隱約似覺得自己站在一片冰林之中,正於一塊明鏡也似的冰碑之前。冰鏡中異像紛呈,好像許多前塵舊事即將浮現。但卻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寒氣凍結,瞬間化為了一行字跡。
過去心不可得!
鬼哥的神思一下子被轟了回來,那字跡像是剛剛離手而落,其中蘊含著極其嚴厲的警告。然而最讓他為之震撼的是,透過那塊冰碑,他於其中看到了一朵奇花,而牧蘭衣此時的雙眼中,就閃爍著與那冰花一般的光彩。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牧蘭衣也看出了他心慌意亂,適時的哼了一聲,遂做定論。
鬼哥哭笑不得。憑心而論,牧蘭衣絕對是他生平所見人物中的第一流,風姿甚至還要略勝九銀仙君。若是換個時地,做戲倒也並非做不來。然而現在,聽聞霍空神之名其後,他苦思者已只葉唯喻一人而已,這種要求就實在太難了。
牧蘭衣何等聰慧,略一察顏觀色便有了猜測,笑道:「原來道友早有愛侶,倒是妾身不自量了。」
「這倒也不是。」鬼哥嘆了一聲:「一別千載,焉知不是物是人非。」
從想當年那個黎州大正河畔的乞兒說起,鬼哥與牧蘭衣對坐而談,一直說到玄陵戰後,他遠走西荒。其中多少奇緣妙遇詭詐兇險,雖只發生在一群不入流的小修之間,卻也讓牧蘭衣這等仙士也不時驚嘆交加。鬼哥的故事說完,眼眶幾已濕潤,牧蘭衣的面色亦頗為戚色。
「雖然你們相聚日短,這位葉姑娘為你不惜背棄師命,還真是情深意重呢。」牧蘭衣幽幽道:「九黎聖女葉唯喻,我聽過她的名字,想來此時多半尚在人間。」
「此言當真?」鬼哥一下子來了精神。
牧蘭衣認真點頭道:「以我在北嶼仙盟中的地位,對這樣的人事自然多有關注。除了這位葉聖女,以區區元神修為出掌上玄的那位霍宗主,自是一位天才般的傳奇人物。除此之外,九黎一門近來大有復興之勢。你提到的那幾位故交,如彗星般崛起,已盡皆位列位仙班,除了……一個人。」
聽得幾位故人都已走到如此境地,鬼哥不免一陣心神旌盪,連忙追問:「哪一個?」
牧蘭衣蹙了蹙眉道:「你的結義兄長獨孤帝心。三百年前他反出上玄宗,與霍宗主鬧得極不愉快,似乎還大打了一場,而今不知去向。有傳說……可能已墮入魔道。」
「這……」鬼哥聞言也沉默了。
當年黎州六公子演武結義,獨孤帝心這位大哥與他的情份自不必說。然而後來玄帝陵中,天涯白馬霍空神亦是曾攜手並肩的生死之交。這二人間有了矛盾,現在很難論誰對誰錯,可是既然已經這麼近,他又該如何自處呢?幫親還是幫理?想到此處不免關心則亂。
牧蘭衣近前兩步,輕輕挽住他手臂道:「你想家了,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好不好?」
美人軟語。鬼哥終於直視著牧蘭衣找不到半點瑕疵的面龐,忽覺世事如雲雨翻覆,不容片刻安寧。牧蘭衣好像就是與此世格格不入的那種人,天蓮化生之魂,無有半點俗味,就不應該落入這混亂的濁世,她應該在清靜的九天雲外,不染纖塵。鬼哥突然想馬上就帶她離開這片是非。
「好啊。」鬼哥脫口道。
論級對東辛一州的了解,鬼哥自然遠遠及不上牧蘭衣這位北嶼仙盟的前冰蓮神座。嚴格說起來,現在的東辛並不能算一整塊大洲陸,它是六塊相距較近的陸土的總稱。北嶼就是六土之一,因面積相對最小又處於最北方,故爾得名。北嶼連接中土的是一條狹長的陸橋,現在鬼哥所處就在這陸橋附近。
當然了,說是附近,其實陸橋入口還在距此向南數萬里。而鬼哥的老家,則要由此向東南一直延展,走出五萬里寒土之後,才會到達故西靈國那片西靈大漠。由那裡再向東去,一直幾乎到達離恨海之濱,才是那片讓他念念不忘的故土。
但是這片土地,遠遠不像鬼哥相像的那麼簡單,它絕不是一塊靈氣稀薄的荒蕪之地。正相反,東辛在天下八洲之中乃是數一數二的盛靈洲陸,北嶼恰是其中的矯矯者,而原本的黎山,則更是本洲絕無僅有的通靈聖地。
