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殺人

第4章 人殺人

「不。」蘇小河搖頭道,「我師父說,江湖裡就是你殺我,我殺你,人殺人。如果人不殺人,就不叫江湖。」

殺人的人讚許道:「你師父說的很對。」

這時,蘇小河又嘆道:「但是,殺人不過點頭低,也無需這樣折磨他。」

殺人的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原本少言寡語的還是多說了一句:「有人希望他這麼死。」

他的眼神又落到胡金福身上,目光淡然,又不帶生機。

蘇小河不再說話了。

「少俠,救救我!」胡金福牙齒打顫,向蘇小河求救。

蘇小河淡然道:「你不用我救。」

胡金福一愣。

殺人的人聽了這話,看了他一眼,又一步一步的走向胡金福,雙指對著他的額頭,聚力待發。

胡金福突然動了。

而且很快。

他就像一枝脫弦的箭。

他沒有向前飛,而是向後退。

他人在退,衣服卻脫了下來。

那華麗的衣服也飛了起來。

飛向殺人的人。

這件華麗的衣服裡面不滿了幽幽的鐵釘。

鐵定極小,卻淬了劇毒,而且是三十六種劇毒。

這件衣服也叫「毒衣」,只有薛諤穿得,旁人都穿不得。

薛諤穿了絲毫無礙,他人穿了必死無疑。

哪怕被一根小小的鐵定扎破皮膚,七步之內必死無疑。

胡金福就穿著這件「毒衣」。

他就是薛諤。

「毒衣」飛出去以後,他就抹了一把臉,易容后的臉顯出真身來,臉色很辣,眼神陰森。

「一語成讖」三日前就將取胡金福性命的消息送到了他的胡服,胡金福雇了「匪夷所思」和「毒衣」薛諤三人。以「匪夷所思」與薛諤預計,「一語成讖」從未失手,但武功未必抵得過三人,由「匪夷所思」拖延時間,薛諤尋找時機,只要將「毒衣」罩在「一語成讖」身上,即可大功告成。只是三人並沒有料到「一語成讖」的武功竟然恐怖如斯。

「匪夷所思」竟然被「一語成讖」一招斃命,薛諤心知估計錯誤,只怕要命喪此地。但他心性堅韌,一直在偽裝,企圖瞞過「一語成讖」的眼睛,伺機發動「毒衣」。

逃。

他是不會逃的。

以「一語成讖」的武功,薛諤沒有逃脫的勝算,不如拚死一擊,置之死地而後生。

踏入此地時,他也一直在觀察蘇小河,以他對「一語成讖」行事的了解,蘇小河應該只是經過此地,並非「一語成讖」的同夥。對蘇小河的戒備,他也就去了大半。

當蘇小河開口時,他以為這個年輕人同情心發作,要插手此事,那他偷襲「一語成讖」的幾率就大大增加。

誰知蘇小河竟然不想救他。

蘇小河看起來一身寒酸,眉目柔合,雖然帶著被布裹著的劍,卻沒有高手的氣息。

薛諤偷襲「一語成讖」,不求殺敵,只為脫身。

但「毒衣」發動以後,欲要逃離的他看了蘇小河一眼,眼中殺機頓現,「嗖」的一下打出一枚淬了毒的鐵釘。

而此時「一語成讖」正面對迎面飛來的「毒衣」。

薛諤出手太突然,「毒衣」張開罩來,他已經躲避不及。

他沒有躲。

他一向遇強則強。

既然來不及躲,他更不會躲。

他的雙指綳的更緊,豎的更直。

雙指迎著「毒衣」劃過。

那「毒衣」已經完全罩住了。

薛諤一枚鐵釘打向蘇小河的同時,撞開身後的牆壁就要逃離,回頭還望了一眼即將被「毒衣」罩住的「一語成讖」。

他本來要離開的,就忍不住緩了一下。

如今的情形,「一語成讖」想要避開「毒衣」毫無可能,必死無疑,薛諤又何必急著離開。

然後,他看到「毒衣」發出「呲」的一聲,突然破開,分成兩半。

薛諤心中一冷,從撞開的破洞里鑽了進去。

「一語成讖」卻沒有追,而是看著蘇小河。

蘇小河剛頭一偏,就躲過了薛諤的暗算,眼睜睜的看著薛諤逃走,也沒有去追,只是奇怪「一語成讖」為什麼盯著他,而不去追逃走的薛諤。

「多謝。」「一語成讖」冷冷的吐出兩個字,將帶著的傘丟下,才從牆壁的破洞口鑽進去,去追逃離的薛諤。

蘇小河沒有應聲,卻揉揉鼻子。

方才薛諤扮作胡金福走過來之時,故意讓自己腳步虛浮,讓別人以為他並不懂武功。蘇小河當時並未在意,但當「一語成讖」瞬間擊殺了「匪夷所思」,那人故作驚恐的表情雖然沒有破綻,眼光卻忍不住一縮,剛好讓蘇小河瞥見了。

