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相對已無言
坐落於半山腰處的太極廣場極為平坦寬闊,周圍也儘是一些雕樑畫棟,古香古色的亭台樓閣。而正中一座巍峨山門,漆黑匾額上鐫刻著真陽劍宗四個遒勁有力的鎏金大字。
「這真陽山上,可是越向上去,靈氣越是磅礴濃郁?」月明樓站與廣場之上,長長吐出胸中的一口濁氣,只覺得此處靈氣磅礴瀰漫,比山腳下更是濃郁了不少!
「明樓悟性驚人,說得一點不錯。」趙葉笑了笑,引著月明樓便向廣場正中的山門處行去。
待到兩人緩緩走近,山門處八個俱是眉心處一點淺灰的守門弟子見到了趙葉,都是忙不迭的行禮問好。
「咦?果哥怎麼不在?」趙葉眼光卻只是望向山門之後不遠的那顆蒼勁翠柏的迎客松,眺望良久之後,隨手招過來一個弟子問道:「你可知道果哥去哪了?」
「今早懸空閣的蔡開懷老真人又來了,他拉著伍小真人一起上峰頂去了。」那弟子恭敬答道。
「這可糟了!果哥每一次被蔡老真人拉上山去,沒有一兩個時辰是絕對回不來的!」趙葉頓時急得連連頓足道:「都說早起的鳥兒……呸!呸!呸!我今天破天荒地起了這般一個大早,卻不想還是來晚了一步!」
「我們就站在這裡等小國師好了。」月明樓卻絲毫不以為意,依舊仿若清風明月般的筆直站在那裡,可是話語之中卻總是有著一絲淡淡的憂傷:「想明樓八年時光都等過去了,哪裡還會差這一時三刻……」
此時正值真陽弟子晨課散去之時,灰衣佩劍的年輕弟子們三三兩兩的從廣場最左邊的一處寬敞樓閣之中陸續走出來,再漸漸四散而去。
「雪域山脈連綿不絕,從這裡筆直而上便是真陽主峰,而四周那些山間小道,便是通往其它六峰的道路。那邊那個三層樓閣是本宗藏經閣,不過只有成功築基后的弟子才可入第一層;築基大圓滿修為便能上到二樓,至於三樓嘛,那是金丹修為以上才可以上去的!」趙葉用手指先指了指廣場周圍的十數條羊腸小道,然後又指著周圍的一些樓閣與那些大多都是眉心一點淺灰顏色,正自四散而去的年輕弟子們,向月明樓解釋道:「如今真陽一脈僅有四位真人,青陽掌教和果哥是一老一小兩個吃糧不管穿的甩手掌柜,宗內普通弟子的修為教導之事多是傳功長老烈陽真人一人為之,他每天給弟子們一起上過早課之後,這些普通弟子們就可以自由修行了!他們平時俱著灰色衣衫,居住之所便是那邊的修行谷,谷中山崖之上有無數個天然石窟,弟子們或者獨居,或者兩三個知交好友一起,而修為愈高,愈可居於頂上之地。至於宗內那幾個鳳毛麟角的親傳弟子,都是在各自師父的座峰之上起居修行的!掌教青陽真人就只有果哥一個親傳弟子;烈陽真人平日里雜事繁多,所以一直都沒有親傳弟子;至於金丹女修的玉陽真人,這些年親傳弟子倒是收了幾個,鳳家小丫頭自然也在其中……嘿嘿,她們平日里穿著雪白衣裙,個個都是如花似玉的,看得真是叫人眼饞不已!只不過她們每一個見了我都是橫眉立目的,又真是好生無趣!」
「哦,原來是這樣……」月明樓四處望了望,又想了想,若有所思道:「想不到真陽劍宗中的修行氛圍竟是如此的寬鬆……」
「畢竟八年前世間還屬末法時代,那可是整整八百年的大蕭索呀!所以直到現在,本宗的普通弟子也不過數百而已。伍叔叔十幾年前一直駐守在西北娘子關上抵禦魔族,與本宗青陽掌教,還有懸空閣的蔡老真人自然都是知交好友,如今真陽山上有果哥這樣一個妖孽般的逆天存在,掌教平日里自然是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要緊的,而其餘那些尋常弟子,他更是絲毫都不會放在心上了!至於平時管教那些普通弟子的,便是鳳家丫頭的師父,執法長老玉陽真人了!咦?」趙葉這時突然遠遠望見一個白衣少女,凝神細看之後,卻又搖搖頭道:「原來是玉陽真人的大弟子憐寒水,卻不是鳳家丫頭。」
「是否這真陽劍宗之內,只要成為了親傳弟子,便是可穿得白色衣服的?」月明樓好奇問道。
「不是,比如說掌教青陽真人,平日里總是一襲墨黑道袍,果哥是他親傳弟子,本來應該……而玉陽真人平素便是一身玉白衣裙,她的那幾個親傳弟子,自然都是白衣白裙了!不過果哥卻是一個最最憊懶害人的,平日里總是穿著一件普通弟子的灰色衣衫躺在那邊的迎客松上打盹!」趙葉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灰色道袍,苦笑道:「尤其是每年春天宗派招收新弟子的時候,他就立時變得精神百倍,一溜煙地從迎客松上溜下來不說,還會找來一小塊膏藥貼在眉心處……扮豬吃虎,害人不淺!」
