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東窗事發
慕容遠寧想到那兩個許久未見的孩子,心也軟了下來,輕嘆道:「王妃說得有理,明日,明日本王就依著王妃說得做。」聽慕容遠寧這話,莫淑這才鬆了些氣。
一切順利,慕容永安拿了兵權,自然是樂意做這麼一場戲的,於是京城外,一場君慈臣恭的大戲便在京城百姓面前上演。但是之後,這些受了封賞的隊伍被拆得七零八落地塞入各個隊伍,而慕容遠寧明升暗貶成了個閑散王爺。接著周家、孫家的罪責都被推到明面上,曾經翻雲覆雨的兩大家族徹底失去了東山再起的力量。一時間,皇帝卸磨殺驢的傳言在市井之中傳播開來,但也有人比起皇帝的卸磨殺驢更是由葉城之事,不禁聯想起慕容遠寧的委屈,對朝廷有些失望,一股消極之氣在民眾之間蔓延。
正當朝廷動蕩之事漸趨平緩之時,坊間竟然又傳出一直在寧親王府住著的南齊八皇子失蹤了,連帶著那位被冊封的燕寧公主一起不見了蹤影。這意味著什麼?南齊難道是要和南燕開戰了?
就在南燕又一次被戰爭的陰霾籠罩之時,慕容遠寧的臉上也被陰霾籠罩。莫淑跪在地上,表情淡然,道:「妾身真的不知道,自從燕寧公主被冊封之後,妾身也不好使喚公主殿下,便在內院安置了個院子給燕寧公主和八殿下居住。」
「你不知道?!」慕容遠寧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杯都蹦了幾蹦,道:「你不是和蕭銘賜、陸巧兒最好的嗎?從早到晚地黏在一起!」
「天地良心。」莫淑有些委屈道,「之前妾身是與八殿下和燕寧公主交情甚篤,但是自從殿下從前線回來之後,妾身不是一直陪伴在殿下身邊嗎?什麼時候與他們二人黏在一起了?」
慕容遠寧面部有些猙獰了道:「愛妃的意思是要怪本王了是不是?」
莫淑稽首道:「殿下折煞妾身了,殿下心情不佳,妾身自然要陪伴左右。妾身以為可能是南齊人尋了這個空子,把兩個人帶走了。」
「南齊人?她們如何知道的?王妃倒是和本王說說啊。」慕容遠寧眯著眼睛說道。
「這個妾身不知。妾身知道,妾身南齊人的身份一直是殿下心裡的刺,若是殿下懷疑妾身,妾身也沒有辦法。但是妾身確實不知道,也和南齊沒有牽扯。」
「沒有牽扯?好,好,那咱們這府里就有人有牽扯了吧。」慕容遠寧冷笑道:「來人,給我把府里的人一個個地審,從王妃院里的那些下人開始。」霜露嚇得撲通一下昏了過去,被人抬了下去。
正在這時赤霄跑了進來道:「殿,殿下,宋,宋,宋如夫人在門口,說,說有燕寧公主她們的下落。」
「什麼?!」慕容遠寧皺著眉頭,這個讓他丟了人的女人竟然還敢出現在他面前,難道是來看他的笑話的?慕容遠寧想了想,嘴角勾起一抹略顯冷酷的笑容,隨她是來做什麼的,既然出現了就好。慕容遠寧笑道:「把人請進來,聽聽她有什麼線索。」慕容遠寧調笑著看著莫淑,幽幽道:「愛妃,如夫人可是你的死對頭,她舍了性命跑回來,你覺得她會說什麼呢?」
莫淑微微一笑,道:「妾身不知道。」莫淑的手緩緩地收進了袖中,雙拳緊握,指甲刺進了指頭的肉里,痛感提醒她要冷靜,不能自亂陣腳。
「好啊,本王也不知道,那邊一起聽聽吧。」慕容遠寧長出一口氣,整個人躺在了軟墊上,有些慵懶地說道。
不一會兒,宋嬌嬌走進書房,便看到一身華服的莫淑跪在地上,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破衣爛衫,想起自己這些年吃得苦,恨不能立刻撲上前去生吞活剝了莫淑。宋嬌嬌打量著莫淑,慕容遠寧也在打量著宋嬌嬌,胃裡一陣一陣地翻著噁心。原來這女人長成這個模樣嗎?只見宋嬌嬌的頭髮簡單地挽在腦後,用一根磨得沒有釉的木簪子束起。臉上已經被風霜吹得漸露老態,一雙眼睛冒著火,有些瘋癲地樣子瞅著莫淑,那雙總是顧盼流轉,讓他沉淪的眼睛,現在看著卻滿是貪婪與齷齪。再看莫淑,莫淑垂著眼,一副雷打不動的樣子。慕容遠寧想著那一雙總是澄澈得似乎能看到內心,卻看不到底的眼睛,輕嘆一聲,也許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這位王妃在想什麼。
