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黎明的黑暗
接下來的幾天,莫淑的院中沒有了人,確切的說,沒有一個下人敢靠近莫淑。從南齊帶來的四個姑娘都不知了去向,而慕容思鸞和慕容思螭與奶娘一起被遷到了別的院子。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劉婆婆到點兒來給莫淑送個飯。但是莫淑卻沒什麼胃口,只是一遍一遍地想著最壞的結果,人幾乎要崩潰了。
就在莫淑在房中忐忑不安的時候,烏子信被帶回了寧親王府,莫淑沒有想到他們兩人再次見面是在這副場景之下。這一天,莫淑被帶進了一個陰暗潮濕的地牢,莫淑都不知道在寧親王府里也有像東海郡王府中類似的地方。
莫淑跟著寒月一路往裡走,直到最裡面的一間,幽幽地有些火光。慕容遠寧聽到動靜轉頭來看,笑道:「淑兒,來了。」慕容遠寧站起身上前牽著莫淑的手,帶著莫淑進了牢房。
借著微弱的光,莫淑才看清在牆上掛著的是曾經風流倜儻、沒個正形的烏子信。此時的烏子信幾乎已經辨不清面部,一個臉腫成兩個大,手腕被鐵鏈勒得已經深入皮肉,往外滴著血。但是與身上看不出一塊完整的皮的身體,真是小巫見大巫了。莫淑微微皺了皺眉頭,問道:「這是烏公子?」
「是,你不認得了?」慕容遠寧的語氣輕快得讓莫淑掩藏在內心的戾氣往外冒了冒。
莫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這才出聲道:「本就沒見過幾面,如今人又成了這個樣子,怎麼會認得出來。」
「怎麼王妃心疼了?」慕容遠寧笑道。
莫淑沉聲不語,慕容遠寧大手一揮,立刻有人從缸里舀了一勺水灑在烏子信身上,烏子信猛地抽了一口氣,喊道:「我不都說了嘛,是王妃,是王妃!王妃是南齊人!」
慕容遠寧推了莫淑一把,莫淑腳下一個踉蹌,就往烏子信身上撲去。慕容遠寧冷冰冰地說道:「是不是她指使你這麼做的?」
烏子信看著莫淑,從髮髻、眉眼、口鼻,一寸一寸地打量,像是在辨別眼前的人是誰一般。但是莫淑知道烏子信早就認出了她,那嘴角分明是沁了一抹安慰的笑容,莫淑的眼中也湧出些水汽,兩人就這麼對視著,半響都沒有人說話。
慕容遠寧心生狐疑,道:「是不是她是你在府中的內線?」
烏子信嘴角一勾,道:「是,就是她。」
慕容遠寧又問,「你知道她是誰?」
「寧親王妃,南齊人。」烏子信忽然輕笑起來道,「放心寧親王妃,八殿下和燕寧公主已經到了南齊地界。」
「你要死了,你知道嗎?」莫淑平淡地說了一句,但是在昏暗的光線中烏子信能看到莫淑眼中有些不舍的淚水。
「怕什麼的?有王妃殿下陪著我呢。」烏子信調笑道。
慕容遠寧聽出了不對勁兒,似乎烏子信和莫淑並不太熟悉,而且烏子信想讓莫淑死?這是一個戰壕中的戰友會做出的事情嗎?這時赤霄走了進來,道:「錦衣坊好幾天沒開門了,那些夥計不知道去哪兒了,那丫頭說得話得不到印證。」
「烏子信,錦衣坊的夥計都去哪兒了?!」慕容遠寧惡狠狠地說道。
「誰知道呢?各奔前程去了吧,我這個掌柜都被抓起來了,他們還有得好,自然全跑了。」烏子信輕快地說道。
「莫淑!你乾的好事!」慕容遠寧的聲音與宋嬌嬌相差無幾,幾乎要把莫淑給撕碎了。
烏子信輕笑道:「原來是寧親王妃從中做接應,在下感激不盡。」
莫淑冷冷一笑,道:「不客氣,幸好有人承我的好意,我也不那麼心寒了。」
「你什麼意思?!」慕容遠寧一把扯過莫淑。
莫淑這幾天沒有怎麼好好吃飯,身子本就發虛,被慕容遠寧強力地一拽,整個人摔在地上。莫淑吃痛地微微皺了皺眉,心裡也不知是害怕還是委屈地落下淚來,輕笑一聲道:「我看殿下也不必審了,直接殺了我算了。」