「不會吧?」月明樓驚訝道。他向著那顆蒼勁翠柏的迎客松仔細看去,只見那顆巨樹傲然屹立與山門之後,松柏參天,翠綠常青之中,竟然似乎還有一層若有若無,流光溢彩的神韻在樹榦枝杈之間緩緩地飄浮閃動。
「趙公子!幾日不見!卻是讓小弟好找!」此時遠處突然奔過來一個眉心處亦是一點淺紅的灰衣少年,他遠遠地便高舉著一隻手向趙葉打招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修為略高的緣故,別的普通弟子見了壞人葉之後即便不是談虎色變,也都是悄悄閃開了,而那灰衣少年臉上此時卻是堆滿了笑容,一個勁兒地抱拳作揖:「這幾天小弟又沒有被分派到什麼採買任務,所以一直不得下山……」
「這不是曲兄嘛!怎麼就這般急火火的,卻不知找我有何貴幹?」趙葉卻是立刻現出了一臉的愕然神情,不陰不陽地道。
「就是前幾天在下拜託趙公子之事……」灰衣少年瞄了一眼月明樓,雖然面生,修為也尋常,可是一來見他姿容出塵,二來見到趙葉對他十分親近,當下不敢失禮,對著月明樓也微微一禮。
「哦!知道了!這幾天我有些忙,一直沒有顧得上你的事情。」趙葉一邊敷衍,一邊像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我現在這裡還有些事情,你沒什麼別的事情的話……」
「是!是!是!還請趙公子務必在伍小真人面前給小弟美言幾句!」灰衣少年臉上絲毫不見一絲氣惱之色,再一次長鞠到地之後,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這人是……」
「那人姓曲,名登天。天賦根骨尚佳,可是不知為什麼,自從他六年前第一次上山那天起,果哥就一直都不待見他的。嘿嘿,既然是果哥不待見的,我自然就是更不待見了!」趙葉又游目四顧了一會兒,突然就用手肘碰了碰月明樓,小聲道:「喂喂喂!終於等到了!明樓快看那邊,那個不就是鳳家的丫頭鳳菲菲!」
月明樓舉目望去,只見一群年輕弟子之中一個雪白衣裙的少女正自踽踽獨行。
那少女生得極是清秀,眉間一點淺紅印記,而亭亭玉立的身姿白色衣裙的掩映之下越發就是那般的窈窕動人。她獨自一個施施然地又向前走了一段,遠遠的就突然看見了月明樓,俏臉之上頓時就現出了無比驚訝的神色,好似手足無措的猶豫了一會兒,這才終於緩緩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道:「明樓……哥哥?」
「正是在下。」月明樓躬身一禮,可是在那謙遜有禮的笑容之後,更是一種隔山望水般的淡淡疏離。
「一別八年,不知明樓哥哥這些年又去了哪裡?」鳳菲菲咬著嘴唇,把一雙大眼睛眨了好一會,終於好奇問道。
「哦,在下不才,這些年裡只是四處亂走,虛度光陰罷了。」月明樓卻是沒有對她再一次詳細敘說八年經歷的耐心,只是淡淡敷衍了一句。
「明樓哥哥現在既然已經來到了雪域山脈,以後便是打算要在真陽宗里修行了?」鳳菲菲似乎也發覺了月明樓的冷淡,欲言又止地小聲問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月明樓低著頭沉默半晌,最後長嘆了一聲,一語雙關道:「哎!八年來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明樓如今早已見過了太多太多……現在心中還會有什麼痴心妄想嗎?」
鳳菲菲再次飛快地眨了眨眼睛,這一次卻是真的不知所對了。
愈長大,愈無趣。八年前青梅竹馬的一對小璧人,如今初初一見,三言兩語之間便已是相對無言。
「哎呀!是不是我現在呆在這裡……著實有點不妥呀……」趙葉一直在一邊冷眼旁觀,此時見到場面尷尬,不由得笑眯眯地出言打岔道:「要不我先去一邊躲上一會?讓你們小別勝……不對!你們還沒婚呢!嘿嘿……」
「呸!要你管!」鳳菲菲立刻狠狠地挖了趙葉一眼,咬著嘴唇遲疑了半晌,終於看向月明樓,小聲道:「明樓哥哥既然來了……要不菲菲過後求求師尊,讓她把明樓哥哥也收為親傳弟子?」
「玉陽真人身為女修真人,應該是只收女弟子的吧?」月明樓聞言忽然心中一軟,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說出了那個相對親昵些的兒時稱呼:「再說了,明樓此番前來,必定是要先行見過小國師的,就不勞煩……菲菲妹子……費心了……」
「哦。」鳳菲菲繼續咬著嘴唇,雖然眼波流盼,卻是再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