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候來將行心理安慰 細說行動穩待後日
次日一早,老壯拎著一堆東西推開了門,他本想將屋裡的人叫醒並提醒他們在室內不要大聲動作,卻不料剛一進門,便被六雙疲憊的眼睛盯住了。他只怔楞了一瞬便也理解了他們的想法,畢竟是如今這種情況,要麼警惕要麼難耐,睡不著是慣常的事情。他放下早餐,再次提醒了一句不要發出聲響,便出了房間並關上了房門。
費尹癱坐在炕上看著古致忠一宿未睡,但終究是人老了,熬了一宿精神有些不濟。萬尚志將老壯放在地上的吃食一一打開,隨後取了些費尹平日里最愛的鍋貼遞了過去,「費叔,吃點東西吧。」
費尹動作僵硬地轉過頭,看到萬尚志手裡的鍋貼,他抿了抿唇,聲音頹然:「我不想吃,你們吃吧。」
萬尚志默了默,回身取了個油紙包將鍋貼包好,放在費尹的身旁。隨後,他回過身坐回地上,拾起一個油餅吃了起來,然後低聲說道:「大家都先吃點吧。」
年輕一輩的人們在費尹昏迷的這段時間心態調整了許多,這些日子在牢裡面獄卒們故意不給他們吃飽飯,為的就是讓他們常年處於飢餓無力的狀態,容易擒拿,所以眼下面前突然擺滿了一大堆的吃食,飢餓了許久的年輕漢子們頓時大快朵頤起來。尤其是古武就,或許是因為萬尚志等人的刺激起了作用,他目光中充滿了鬥志,且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著吃食。
古武就想的很簡單,要多吃,吃的飽飽的,只有這樣力量才會充滿全身,像上次,如果不是自己不敵那些執事門人,又怎會導致父親和自己等人被捉到監獄里去,進而導致父親重病難以醫治而亡呢?多年來在海島中平靜的生活磨去了他的鬥志,若非是處於如今的境地,他也不會升起如此濃厚的,想要將母親、妻子和孩子們從海島上接出來的鬥志。
吃過早飯,熬了一夜的眾人稍有困意,邊打著哈欠邊聽著一門之隔外的店鋪里人來人往的聲音,多是些高門貴府的官家或採買,語氣高傲又挑剔。聽著聽著,困意竟然漸漸地被熬退了,眾人精神了不少。
又過了半晌,外面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更令眾人精神一振。
「掌柜的,你這裡有沒有上好的絲綢啊?」
「有啊,就是前面這兒沒貨,東西都堆在後面呢,您可否移步隨我去看看?」
「唔,也好,你帶路吧。」
房門傳來輕微的響動,隨後門被人從外側拉開,白將行一個閃身竄了進來。老壯將房門開了個小口,露著小半張臉叮囑道:「大人,若是要離去,且敲動地板兩下。小的收到信息后,若是無事便安排大人離去,若是有事,且等小的信號再出來。」
「知道了。」白將行應道。
得到答覆,老壯將門關閉,很快便聽到腳步聲遠去。
白將行一進屋,掃了一眼地上坐著的萬尚志等人,隨後定定地看了一眼躺在那裡的古致忠,長吸一口氣收回了目光,移目看向了費尹。他繞過地上坐著的人,快步走到費尹身旁,輕聲道:「費叔,抱歉,是我救你們出來晚了。」他坐在炕邊上,又安慰道:「但眼下不是傷心的時候,我想您也不希望古叔他老人家白死不是?現在我們只有您這一位見證過當年歷史並且願意出面作證的人了,您要接過古來的遺憾,替他完成他再也不能完成的事情,若是您在傷心過度出了什麼個意外,我想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不會安寧的。」
費尹動了動,淚水忽然從眼角滑落,他忙用老手擦了擦,語氣悲傷:「我知道,可我就是難過,我沒辦法控制我的情緒。我和老古並肩走了一輩子,可我從來沒想過他會走在我前面,而且是這麼突然。」
