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露出破綻

人生有一半的時間在等待愛情，剩下的另一半時間，則是在看清愛情。

據不完全統計，看這個公眾號的讀者，有一半以上的人還是單身。這個通過我每次寫愛情小品文的留言就看得出來。大家對愛情其實已經不像早些年的那些人那麼迫切了，大家都開始獨立自強，認清這個世上只有靠自己才是唯一的出路。

但這並不能否定愛情。

我們常說，幸福就是遇到正確的人，但這個所謂的正確，從來不是從遇見那一刻就能判定的。

愛情相處的過程才是檢驗正確與否的條件，有的時間很短，可能十天半個月就能分別出來，哪怕一開始天雷勾動地火，愛得死去活來，但是熱情很快就減淡下去，到底是愛還是一時衝動，彼此心裡很快就清楚。這樣的感情，分開了，難過只是一時，就像是你學生時代的某一次突擊單元考，沒及格，你也認了，最多被老師點點名，被家長語重心長地說幾句，不是大考，也就虛驚一場。

但可怕的就是，好多人的感情往往都要通過一年以上，甚至更久的時間才能檢驗。時間一長，有時候你自己也弄不清楚那個所謂的正確到底存在不存在了。

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麼愛，比如剛剛交往的時候，他會在教學樓的角落等你，騎著單車把你送到宿舍，或者準點提著熱水瓶和你一起去排隊，一人提兩壺，邊說邊笑，說以後要幫你分擔所有的負重，又或者在你下班的時候告訴你，已經訂好了餐廳，還有下雨天會冒著渾身淋濕的情況給你送傘。

可沒有人可以真的保持這樣的熱情保持一輩子。

最終的結果就是，對方告訴你，老夫老妻了，就不要再彼此折騰了。

這個時候，你想想也對，早就知道了對方的缺點，也開始慢慢包容，一開始還會為你一大早爬起來做早餐而誇讚幾句，後來索性就當成了理所應當，要是你收拾慢了幾分鐘，還要嫌棄你動作太慢，差點影響到彼此都遲到。

慢慢的，你也搞不懂到底是習慣了對方，還是這種從熱情愛情減退到溫吞親情的就是所謂的正確。

我一個在東京的朋友Vince，去年秋天找到了男朋友。剛開始，她非常興奮地告訴我，這一次總歸是遇到對的人了，對方對她無微不至，有上進心，甚至也規劃兩個人的未來，如果不回國，就在日本結婚，買房。當時我也真是為她高興。

也不過就半年的時間，Vince告訴我，她可能要和男友分開了。我說怎麼了，他對你不好了嗎？Vince說，不是，他還是很好，但是我覺得我們的生活毫無激情，你要知道，一個人如果在一家公司工作，保持朝九晚五的穩定，已經是非常糟糕的事情了，如果和愛人也是如此，那就只會讓她崩潰。

她說，你能想象么，對面一個人，就像在面對一份一成不變的工作時，內心到底是有多喪？

我另一個非常要好的女生朋友，在前年的時候和她丈夫分開了，她告訴我，結婚最糟糕的就是，在愛情里讓你開心的那個人，在婚姻里變成了讓你討厭的人。

他們的愛情遠比其他人來得要漫長，從初中開始，到大學畢業結婚，十年長跑，按道理說，早就清楚了彼此的為人，婚姻這件事，比想象中來得更要謹慎，你是真的決定好了要將自己託付給一個你覺得值得託付的人時，才會在一紙婚約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至少我是相信他的，相信他的忠誠，相信他的付出，不求說他要再進一步，只是相信他至少不會退步。」

可事實上，凡是不進步的感情，都是退步的。

在法國電影《將來的事》里有一段，女主的丈夫被他們女兒發現出軌，女兒要求爸爸做出選擇，丈夫最終向女主坦白，女主說：我以為你會愛我一輩子。然後頓了兩秒，又平靜地說：真他媽傻。

作為哲學老師的她，早就知道事事皆有終點，不過自己也不知道這個終點什麼時候到來而已。

我們每一段感情的開始，都會因為彼此闖入對方世界，因為獵奇，興奮，而感到開心不已，甚至在這個時候，我們的每一次付出，都是因為我們會因為付出而快樂，而兩個人戀愛伊始之所以甜蜜美好，就是你的付出可以得到回應，你的一舉一動，都在你在乎的人心裡被在乎著。