「好久不見啊,王妃姐姐。」宋嬌嬌張嘴道。聲音沒有了往日的甜膩嬌柔,帶著些沙啞的嘶吼,像是壞了的古琴,發出不著調的噪音。
莫淑微微扭頭,頷首算是回禮。宋嬌嬌見莫淑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便忍耐不住了,上前便來拉莫淑,直把莫淑從地上拉了起來,吼道:「怎麼?你不敢看我?!不敢看我是怎麼被你這賤人害成了這副樣子,你不僅害我,你還害死了我的兒子!你去死!」宋嬌嬌說著就要伸手抓莫淑的頭髮。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聲,讓已經兩日沒有吃飯的宋嬌嬌,腳下一陣虛浮,倒在了地上。捂著臉,瞪向莫淑道:「你!你竟然敢打我!你!」
莫淑抖了抖衣袖,沉聲道:「我怎麼不敢?!我早就該打你這一巴掌,讓你清醒清醒,你就不會做敗壞門風的事情了!你說我害你?我怎麼害你了?!我逼迫你與禮郡王**了嗎?你說我害死你兒子?那更是可笑了。思寶少爺,是你這個做親娘的讓他成了學中的笑柄,這才懸樑自盡的。要說害死,也是你害死的吧。」
「殿下!」宋嬌嬌轉頭哭哭啼啼地看著慕容遠寧。
慕容遠寧冷哼一聲道:「你叫我做什麼?你去找禮王兄去吧,讓他給你報仇。」
「殿下.......」宋嬌嬌又輕輕喚了一聲,見慕容遠寧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有些絕望地低下頭,忽而想起自己手上的證據,眼中便又浮出些火花來,嘴上扯出一絲冷笑道:」殿下,就算是妾身有罪,但是王妃的罪過更大!」
慕容遠寧看了一眼仍是一副淡然的莫淑,慕容遠寧真是不知莫淑到底是真的與此事無關呢,還是永遠也沒有旁的情緒。慕容遠寧輕嘆一聲,轉過頭看著宋嬌嬌道:「你就說你知道的,有沒有罪,是本王說了算。」
「真的,殿下,王妃私通南齊細作,我有證據的。我親眼看到巧兒和一個公子哥進了錦衣坊,一定是巧兒和那個蕭銘賜。」宋嬌嬌說道。莫淑心裡一跳,握緊的拳頭攥得越發緊了。
「錦衣坊?」慕容遠寧轉頭看向莫淑道:「王妃有什麼說的?」
莫淑深吸一口氣,微微一笑道:「那就說明錦衣坊有南齊的細作唄,這和妾身有什麼關係?」
「你別狡辯了!你的衣服哪一件不是錦衣坊的?你經常派人進出錦衣坊,你以為我不知道?!」宋嬌嬌已經竄了起來,牙幾乎要磨碎了一般說道。她是真的想上前咬一口,撕開眼前這賤女人虛假的麵皮。
莫淑嘴角仍帶著淡淡的笑意,道:「是,我是的衣服大抵都是錦衣坊的,這也不奇怪吧。當年宋如夫人在府中的時候又有哪件衣服不是錦衣坊的呢?錦衣坊是京城第一的制衣商號,大家自然是趨之若鶩了。」
「你!你!」宋嬌嬌簡直氣結,又道:「你還和錦衣坊的掌柜認識呢!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可見你和錦衣坊關係有多深。」
莫淑笑著沖慕容遠寧一福身道:「錦衣坊的掌柜,烏公子,殿下您也認識的。就是當年程將軍想要刺殺妾身,把孫王妃當成了是妾身,幸而烏公子搭救這才幸免於難。後來咱們還一起吃了個飯,您還記得嗎?」
慕容遠寧想了想道:「嗯,對,是。孫傲雪很感激那位烏公子,與他很親近。」
「嗯,孫王妃後來也邀請他一起踏過青,結果妾身又被程將軍刺殺了。後來妾身便沒再和烏公子見過面了。」莫淑說道。