這一切,還要從那場駭人聽聞的上古魔亂說起。那一場魔亂,雖然最後集天界人界大能之力平息了下來,原本完整的東辛洲陸卻是在大戰中崩碎。為將那魔頭永世鎮壓封印,必須得有這樣一處靈源提供永不斷絕的力量。當時的情況已不可考,但最後封印之地就確定在了黎山之下。
而且在封印之後,諸大能更在封印周圍疊加了九大道圖以防不則。坐落在黎山正南的大正道圖,就是壓在這鎮魔封印上的第一道枷鎖。而此時此刻,坐落於萬蠱原的鬼穀道圖,則是九大道圖中的最後一道。九大道圖環環相扣,稱為封魔連環九秘,但絕不是無法解開,第一大正道圖與第九鬼穀道圖這首尾兩端,便是連環九秘的薄弱之處。
結合千年來大正道圖的動蕩,以及魔門徒眾現下對鬼穀道圖的覬覦,鬼哥對於刻下的形勢豁然開朗。當然,至此牧蘭衣已經耐心的為他講述了足有兩個時辰,雖然言語極為精鍊,話卻也已經足夠多了。
鬼哥倒吸口氣道:「這麼說,當年那修羅墓中的變故,反而是北嶼仙盟有意放水的?」
「正是。」牧蘭衣也嘆道:「蒼古龍血以及輪迴道種這樣的存在,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北嶼靈脈的格局,急需拔除。可似這等遠古傳承,非有緣者不可承受,更不是憑蠻力可以獲取的。當時更有些許帝威於中隱伏,令得不少大神通者都倉惶退避,再加上盟中不許節外生枝的諭令,你才能活著走出去。不過,這也是你自身的造化和本事。」
鬼哥皺眉道:「按你說來,這九大道圖乃是道門不傳之秘,魔門是如何知曉的?」
牧蘭衣面色轉憂:「這也正是明王等幾位尊上所慮。仙盟中的知情者絕無可能將此秘透露給魔門,但是局中人卻極有可能會想出破解的辦法。」
鬼哥臉色一僵:「你是說封印中的那位大天魔?」
牧蘭衣點點頭道:「正是如此。那位大天魔雖是魔道魁首,修為卻是深不可測。他的意志極有可能已影響到了封印之外,本洲釋門之滅,修羅舉國入魔之役,以及後來的一系列災伐,再到近千年來魔道之大興,都從側面印證了這一點。」
鬼哥半晌不言,而後又笑笑道:「這是個好故事。不過道友是不是高看在下了,憑我這點微末之力,如何能幫得上忙?」
「叫我蘭衣吧,好不好?」牧蘭衣一下子握住了鬼哥的手,投來祈求樣的目光。
鬼哥是本欲直接帶牧蘭衣離開這裡的,是以聽她說要陪自己回家看看,頗有異樣的喜悅。然而話說到這會,牧蘭衣的態度讓他很意外,只是讓人不忍拂她之意。可攪在這團渾水裡,他覺得似乎那個家大概不見得能回去了。
在地底秘室之中,萬壽蠱母與乾年二君亦面坐而對。
「年兒,這小子的血樣解法完成了么?」
「回蠱母,已經完成了,此子的血內確實魔性極強而隱藏又極深。不過……」
「不過什麼,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不過這種魔性被他壓製得極好,除了在催發生機時會產生奇效,其轉化之後更是產生了不可思議的靈性。以此飼育的那些龍蠶,近來竟然靈智大增。估計再有年許功夫,便可達到自行修鍊的程度。」
「哦?居然有如此神異?」
「正是。只可惜,我們的時間沒有那麼多了。魔門雖然上一戰剎羽,卻並未退卻。他們就伏圍在陣法之外,似乎在等待什麼時機,我擔心……」
萬壽蠱母再一次將她打斷道:「不必擔心。下面那個老傢伙不會跑的,天兒做好準備了么?」
乾不仁適時的輕咳一聲道:「蠱母。為天兒嫁入天蓮魂根之事……是否需要推遲?這魂根本就已經殘破,若是我們無力外顧之時,有人再來一次突襲,難保不出什麼亂子。那個小子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若讓他知道了女娃兒種下了乾終蠱……」
萬壽蠱母輕舒了口氣道:「我也知道不妥。不過天兒已經是我們最後的倚仗,沒有魂根,他無法承受鬼穀道圖,如若不能成功則萬事休矣。至於那個小子……我相信牧丫頭是個識大體的。就這麼辦吧,畢竟,我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