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坐而論道
古人云:「死生亦大矣。」
逝者如川,三天就要下葬;新人若水,三日應當回門。這,也是南騫大陸的規矩。
於是在這個細雨濛濛的清晨,於北頤王府那半掩的側門之前。親自驅車的獨孤文瀾,拜別了上官姨娘之後,便是載著白依依,轆轆而行,一路往西城藏劍山莊處投去。
再見,再也不見。心碎了飄蕩在雨霧裡,他一抬頭仿似就是能夠看見。
這偌大的一座北頤王府,除卻自己那身不由己的父王之外,他的心中倘是還有一絲的牽挂與眷念,那就是要著落在上官姨娘的身上。
在自己轉身,攀上高大獸車的那一刻。他分明看見,那個身量婉約,我見猶憐的美嬌娘,紅著眼忍住了哭。
於是,狠狠地給了拉車的莽犀獸一鞭子之後。他猛回頭,向著那猶自佇立在風雨中的女子,高喊道:「姨娘,我的娘,快回吧。我······會好好的。」
王府門前的街巷既寬敞,因著這突如其來的風雨,路上的人又少,那拉車的妖獸在吃疼之下,便發足狂奔了起來,少時就消失在了綿密的雨霧之中。
手掀珠簾,白依依便是能夠看見,他那好看的側臉。
丈夫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此刻的他,再也沒有了方才同著上官姨娘,當面道別時的那般:「一蓑煙雨任平生」的洒脫與寫意。而是背脊聳動的傷心慟哭了起來。
黯然也好,慟哭也罷,都是極易傷人神魂的。
輕自嘆息了一聲,車廂中的艷美女子,如同變戲法一般的,將著一架桐木瑤琴,自其右手皓腕之上所佩戴的乾坤鐲中,取將了出來。
琴音如月下清泉一般,自她的指尖傾瀉而出,同著天地間那瀟瀟落雨,極為巧妙的相和著。潛移默化的在影響著獨孤文瀾的心緒。
良久,他吸著鼻子,揚袖揩了揩臉上的雨水(淚水),語帶嘶啞的道:「古曲『玉清明心引』?」
「只此半闕而已,是不是有些可惜?」聞言,那個嫵媚女子幽幽的道。
「『綾羅飄起遮住日落西,奏一回斷腸的古曲。』只此半闕,或許就不至於斷人衷腸了,豈非妙哉?」說話間,他一攏手中的韁繩,撥轉車頭卻是折向北城而去。
「這般明目張胆,葉家不是在西······?」
「這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葉家隨嫁的丫鬟、婆子有著數人之多。葉瑤迦縱是再有手段,也難保不會有所差池。畢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打斷了白依依的話語,他若有所思的道。
「難怪此番我們南下,偌大的一個北頤王府,連同一個隨行的丫鬟、老僕都沒有。原來上官王妃是怕節外生枝啊。」珠簾晃動間,那個眼媚如水的女子,矮身自車廂內走了出來,同著獨孤文瀾並肩坐在了一處。
有風吹過,攜裹著濛濛細雨,拍打在女子的臉龐、身上。下意識的,她向著身畔之人處靠了靠,再靠了靠。
前路越發的雨疾風驟,縱是兩人披了蓑,也戴了笠,可一身衣衫卻也各各撻濕了七八分之多。
「快些回車廂里去吧,一旦受了涼,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引著獸車復又折了個方向之後,獨孤文瀾當即將著身邊的女子,向著身後的車廂處推搡而去。
「道法自然,懂吧?不獨那『江上之清風、山間之明月』便是眼前這綿密細雨,也是那『造物者的無盡之藏。此刻我坐於此間,不獨是陪你櫛風沐雨,更是為了體悟那非常之道。」
她神情肅然的說著話,對於這天地自然,白依依倒是極為敬畏的。
「啊,沒想到你這個霧化期修士,還有這般見地。難得,難得啊。我所理解的『道』,是作為天地之始,萬物之母的一樣存在。也正是因此,東湖郡文家於機緣巧合之下,所得的劍道殘卷——『劍築八荒道』,才會被另外喚為『八荒劍訣』。畢竟要達到那,另築八荒四海的『道』之一境,那也是沒有誰人敢去想得事情。」
說話間,他探手入懷,將著一個素色錦囊取了出來。
「這就是那第三個拜匣里所盛裝之物?」打量著此一個同著尋常可見的乾坤袋,差相彷彿的存在,白依依若有所思的說道。
「那日我見此物干係重大,又怕隔牆有耳。所以就假託其是我姨娘,平素用來納藏『針頭線腦』之物。實則不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或是一樣洞天法寶。只是這如多年來,文家曆數代也是沒能有人,解開這其中的玄機而已。」
輕提著此錦囊束口處的那一條流光溢彩的長綾,獨孤文瀾壓低了聲音說道。
「洞天法寶?倘果真如此,那你的機緣可就到了啊。快,先收將起來,待你我去到天任、天英二城,一切安頓妥當之後,再細細參研此寶,也是不遲。」
白依依說話之時,還左顧右盼了一番,好似當真是怕其二人方才的一番說辭,被別人聽了去一般。
······
北頤王府,後殿東側的一處閣樓之中,上官王妃、上官平兒二人,此刻正對面而飲著。
看著窗外那將著遠處的屋頂全籠上了一層薄煙的,密密地斜織著的細雨。上官王妃頗為感慨的道:「平兒,你我有多久,沒有像現在這般,悠然的坐在一處,靜下心來聽聽窗外的風起雨落了?」
「南華經上說:『巧者勞而知者憂,無能者無所求。』似小姐這般,有著經世之才的大人物,又如何會有時間,駐足欣賞這沿途的風光呢?」為上官王妃面前的酒杯,重又蓄滿那甘冽的靈酒之後,上官姨娘——平兒,若有所思的說道。
「難得你對這一部荒古典藏,也有所涉獵。據我所知,其文汪洋辟闔,儀態萬方,甚是難明。此經成稿之初有著五十二篇之多,后經遺失,眼下存世者三十有三。內篇有七,外篇十五,雜篇者壹拾壹。姐姐我對外三篇:天地、天道、天運,頗感興趣。平兒,你不妨就此說來聽聽。或許,你我還可以論上一論。」
輕自晃動著手裡的酒杯,上官蘭心頗有興緻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