「想死?!沒那麼容易!來人把王妃給我拖下去!你從本王這兒挖到了多少情報?!南齊是要尋著你的線報攻過來了是嗎?!怪不得你要讓本王交了兵權呢!一步一步地等著我呢是吧!你能把蕭銘賜和陸巧兒都運出去,你怎麼不一起走啊?真當我不會殺你是不是?」拓跋遠寧已經出離憤怒了。
莫淑忽而輕笑起來,看著慕容遠寧冷冷地說道:「我從來沒這麼想過,我從來都認為我會和孫家姐姐、宋嬌嬌一個下場。」
就在莫淑和烏子信都被關進地牢的時候,寧親王府跑出去了好幾個逃奴。一時間,寧親王府中的事情不脛而走,因為蕭銘賜的失蹤,寧親王遷怒於莫淑,莫淑院中的丫鬟都被活活打死,府中的下人們都難逃劫難,不少人說,寧親王瘋了。
這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南燕,自然也傳到了慕容永安的耳朵里。慕容永安斜靠在龍椅之上,一隻手揉著怎麼也揉不開的眉頭,語氣不悅道:「寧親王,這事情到底有沒有證據?你這樣大肆地打殺,百姓都是誠惶誠恐,皇族的名聲都被你敗壞光了。」
「烏子信親自指認的,還能有假?」慕容遠寧的聲音也很是不悅,自從自己的兵權沒了慕容永安這小兔崽子對自己是越發地沒大沒小起來。
「烏子信?烏子信是南齊細作?」慕容永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不錯,有人看到蕭銘賜和陸巧兒進了錦衣坊,錦衣坊的管家就是烏子信,他不是南齊細作是什麼?!」慕容遠寧沉聲道。
「哼!因為南齊的八皇子進了錦衣坊,烏子信就成了南齊人。」慕容永安冷笑道,「看起來這些年寧親王能嶄露頭角,甚至碾壓了禮郡王,還真都是拜莫淑所賜。」
「你什麼意思?!」慕容遠寧聽著慕容永安這麼親近地叫著莫淑語氣冷了幾分。
「寧親王?」慕容永安幽幽道,「您這是和誰說話呢?」慕容永安刻意地客氣說道。
「陛下!您什麼意思!」慕容遠寧緊咬牙關說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如若是寧親王妃在的話,不會這麼莽撞。烏子信......烏子信......北漠烏家,寧親王是沒有聽說過嗎?」慕容永安抬眸看向慕容遠寧。
慕容遠寧眉頭蹙了蹙,道:「你是說,烏子信是北漠孤鷹的人?」
慕容永安輕哼一聲道:「沒錯,他不僅是北漠孤鷹的人,他有可能就是北漠孤鷹本人。所以啊,我親愛的寧親王,你前手剛把烏子信給抓了,後面各地就山賊四起,民不聊生。」慕容永安一把抓起案几上的奏摺摔在慕容遠寧身前道:「看看吧,各省報來的案子!」
「不可能!他北漠的人為什麼要管南齊的事情?」慕容遠寧皺著眉頭道。
「他們武林門派給錢便做事,也不奇怪吧。寧親王,你怕是也沒做什麼調查吧,宋嬌嬌跑上門告了一狀,你就去抓人,宋嬌嬌也沒有好好審一審,就直接給殺了。寧親王,你這是抓細作還是泄私憤啊?!」慕容永安吼道。
慕容遠寧脊背上冒出一層冷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慕容永安見慕容遠寧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笑道:「怎麼,寧親王害怕了?沒事,這有什麼可怕的?大家都是為了江山社稷。正好寧親王沒查出來的,朕替你查了查。』慕容永安自顧自地說道:「你寧親王府上應該是沒有什麼南齊的細作的,倒是有北漠孤鷹的人,這也不奇怪,這北漠孤鷹啊,真是無孔不入,早就該徹底掃清了。」慕容永安眼中滑過一絲嗜血,很快又歸於平靜,無奈道:「可惜啊,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實在是不知從哪兒下手。總之,這人經常往來錦衣坊,應該是府中的採買姑娘。一開始,這姑娘都只問寧親王妃要買什麼,後來就問起蕭銘賜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她說是王妃叫她問的。」慕容遠寧回道。