白將行撫上他的背,「我理解的費叔,我知道,你只是一時接受不了,不過這些苦痛都會過去的,我們要帶著古叔的那一份希望繼續走下去,而也只有您陪伴著古叔最久,他也只希望,是您代替著他完成他未完成的事業,他想看著您好好的活下去呢。」
費尹哭的情難自禁,連忙閉上眼睛緩和情緒。白將行見狀,又撫了撫他的背,看到炕上那一包鍋貼,不由打開從中拿了一個,遞到費尹嘴邊,「費叔,吃一個吧,只有您的身體健康,才能替古叔看到他想看到的將來呀。」
淚眼婆娑的費尹看了看在嘴邊的鍋貼,不由嗅了嗅,一股濃郁的豬肉蔥花的味道瞬時便勾出了他的口水,牢中數日清粥就鹹菜,早就吃的他嘴裡滋味盡失,往日里嫌棄地不行的街邊鍋貼在他如今看來,也是如同國宴般地美味。他被饞的點點頭,帶著哭過後的濃厚鼻音,「既如此,那我就吃兩口吧。」
安慰好費尹,白將行看了一眼古致忠平靜的面容,轉過身,看著坐在地上的眾人,也跟著坐了下去。白將行撥了撥地上的早餐,老壯買的多,還有不少剩餘,他隨手撿了個雞蛋吃了起來,邊咀嚼邊慢慢說道:「當年我父親和你們的父親同在御膳房為御廚,其實真正的論起來,我和你們、和王旺,其實都是同輩的人。費叔古叔和我爹成婚的比較早,所以我們幾個年齡也比較大,這就導致了尚志和明月要比我們小上十幾歲甚至二十幾歲。」他看了看邵天宜,忽然道:「哦,不過天宜的確實要比我們小上一輩哦。」
郝明月在一旁偷笑,「這麼說,我一直叫邵兄都是叫錯啦,應該叫邵侄兒嗎?」
「……」邵天宜臉色一黑。
白將行笑著咳了兩聲,轉移了一下話題,「對了明月,前些日子我父親已經傳信給我,你是當年郝叔叔的兒子?唉,我一直以為鶴兄是灰心於皇權從而遠離京城遊歷,不曾想他忍下心中愁苦,為了保護你才遠走新京。你父親都說了,你對叛亂一事心有抵觸,所以我先問問你,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嗎?要是想平靜的生活,我可以給你在城南安排一個……」
「不了白老,」郝明月的笑容漸漸收斂,「師傅寵了我大半生,他想讓我無憂無慮地活著,可是有些事情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我不想看著師傅泉下不得安寧,所以我想為這件事出一份力,不知道可以嗎?」
「當然可以。」白將行說道:「我說過了,咱們其實都是同輩人,別叫什麼白老白叔了,你們叫我老白就行。」說著,他又調侃了一下邵天宜,道:「小天宜也不用叫我們叔叔,你同尚志已經結拜成兄弟了,自然也可算作和我們是平輩人,就都叫我老白吧。」
萬尚志噗嗤地笑了一聲,看了一眼旁邊臉色如同鍋底灰的邵天宜,忙道一聲:「老白說的對,天宜是我兄長,自然同我們平輩。」
「哼。」邵天宜在一旁咬牙切齒地冷哼了一聲。
「好了。」白將行收斂笑容,正色道:「不開玩笑了,今天我來這裡是要和你們簡單地說一下之後的行動。這次為了營救你們,我出動了在新京培養多年的一支暗衛小隊,雖然一時之間皇帝並不能察覺到是我動的手,可畢竟是在天子腳下動的手,執事門的人遲早會查到什麼線索,所以就算我把你們救了出來,也不能保證能夠讓你們安然無恙地參與到賽事當中。」
郝明月半懂不懂地皺了皺眉,詢問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是不是說我們沒有和平翻案的機會了,只能用動用暴力手段?」
白將行看了他一眼,說道:「差不多吧。數日前我知道你們被抓之後,就立刻傳書於父親,詢問是否可以調動訓練多年的那些精銳士兵,父親回書的意見是暫且按兵不動,還要等時機,並讓我把其餘的準備全都拿出來,以此來牽制、威脅皇帝。不過保險起見,我暫時還沒動用那些手段,怕皇帝想出什麼消除負面影響的辦法,所以打算等比賽當日再全都拿出來。」
「你說的那些準備都是?」萬尚志問道。