原本此事與蘇小河無關,但他不想看著「一語成讖」中計。

師父說江湖就是人殺人,他深以為然。

但他對「一語成讖」雖然說不上好感,卻挺好奇。

這是一個傲氣冷漠的人。

蘇小河不反感這種傲氣冷漠。

方才在街上掃了這人一眼,他就心中留意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人出手如此果斷很辣,一擊必殺,絕不留情。

而且,貌似是一個殺手。

一個傲氣冷漠的殺手,但也並非不近人情。

他也看出了蘇小河提醒了他。

也許他自己也早已識破薛諤,但既然蘇小河張了口提了醒,他也就欠了一個人情。

蘇小河如今並不知道這個人情會帶來什麼,目前只是對方的道謝。

蘇小河並不在乎這些。

他要離開,而且冒雨離開。

此處留下兩具屍體,如果被人看到,難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拿起「一語成讖」丟下的傘,覺得這人當真有趣,知道自己肯定要離開,不似「一語成讖」有淋雨的怪癖,竟然把傘留給了他。

蘇小河剛走出來,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他回頭看去,只見那片搖搖欲墜的避之地,大概因為被薛諤在牆上撞出了一個洞,再也無法支撐,竟然塌了下來。

蘇小河無奈的嘆息。

看來還是要投入客棧,帶雨停了再作打算。

他找了一家普通的客棧,住了進去,心頭卻在想著逃離的薛諤。

以「一語成讖」之能,薛諤不是敵手。只要他逃不掉,就必死無疑。如果他逃了,怕是要尋蘇小河的麻煩。

他逃走之前暗算蘇小河,自是看出了蘇小河阻攔「一語成讖」之事,其實是提醒他。

此時蘇小河並不怎麼在意。

既然出了山,入了江湖,總是會有一個敵人。

人怎麼可能沒有敵人。

一個人,不會所有人與你為友,同樣也不會所有人與你為敵。

蘇小河早已做好了有敵人的準備。

何況薛諤這種敵人。

此人心術不正,蘇小河初入江湖,就已經聽聞這人的惡名。既然是一個惡人,他對「一語成讖」感官還好,識破了薛諤,怎麼會置之不理。

他心裡真正考慮的是此行了解以後得打算。

師父說他沒有歷練過,武功停滯不前,才趕他下山,好使他磨礪一番。

蘇小河從小的玩伴並不多,而且全是不懂武功的普通人,他也很想見識一下江湖上的高手如何,增長閱歷。

蘇州是他此行第一站,卻與江湖無關,只是一件私事。洛寄予何時歸來,是他比較在意的事。

晚間,蘇小河正準備吹熄燈,耳朵一動,從窗戶躍過,手勾住窗欞,翻身掠到屋頂。

果然,那裡有一個人在等他。

竟然是「一語成讖」。

蘇小河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來給你提個醒。」「一語成讖」依然傲氣冷漠,哪怕蘇小河好心提醒過他,但他仍不可親近,「有人要殺你。」

蘇小河一皺眉:「今天逃走的那人?」

「一語成讖」搖頭道:「他已經死了。」

「那是誰?」蘇小河困惑了。

他初入江湖,除了白天得罪的薛諤,應該不會有旁的人。而且,還要取他性命。

「這你就不要問了,總之你小心些。」「一語成讖」頓了一下,盯著他,還是道:「看樣子你應該第一次走江湖,沒有見過江湖險惡,凡事小心為妙。」

蘇小河卻不懂他是何意,反而更加不解了。

「你不必再問,我的消息絕對屬實。告辭。」「一語成讖」沒有等蘇小河細問,便阻攔了他,轉身就要離開。

「兄台慢走。」蘇小河卻叫住了他,問道,「多謝兄台相告,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正欲離開的「一語成讖」轉過頭看著他,語氣更冷了:「我從不欠人什麼,你我從此兩不相欠。」

身影一閃,他便縱身而去。

蘇小河一愣。

這人原來不想欠他人情,才以這個消息相告。

蘇小河皺著眉,準備回到房間里。

這時卻聽那人冷冰冰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來:「方——驚——夢——」

蘇小河莞爾一笑。

不過他心裡卻是不解。

不管方驚夢從何處得知有人要殺他,最關鍵的是,初入江湖上的他,怎麼就突然莫名其妙的有了一想要殺他的死敵。

這一路走來,他並沒有攪入任何爭鬥。唯一得罪的也就薛諤,但此人已死。

那還有誰?

畢竟是生死敵人,除非大仇,誰會突然要殺他。

但下山以來,他的劍都還沒出鞘,也未與人動手,更是未曾殺人,怎麼就突然有了這樣一個死敵。

莫名其妙。

不可思議。

令人費解。

方驚夢知道,但卻不告訴他。

蘇小河生性心寬,考慮無果的事暫且丟在一旁,為今之計,安心等待洛寄予歸來才是他要辦的大事。

至於有人殺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唯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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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劍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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