慕容遠寧沉吟半響道:「所以王妃的意思是與錦衣坊不熟?」
「不熟。」莫淑點了點頭。
「來人!把錦衣坊的掌柜給我抓起來!把錦衣坊給我控制住!」慕容遠寧喊道。
莫淑心裡又是一突,短短的幾秒鐘,像是過了幾年,無數念頭在心裡轉圜,最終張口道:「殿下......雖然,妾身知道,妾身這時候不應該插手,插手會給自己惹上嫌疑。但是妾身還是勸殿下慎行。」
「哦?」慕容遠寧眉毛一挑,臉上浮出一絲冷笑,道:「王妃有話說?」
「妾身只是想,聽聞這錦衣坊在滑台已經營業多年,歷經戰亂仍是屹立不倒,怕不只是生意做得好的緣故吧。這背後恐怕關係錯綜複雜,不僅是京城貴婦,就連皇宮中也有錦衣坊的貢品,殿下這其中的利害,殿下也該明白。殿下請三思而後行。」莫淑微微躬身說道。
慕容遠寧想了想,如若按照莫淑所說,這個錦衣坊應該與各國都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是個唯利是圖的生意,想來應該是誰當權了,就巴結誰。這麼看來怕是與宮裡也不會少聯繫,如果自己大張旗鼓地去抓人,又要顯得他風頭太旺,自己這麼長時間的韜光養晦便前功盡棄了。慕容遠寧思來想去,道:「這樣,把烏公子請來,就說.......就說.......」慕容遠寧轉頭看向莫淑,莫淑只是緘口不言,似乎是打定主意要避嫌了。慕容遠寧想了想道:「就說本王有事找他詳談,讓他進府一敘。」慕容遠寧看著轉身離去的小廝又補充一句道,「不要打草驚蛇!」
慕容遠寧看了看堂下站著的兩人,道:「宋嬌嬌,你還有什麼要指控王妃的?」
宋嬌嬌搜腸刮肚地也沒想出什麼來,有些懊惱地搖搖頭。一想起自己又要出府,過她饑寒交迫的日子,眼中帶了些祈求,跪地道:「殿下,奴家,奴家知道自己有罪,沒有臉見殿下,但是,但是奴家一個弱女子,在外真的沒辦法,沒辦法過活。求求殿下,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就賞奴家一口飯,奴家在府里做牛做馬,什麼都能做的。」
慕容遠寧垂眸看著眼前的這個讓他一陣一陣地臉上發燙的女人,忽而笑了起來,道:「是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是得讓你吃頓飽飯。來人,帶宋如夫人去袖飛閣,你放心,看在思寶的面子上,本王也會讓你很安逸的。」
宋嬌嬌一愣,有些狐疑地看著慕容遠寧。慕容遠寧一笑,道:「怎麼?你不信?」
宋嬌嬌也不知自己該不該相信,但是溫暖而又熟悉的袖飛閣就在眼前,她實在是無法說服自己還要在外討生活,於是連磕了三個響頭道:「謝殿下,謝殿下,謝殿下以德報怨!」宋嬌嬌感激涕零地被人帶走了。
莫淑忍不住扭頭看向歡天喜地的宋嬌嬌,眉頭輕輕地蹙了起來。慕容遠寧注意到了莫淑的小動作,輕笑道:「王妃就是聰明,知道她是什麼下場了?」
莫淑收回目光,回過頭輕嘆一聲道:「怎麼會不知道?」
「王妃這是不是兔死狐悲?」慕容遠寧眉毛一挑套著莫淑的話。
莫淑心中一陣嘲笑,嘴上只是淡淡地說道:「殿下怎麼覺得妾身是在悲?妾身只是有些可憐她掙扎了一輩子仍然是這麼個結果,不過事到如今,對她來說死可能是個解脫。」
慕容遠寧長嘆一聲道:「王妃就是太聰明了,本王有些害怕了。」
莫淑緩緩抬眼看他,沒來由地有些想要大笑,但是心裡綳著的弦讓她不能這麼做。最後就變成了嘴角詭異的躊躇,莫淑似笑非笑道:「殿下現在才覺得害怕?殿下當初為什麼不覺得?殿下當初如若沒有把妾身帶回來,在當時直接殺了我,不是一了百了?!也省得殿下在這兒費精神猜忌妾身!」莫淑說著拂袖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