白將行道:「唔,為了今日的境況我們做了許多手的準備,譬如現今陳國忍受不住鄭國東南軍的逼迫,已經緊急調動大量部隊加急攻向橫海郡,橫海已在節節敗退之中,軍心大亂,不少將士們紛紛鬧著要戰神元帥衛建寧接手東南軍。但是衛建寧如今已經和我們合作了,皇帝沒辦法找到人,但東南軍中為此已有嘩變的意向,估計皇帝現在很是頭疼吧?還有,之前因為衛建寧的事導致宋玉崢徹底對鄭國朝廷灰心,也是通過他,我們才說動了衛建寧答應和我們合作,現在我們已經打著衛建寧的旗幟招攬了不少他昔日忠心的屬下,因為西北的村哨制度,這支部隊也極易隱藏,只需我們令下三日內便能到達。不過他的條件就是下一個坐在皇位上的人必須是鄭國皇室血脈,如果是我們其餘的任何一人,他便會帶領手下再次發動政變,這點也是我們肯定能保證的,所以對於他,沒什麼好擔心的。
另一方面,似乎是老天爺也在幫助我們,鄭國出現了蟲災,你說也是奇怪,這才幾月份?往年這時節恐怕蟲卵都沒孵化呢,怎地今年竟突現這樣大的蟲災。借著東南戰亂、和蝗災,我半真半假地偽造了份秘書藏在城北一處新建酒樓的地基里,意思差不多就是當今皇帝不修德行,以致天怒人怨,衛建寧無罪而為皇帝私自揣測下獄流放,這才有東南受苦,還把橫海郡城被屠一事寫在了裡面,明確地說明了皇帝和此事的關係,明日便讓人給挖掘出來,好讓天下人也看看,咱們這位皇帝為了明面上、後世里的好名聲,私下都做出了怎麼樣的天怒人怨的事情,這才導致了大鄭今年如此多的風波。」
說著,白將行笑了笑,「當年眾御廚被冤枉的慘案我也寫在裡面了,等後日比賽,若是皇帝著人來抓你們,我就當場和皇帝打一個賭,如果你們贏得了廚神的稱號,就讓他重新調查當年御廚下毒一案,如果輸了……咱們就一起死吧,我還多賺你們十幾年呢,哈哈。」
「打賭?」郝明月疑慮道:「皇帝怎麼會同意和我們打賭呢?」
邵天宜早便想通了其中的關鍵點,淡淡地解釋道:「廚神比賽三十年一次,屆時不說參賽的選手有那麼多,圍觀的百姓恐怕也有數萬之中。白老是廚協的會長,權重不說,他處於的位置在老百姓眼裡便是和高官是一樣的,只要白老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了這個賭注,百姓們豈不疑慮?若是皇帝不答應這個賭注,白老也可以將手裡掌握的信息捅出去,畢竟橫海郡之事我們幾個、周柏秦甚至衛建寧都是當事人,如果讓老百姓們知道是皇帝為了獲得身後名收服陳國而犧牲了一郡五十萬的百姓,他們會作何感想?更別提,數萬百姓都是長著嘴的,他們知道了此事後還會回家和家人說、和親友說,甚至是上街買菜都要議論兩句,屆時舉國皆知此事,你覺得那些橫海戶籍的東南將士還會心甘情願替皇帝抵抗陳人嗎?他們本就在嘩變邊緣,聞聽此事後定然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皇宮裡面刺死皇帝。更何況,此事之後,那老皇帝這一生所求的生前身後名,也盡毀之一旦了。」
郝明月瞪大了眼,「原來如此。」
白將行也點了點頭,「正是這樣,所以其實只要在廚神比賽前你們沒有被捉住,我們就是立於了不敗之地。」
聞言,萬尚志看了看門外,意有所指:「那此處安全嗎?」
「放心。」白將行說道:「老壯他們這一批暗探都是我這二十多年來救助的家破人亡的孤兒,他們在這個世上無親無故,我在他們幼時給了他們一口吃的,讓他們有了在這個世上活著的希望,他們都絕對不會背叛我的。」
萬尚志點了點頭,只是說道:「防人之心不可無,而且這裡看樣子是屬於商業街、鬧市的,我們終究不能在一個地方停留的時間太久,老白,我們還有其餘的去處躲避嗎?」
白將行思考一番,看向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