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什麼人
方驚夢追蹤到逃離的薛諤,一指將其斃命。
之後,他又將胡金福一指擊殺。
隨後,他來到一天破敗街。
豈止破敗,而是像荒廢了一般。
整條街兩旁全是矮小的茅屋,這裡是蘇州最貧窮最落魄的地方。
這裡的人精神萎靡,至於身患重病的人,只有坐以待斃。
這裡是破板門,連乞丐也不不願踏入的地方。
然而,方驚夢擊殺胡金福以後,就來到了這樣一個地方。
他先找到破板門最有威望的武大叔,將一疊銀票交給他。
武大叔沒有推辭,順手接了過去,道:「公子放心,這裡交給我。」
方驚夢「嗯」了一下,又找到了破板門裡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那個少年眼窩深陷,骨瘦如柴,搖搖欲墜,但是眼睛里卻帶著一股倔強。
他看到了方驚夢,跑過來,腳步虛浮,差點跌倒,幸好方驚夢抓住了他的肩膀。
少年嗓子沙啞,問道:「方大哥,怎麼樣?」
「辦好了。」方驚夢依然有些冷,冷中卻帶有一絲溫情。
少年眼中淚水橫流,咬著嘴唇,狠狠擦擦眼淚,從懷裡掏了一會兒,將手遞到方驚夢眼前。
手心裡是幾塊散碎的銀子,還有幾個銅板。
方驚夢拿起一個銅板,注視著少年的眼睛,道:「我說過只要一個銅板,胡金福的命,就值一個銅板。」
少年聽后,彎腰下去,卻被方驚夢握著手臂,動彈不得。
方驚夢一字一句的道:「男人永遠不要下跪!別讓我瞧不起你。」
少年彎曲的腿站直了,狠狠點頭,眼淚一直流,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個少年就是方驚夢的僱主。
半個月前,少年和七歲的妹妹外出,妹妹不小心撞到了胡金福,將胡金福的衣服弄髒了。
胡金福一腳將妹妹踢出了好遠。
這一腳無巧不巧,剛好正中妹妹的心臟。
一個瘦弱的小姑娘,怎麼經得起如此大力的一腳。
少年上前去和胡金福拚命,卻被他的僕人差點打死,圍觀的人太多,指指點點,讓胡金福不敢犯了眾怒,丟下十兩銀子就離開了。
一條人命,就值十兩銀子。
少年被打的奄奄一息,動彈不得。
他回過氣來,用這銀子埋葬了妹妹,又買了一把尖刀,蹲在金府外面,等待胡金福出府之時,為妹妹報仇。
只不過胡金福外出一向有人隨行保護,少年雖然報仇心切,卻沒有混了頭,完全不自量力。
他一直在等。
等胡金福單獨,或者隨從少時下手。
這一等就是十天。
十天來,少年看著胡金福出入青樓酒館,醉生夢死,卻找不到下手的良機。
等待十天,對一個少年來說已經超乎耐心極限。
少年不想再等了。
他不能再等。
他要報仇。
他的身體虛弱,他怕等不到最佳時機,自己就要餓死或者病死。
他要動手了。
當他看到胡金福再次出府,隱藏在暗處的他正要衝出去,卻被人按住肩膀,動彈不得。
少年回頭,看到一張冰冷的臉。
此人何時來的,他毫無察覺。
來人正是方驚夢。
那日,他看到了渾身傷痕的少年。
這幾日,他一直跟蹤著少年,所有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方驚夢很好奇,這個少年復仇的心究竟有多強。如果少年哪怕不惜一死,也要刺殺胡金福,他倒不妨替這少年了卻心愿。但如果少年畏懼,放棄仇恨,方驚夢自然也會置之不理。
這少年果然沒有令他失望。
他看著少年的眼睛,彷彿早看透他的內心,問道:「你要殺他?」
少年不知這個冷冰冰的人為何如此發問,仍用力點頭,恨聲道:「我要替我妹妹報仇。」
方驚夢的目光落在走出的胡府的胡金福身上,道:「你殺不了他。」
少年目光一狠,道:「殺不了,大不了一死。」
「你不用死。」方驚夢淡然道,「我替你殺了他。」
少年不確定的問道:「為什麼?」
方驚夢冷峻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淡淡道:「我是殺手。」
少年嘆道:「我……我沒銀子……」
他哪裡有銀子雇傭殺手。
「先殺人,后結賬。」方驚夢不容置疑的道,「準備一個銅板,三天後,我找你拿。」
而後,方驚夢將他帶到破板門,讓他在那裡等待消息。
少年總覺得他一定不會欺騙自己,一個窮小子,身無一物,誰又能圖謀他什麼。
他在耐心的等,有時會幫助武大叔一點忙,替破板門患病的人熬藥。
三日期限已到,方驚夢果然來了。
