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無妄之災
獸車在獨孤文瀾的驅馳之下,於風雨中轆轆而行。約莫一個時辰之後,便是來到了沛水城北門那恢宏的門樓之下。
縱是眼下雨疾風驟,少見有人在外間走動。但似此一處重要的所在,卻是不改慣日里的熙攘,至少在進出之際,還是要排隊等上一陣子的。
趁此當口,獨孤文瀾遙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巨大黑石雕像,向著身畔的嫵媚女子道:「荒古聖獸——玄武。如何,威風吧?」
「北方屬水,玄武鎮之。雕像高大,門樓恢宏,倒也是相得益彰。可不知你注意到沒有,那聖獸所凝望之處,卻不是正門的所在。倘不是無心之失,那這其中或許還有著一段,不為人知的因果。」
順著他遙指之處望去,那一座十數丈之巨的聖獸雕像,登時就倒映入了白依依那剪水也似的雙瞳之中。
「啊,是嗎?對於此事,我可一直不曾留意。再者說了,果然有這一般說詞嗎?」話雖如此,他卻是不由的在心中犯起了嘀咕。
要知道「風水術數」之說,在這沛水城乃至於整個北頤國,都是頗為盛行的。對此一道,獨孤文瀾雖是少有涉獵,但在周圍大環境的熏陶、影響之下,他也勉強知其一二。
至少對於「心誠則靈」、「舉頭三尺有神明」······等諸如此類的說詞,他還是深信不疑的。
眼下偌大的一座聖獸雕像的方位,居然有了差池,這在他看來,或許並不是一個好兆頭。
「這般嚴肅的一件事情,難不成我還能信口胡謅不成?看來你對於『荒古卜算三大術式』所知不多啊。回頭我可以教教你,呃,如果你願意的話。」說話間,她忽得舉袖,向著自己的一張俏臉上拂去。
獨孤文瀾再也沒有想到,此女竟是還精於,類似於舞榭歌台之上所演義的那一般『變臉』之術。
單隻是隨意一拂,他再看身邊之人,早已不見了那「肌膚若雪,眉目如畫」的美人兒,代之的則是一個「朱顏辭鏡」的老嫗。
「假作真時真亦假,你······這,這不會才是你的真容吧?」白依依這般舉動,給他所帶來的衝擊,不可謂不大。
「失落大過於震驚。看來之於我,之於我的這一副皮囊,你還是挺在意的嘛。放心,這只是基於那『三大術式之一的——太乙神術』,所施展的一般障眼法兒而已。一會兒,糊弄一下守城的軍士還可以,倘是有高階修仙者當前,登時就會被看穿、識破的。」
她的這一般變化,雖是丑看了些。但是於眉眼之間,獨孤文瀾在先入為主之下,還是能夠捕捉到幾分,其之前的影子的。
「如此也好。要不然以你的容貌,憑我的修為,這一去山高路遠,咱倆還不知道要招惹多少,不必要的麻煩呢。只不過,這『障眼法兒』也太過神奇了吧?有時間,有時間你一定得好好教教我。」
看著身邊之人那佝僂的身形,粗鄙的模樣,獨孤文瀾猶有餘悸的說道。
「看,那守城軍士坐下的白象,倒是有些意思。周身被覆鱗甲不說,面上竟是生了六對淡金色長牙,稀罕,當真是稀罕。」白依依沙啞著嗓子說話,倒也符合她眼下的老嫗身份。
風雨中,獨孤文瀾順著白依依的目光看了過去。但見,城樓下,弔橋邊,對面而立的數頭巨象,眼下正各自甩動著那蛟龍也似的長鼻,在排隊進出這沛水城北門之人的身上,依次蹭磨著。
「是『靈牙裂天象』。怎麼,之前你不曾聽說過,此一等妖獸?」抖了抖手中的韁繩,他驅馳著那「莽犀獸」,隨著隊列復又往前挪動了幾步。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這如許多年來,我一直在那『戈洛山脈』深處潛心修行,對外間的一應物事,所知自然不會太多。莫跟我說諸如『讀萬卷書』此類的話語,我們白家從來都沒有多少藏書。不過最基本的江湖常識,我還是知道一二的,畢竟閑來無事之時,母親大人總是會給我講上一些。」
當她談及自己的母親之時,獨孤文瀾自其眼中所見的分明是尊崇和濡慕之色。
這般的一個母親,無疑是成功的。
「啊,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做法,本來也無可厚非。畢竟你在功成名就之時,於春風得意之際,數朝便可閱盡那山川之美、江湖之險。至於這『靈牙裂天象』嘛,眼下雖是不太常見,但聽說它們的淵源似是可以追溯到『荒古神魔時代』。」
「別看眼下它們受制於人,一幅溫馴、妥貼的樣子,那是因著靈牙被鋸,否則朝夕便會暴起傷人。據古籍所載,這一等妖獸,一旦修至七級後期之境,激發那荒古巨妖血脈,便可幻化人形。無論男女,身量高大,卧蠶眉,丹鳳眼,美人聲,似乎是他們的標誌。至於現在嘛······」
「哞······」獨孤文瀾話未說完,便為不遠處一頭巨象,那仰鼻向天的嘶叫之聲所打斷。
「看來我們要在此耽擱上一些時間了。」說話間,獨孤文瀾下意識的抓緊了,其腰間所挎的那一口長劍。
「退後,所有人都退後。」象背上的守城軍士,在喝退了近前的眾人之後,便是探手入懷,將著一面翠綠色的小鏡取將了出來。
「這是?」白依依不解的問道。
「靈象示警,寶鏡鑒妖。看來那推車的漢子,多半非我族類。」手中韁繩連抖,他驅趕著獸車,向著遠處趨避而去。
破風之聲大起,豈料那為翠綠色的小鏡所晃起的道道青光,所照定了的推車漢子,竟是突然發難。但見其向著那執鏡軍士,揚手打去一道灰芒之後,便好巧不巧的奔著獨孤文瀾兩人處,閃身而來。
「去到車廂內,暫避一二。」說話間,獨孤文瀾便攬過白依依的腰身,攜著她齊齊的向著,身後那晃動不已的珠簾處撞了過去。
「鏘鎯」一聲,他腰間所挎長劍,也在間不容髮之際,為其執定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