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心無歸處
梁雲作為顧佳妮的媽媽，即便關係沒有那麼親厚，但是她還是太了解顧佳妮，直到怎麼抓住她的弱點。
即便顧佳妮在外散心多晚回來，梁雲照舊當做沒有這個女兒在家。
第二天一早的早餐也就是隨便買了點豆漿油條湊合。
顧佳妮沒有吃飯，坐在桌前看著梁雲，道：「我今天能不能見見放貸的人，我想把利息再談談。」
「談不了。別做夢。」梁雲咬了口油條，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
顧佳妮對梁雲伸手，道：「號碼給我，我自己去試試。」
梁雲終於抬頭看顧佳妮，她實在覺得這個女兒整天喪著臉讓人看著厭煩。她拿出手機，找出電話轉發給顧佳妮，然後冷著聲音說了句：「滾。」
顧佳妮站起身，拿了包走出門。
梁雲看了她一眼，翻了翻白眼，繼續低頭吃飯。
顧佳妮從家裡出來並沒有直接聯繫貸款公司，打開手機，微信簡訊震個不停，李巧給她發了很多條，也打了好幾通電話。
來自於朋友和上司的安慰在這種時候實在是要命。
顧佳妮又忍不住想哭，用盡全力把眼淚忍回去，關掉與李巧的對話框，在瀏覽器上面搜索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律師事務所。
接待顧佳妮的是一個年輕的律師，姓沈，叫沈駿。大約他看顧佳妮的年紀不大，有些詫異。倒了一杯水給她，坐在她的對面，道：「我有什麼可以幫你？」
顧佳妮頻繁的看接待室一側掛著的收費標準，沈駿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道：「你可以先不管諮詢費。」
顧佳妮收回目光，握著面前的一次性杯子，熱水透過杯子給了她幾分暖意。
「我爸爸媽媽背著我，用我的身份證借了高利貸，我是想問問，這樣犯法嗎？」
沈駿眉頭一皺，道：「在你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嗎？」
顧佳妮點點頭。
「利息多少，你知道嗎？」
「兩毛六。」
「兩毛六？！」沈駿震驚，他拿出手機快速算了算利率，然後道，「違法，高出國家規定好幾倍了！」
「那我……那我是不是可以告他？」
「可以。」沈駿總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兒說的被父母騙了，很讓人覺得不可信。
天下哪裡會有父母這麼坑害自己的孩子。
顧佳妮站起身，她抱著自己的包，道：「我現在去找放貸的人談談，利息是不是可以減一下。」
沈駿跟著站起來：「你自己一個小女孩去找放高利貸的談這個？如果按你說的，是你的父母背著你借的，你父母也違法了！報案吧，姑娘。」
顧佳妮咬著嘴唇搖頭，眼眶紅起來：「我不告我爸媽，我也不是不還高利貸，我就想談談能不能降低利息，降到國家規定的數額上去。然後我……我還。」
沈駿打量著顧佳妮，眼神帶著探究，道：「真的是你父母背著你借的？不是你自己因為什麼事兒去借的嗎？」
顧佳妮搖頭，拿著書包想出去，突然想起來諮詢收費，又回到沈駿面前，道：「我需要付多少錢？」
「免費。」
諮詢時間連十分鐘都不到。沈駿覺得顧佳妮就是想知道，高利貸高息是不是真的違法。
顧佳妮給沈駿鞠了個躬，轉身朝事務所外走去。
沈駿隔著窗戶看著顧佳妮順著路邊低著頭走過，皺眉想了片刻，追了出去。
「誒！顧……顧佳妮是吧？」
顧佳妮回過頭，看著沈駿小跑著過來。
沈駿站在她面前，深吸口氣，道：「你如果想找高利貸談，我幫你。但是因為身份原因，怕高利貸知道我是律師會翻臉。所以就說我是你哥哥吧。」
顧佳妮覺得這段時間流的眼淚，恐怕是這幾年下來的總和。她從前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愛哭。
沈駿少動惻隱之心，他只是覺得，如果放任這個女孩單槍匹馬的去找放貸人員，恐怕是要遇見不好的事。
他把車開過來，讓顧佳妮上車。
放貸的人比較警惕，並沒有選擇在自己的辦公室或者是住處見面，定在了一個商超的門口。
沈駿離得遠把車停好，下車時把西裝外套脫掉扔在車裡，襯衫朝上卷了卷，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像個商務人士。
顧佳妮顯得緊張，沈駿輕輕拍拍她後背，朝目的地走去：「不用怕。」
商超門口斜靠在一側邊上的，是個個子不算高，看起來有些壯的男人，他戴著墨鏡，看著顧佳妮走到自己面前，然後又看了看沈駿。
「您哪位？」
沈駿笑了笑，道：「我是她哥，剛從外地回來。」
那放貸的人狐疑的看了看沈駿，又轉向顧佳妮，道：「你有哥？不是有個弟弟么。」
「不是親哥。」顧佳妮說，「我媽在這裡借了20萬是嗎？」
那放貸的手指上夾了半截煙，眯縫著眼看著顧佳妮：「嗯。」
「利息能不能再談談？我媽媽背著我來的，我都不知道。您看我一個小姑娘家的，一個月能賺多少錢啊？」
「小妹妹是約我出來搞笑的嗎？」
放貸的又看了一眼沈駿，一句話都不打算再多說，扔了煙頭轉身就走。
沈駿伸手想攔，放貸的指著沈駿的手，警告的看著他，道：「別他媽動手啊。」眼底陰狠，又瞪了一眼顧佳妮，鑽進路邊一輛車，呼嘯而去。
沈駿拿出手機，關掉錄音界面，回頭看向顧佳妮。
「跟這些人談，是談不攏的。真的是你爸媽背著你貸的？」
顧佳妮咬咬下嘴唇，點頭。
沈駿心底油然升起幾分憤怒，道：「他們是瘋了嗎？！搞這種利息高的離譜的高利貸就算了，為什麼要用你來貸？他們不知道如果還不上，這些高利貸會怎麼暴力催收嗎？他們社會關係很複雜，複雜程度都不是你能想象的到的！你真的不打算報警解決？」
顧佳妮搖搖頭，側過身繞過沈駿朝前走。
沈駿轉過身看著顧佳妮的背影。
她彷彿是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氣神，整個人即便是沐浴在陽光下也帶著說不出來的絕望感。
沈駿深吸口氣，追上她，道：「可以起訴到法院，經過判定最終只需要償還本金，不用支付高昂的利息。」
顧佳妮站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她默默無聲的哭，朝著沈駿鞠躬，又繼續朝前走。
沈駿沒有再追上去，他能幫的忙，只有這些。但是這個女孩都不要，這種巨額債務現在看起來並不多，但是會在幾個月後，翻到她絕對承受不了的數字。
他甚至想報警，但是又有什麼立場。
沈駿站了許久，深吸口氣，朝自己的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