方驚夢經常來破板門,每次都會將銀票交給武大叔,老歐,婦人,窮漢,甚至身體殘缺不全的人在這裡居住,生活無法維繫,如若不是方驚夢救濟,只怕這些人早已死了大半。只是方驚夢身上銀兩不多,相對破板門的情況而言,無異於杯水車薪。
此次方驚夢為少年報仇,險些受人暗算,卻只收了一枚銅錢。
方驚夢道:「小子,我替你報仇,你不必感激我,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少年大聲道:「方大哥你說,不說一件,就是十件百件,哪怕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
方驚夢道:「你在這裡等我,我會再來找你。」
他要去查一個人。
今天遇到的蘇小河。
他要查蘇小河,卻不必親自動手,門中自有人替他去查。
方驚夢找到了石化雨,將今日遇到蘇小河的情形說了。
石化雨負責蘇州情報收集,只要門中有目標在蘇州城內,一切想要的訊息他都有可以提供。
石化雨只聽方驚夢隻言片語,稍一停頓,便道:「蘇小河,二十五,昨日抵達蘇州,今日去了一趟洛寄予府上,他自言受人所託,將婚書交給洛寄予。洛寄予不在府上,他的夫人趙秋曼不喜歡這個人,便將他打發了,婚書也沒收,讓蘇小河等洛寄予歸來再說。你們兩人相遇純屬巧合,如今他在同源客棧。」
石化雨將蘇小河抵達蘇州的行蹤敘述的絲毫不差,又推論道:「蘇小河此人,武功不詳,師承不詳,門派不祥,以劍為兵器,以布包裹,此來蘇州,原因有二。其一,受馬舟所託,遞還婚書。馬舟此人怕是除了變故。其二,他就是馬舟,以此試探洛寄予對婚事的口風。」
最後,他說了一下洛寄予被貓抓傷這事,才他又總結道:「來歷不明,敬而遠之。」
「多謝。」方驚夢對他的話毫不懷疑。
石化雨不止為門中人提供情報,他最為令人敬佩的是他的推論。門中之人行使任務,多會問及他的推論,以做萬全準備。
石化雨從未推論失誤,由此就有了「鐵嘴神判」的名號。
只是方驚夢是個例外,每次執行門中要務,他從不會問及石化雨任何問題。
他只信自己。
可今天卻成了例外。
石化雨說話,不由得嘖嘖的問道:「奇怪啊奇怪,你是第一次問我。」
方驚夢瞥了他一眼,卻不說話。
「每次都這樣。」石化雨白了他一眼,「再送你一個最新消息,有人要殺蘇小河。」
「誰?」方驚夢古井不波的臉皮終於跳動了一下。
石化雨意味深長的道:「你!」
方驚夢一驚:「我?」
石化雨難得看到他的驚色,點頭認真的道:「就是你。」
方驚夢神色又恢復冷淡的模樣。
石化雨一扶額頭,無奈的道:「你可真沒意思,不逗你了。有人要殺蘇小河,不過點名由你來。」
方驚夢這次又淡然問道:「我?」
「就是你!」石化雨眉目一軒,「他算是救了你,你不會不幹吧?門中規矩,僱主發了話,就不能拒絕。」
他見方驚夢不言語,又繼續勸道:「他這也不算救你,以你的武功,薛諤他們還能傷的了你。你和蘇小河萍水相逢,可別犯傻。這次僱主可是花了重金,你不是很缺錢,事成之後,我估計夠你用的。」
方驚夢冷冷的目光掃過去,道:「剛才你說來歷不明,敬而遠之。」
石化雨咳了一聲,略顯尷尬,小聲道:「此一時彼一時,如果僱主不發話,自然敬而遠之,但僱主發了話,就必須照僱主的意思辦。」
他見方驚夢絲毫不為所動,不由急了,道:「你可別亂來,門中規矩森嚴,你把銀子全去救濟破板門的那些人,門中有人已經向門主質疑過。我們吃的是殺手這碗飯,心中可由不得婦人之仁,你為人不近人情,門中有人一直等著抓你的把柄呢。」
方驚夢依舊古井不波,還好吐了三個字:「我知道。」
石化雨舒了口氣,道:「殺手什麼都可以做,卻不能有婦人之仁,破板門那裡,我勸你撒手吧。這幾次雖然門主沒有發話,但時日一久,你覺得門主會讓一個心存仁心的人待在門中嗎?」
方驚夢點點頭。
不過,他轉身離開,就來到了同源客棧,飛上屋頂,聽到動靜的蘇小河流從屋裡掠了上來。
而方驚夢丟下那句話,就縱身離去。
他人在半空,尚未落地,突然聽到蘇小河詢問他的名諱,不知怎地,他猶豫一下,落地之後,再次掠空彈起,卻告知了他的名諱。
他心裡卻在想,蘇小河究竟是一個什麼人。
他觀蘇小河似乎初入江湖,閱歷不足,怎麼結下一個雇傭殺手取他性命的死敵。
蘇小河懷有婚書,又去了洛寄予府上,這僱主難道與洛府有關?
洛寄予即使要悔婚,也不至於雇殺手取蘇小河性命。
況且,洛寄予如今外出未歸,或許是他夫人的意思也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