我還有一對情侶朋友，他們結婚沒有告訴任何人，即使平時到朋友家玩，也只說那是他女朋友，這是她男朋友，他們許諾不要小孩，即使之後要了，也希望兩個人始終保持戀愛的關係。

我們常說那些幸福的人，說他們找到了對的人，其實並不是如此，不是他們遇到了對的人，而是他們把愛情的時間維繫得更長一點，沒有讓愛情過早變成其他感情而已。

好朋友分手了，我說，想哭就哭唄，都是成年人了，誰還笑誰不成。

他說，難過總是在所難免，怕就是怕把「捨不得失去」當成了是了一種愛，誰到最後，不都是自私地想保護一下自己而已。

我說，是啊，但你活得越久，就越明白，誰的人生不是被珍惜幾分，都被放棄幾分，到頭來，開心和難過，收支平衡，你也無非就孑然一身，得到的，都要失去，賺來的，都得花掉，誰還真能手握黃金，坐身權貴，還抱得美人歸啊。

最傻的是，太多人總感覺自己始終遇不到對的人，失了現在，又賠了未來，但只要你不是，我就安心了。

年初的時候，朋友交了新男友，從北京飛去了廣州，一去不返，偶爾回京，閑坐聊天，說起近況，便聊到她新交的男朋友，說之前，她長長嘆了一口氣，我問，是男朋友對你不好啊？她說，男朋友挺好的，就是他太好了，才讓我覺得難過。

好友的男友比她小兩歲，是家中第五個孩子，上面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重點還不是在於他們家孩子多，在於全家六個孩子，除了他上過大學，在IT行業有份正經工作，其餘哥哥姐姐弟弟全都是止步高中，並且沒有工作。

好友說她男友太好，就是好在，對家裡人有求必應，前段時間他們去泰國玩，被他姐姐知道了，姐姐立馬打電話給他，讓他在機場幫他帶價格不菲的化妝品回去。

沒多久，他哥哥生活費沒了，就打電話給他，讓他趕緊打點過去，他委婉地說，手上錢不夠，如果哥哥真的需要，他可以去幫他借，結果他哥哥說，那你就多借點。

還有一次，他弟弟同學都出去旅遊了，也想跟著去，就立馬打電話給他，說想去旅遊，要5000塊錢，他本來想教訓一下弟弟，結果弟弟就把老媽搬出來，說，老媽讓他來要的。

聽到這裡，我就頭皮發麻，我說，那你男朋友不是好，是好得有點過分了。他簡直就是現實生活中的樊勝美啊。

「他不會拒絕嗎？」

「拒絕親人是世上最難的事情啊。」

但是，回想起來，其實這樣的情景真的不陌生。

我爸的哥哥，也就是我大伯，因為年少犯事進了監獄，再出來的時候，就立馬變成了一塊」廢鐵「，工作不做了，任何單位呆不過三天，問爺爺奶奶要了筆錢去做生意，其實是去傳銷被騙了。後來就索性不出門了，直接吃爺爺奶奶的退休金，不管我爸還是我姑怎麼勸他，他根本聽不進去，說又不關他們的事情。

我承認，像我大伯這樣的人，在這個社會上不少，覺得社會太差，又不願意奮鬥，覺得有家人可以依賴，這一輩子總可以依靠半輩子，下半輩子怎麼辦，到時候在想。但是，就是這樣的人，卻成了時不時拖累家人幸福的人。

前段時間，我姑姑想把我大伯趕到杭州我表姐那裡去謀一份工作，但是我姐姐死活不願意，我表姐清楚我大伯是什麼樣的人，去了不幹活不說，最後肯定就賴在我表姐那裡了。於是表姐和姑姑起了爭執，姑姑說，好歹是一家人，該照顧的時候還得照顧。我姐姐說，那你能照顧他一輩子，照顧完了，還得我們小的照顧他後半輩子啊？

在這一點上，我倒同意表姐的看法。

在看《歡樂頌》的時候，我相信不止一個人覺得樊勝美一家人很討厭，甚至在慶幸自己沒有出生在一個這麼麻煩的家庭里。但是在這個過程中，我相信，也不止一個人在想，要是不管家裡人就好了，這樣至少可以過得開心一點，幸福一點，說起來很殘忍，但那就是事實。

我們這一代人，經常被說很自私，其實並不是的，我們只是願意更直接地表達出內心的想法，這種直接會讓人覺得不夠人情味，不夠體貼，不懂親情，我倒覺得那反而是拿著自私做餌的道德綁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