「哦?是嗎?那朕再跟你說一個你不見得知道的吧。」慕容永安挑了挑眉頭,笑道,「你知道,為什麼烏子信分明不是南齊細作,卻偏要承認,還要指認莫淑嗎?」慕容永安見慕容遠寧一陣茫然,有些得意,笑道:「因為他是孫傲雪的情夫。自從孫傲雪與寧親王和離之後,孫傲雪幾乎每天都要去一趟錦衣坊,兩人還時常一起出門踏青。」
「你說什麼?!」慕容遠寧的眉毛一下子挑了起來,眼睛也瞪圓了。
慕容永安面色低沉,道:「寧親王,朕是看在你戰功碩碩的份上對你是一再忍讓,但是你也該好好反思反思自己了,這件事情,希望寧親王能辦得漂亮一點兒,朕可受不了你再不考慮後果地做事了。就算是南齊不北征,就寧親王這麼折騰,怕是也將國之不國了!這些天,寧親王就不必上朝了,好好在府上把此事處理好,靜思己過吧。」
「陛下!」慕容遠寧沒想到自己最後竟然是這麼個結果,吼道。
慕容永安早已神在在地轉身出了堂中,慕容遠寧憤憤地跺了一腳出了門。
慕容遠寧回到空蕩蕩的府中,越想越覺得后怕,越想越覺得憤懣。慕容遠寧想找人傾訴,舉目四望卻是一個人都沒有,慕容遠寧長嘆一聲,起身往地牢而去。莫淑蜷縮在牢中的一角,已經昏睡過去。
「怎麼回事?!」慕容遠寧轉頭問寒月。
寒月如今也有些怕慕容遠寧,垂著頭道:「王妃她不吃東西,只是問霜露她們怎麼樣了,我們不回她,她就哭,說是自己害了她們,然後說什麼也不肯吃飯了。」
「她們人呢?!」慕容遠寧問道。
「都.......都死了......」寒月顫巍巍地說道。
慕容遠寧眉頭一皺,道:「開門!」
寒月有些狐疑地一面看著慕容遠寧,一面把門打開,慕容遠寧走進牢房伸手要去抱莫淑,剛一觸碰到莫淑,莫淑一下子便驚醒過來,迅速瑟縮到一起,警惕地看著慕容遠寧,冷聲道:「你幹嘛?!」
慕容遠寧被莫淑刺得一痛,放軟了語氣,道:「對不起,對不起淑兒,是本王,是本王被人騙了,他們是陷害你的,我竟然不知道。」
「陷害?」莫淑輕笑一聲道,「誰會陷害我?寧親王不要說笑話了。」
「不,不,對不起,我已經知道了。是烏子信和孫傲雪一起陷害你,我都知道了,對不起淑兒。」慕容遠寧放軟了語氣,道。
「烏子信和孫傲雪?」莫淑眉頭一挑。
「是啊,淑兒也覺得奇怪吧。他們兩人竟然......」慕容遠寧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莫淑微微一笑,道:」烏子信若是真願意為了孫家姐姐陷害我倒是也好了,那孫姐姐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慕容遠寧眉頭一緊道:「你在說什麼呢?!」
莫淑搖了搖頭,慕容遠寧嘆了口氣道:「是本王對不起你,走吧,咱們別在這兒待著了。」
莫淑思慮半響,這才緩緩站起身,和慕容遠寧走出了牢門。莫淑轉頭看著黑黢黢的走廊,看了半響,道:「我想去看看烏子信。」
「你去看他做什麼?」慕容遠寧眼中滑過一絲警惕。
莫淑微微一笑道:「既然殿下永遠也不會相信我了,那乾脆就不要做出什麼樣子,把我放出去了,何必呢?殿下也累,我也累了。」
「不是,」慕容遠寧笑得有些諂媚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那個人陷害你,你去看他做什麼?」
莫淑深深地看了慕容遠寧一眼,長嘆一聲道:「殿下說的是,那邊算了吧。」
慕容遠寧見莫淑乖順的樣子,眉毛一跳道:「好,好,咱們去看,咱們去看看那人行不行?」
慕容遠寧拉著莫淑往裡面走去,莫淑似乎有些不舒服地想要縮回手,慕容遠寧又加了幾分力道不讓莫淑掙脫。莫淑嘗試了幾次無果,也就順從地隨他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