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望鴉不歸危機再起 步入賽場兩相對峙
第二日早，萬尚志三人早早起床，小院中的餐桌上已擺放了幾道小食，洗漱過後，眾人便圍著桌子吃了起來。吃罷飯，收拾乾淨桌子后，郝明月躍躍欲試地提議早些去賽場，他已經等不及去看周政因失敗而在那一張老臉上表現出來的情緒了。
但萬尚志搖頭拒絕了，他坐在小椅上時而抬頭望天，說道：「再等等。」
比賽定為午時末開始，一直持續到酉時初刻為止共兩個時辰的時間，如今不過剛過辰時，還有的是時間。
郝明月跟著萬尚志的動作向天空望了望，明白了什麼，應了一聲后便沉默下來不再說話，只是捧著手裡準備好的佛跳牆底料罐子，手指甲不時在陶罐上磕碰發出細碎的聲響。
又過了半晌，澈藍的天空再次飛過一群鳥雁，可萬尚志仍然沒有等到想見的那個身影，他終於坐不住了，撐著桌子站起身便朝廚房裡走去。
「哥，你要幹啥去？」郝明月在身後出聲問道。
萬尚志煩躁道：「反正還有時間，我閑不下來，再去做一鍋試試。」
直到萬尚志攙和著四種酒水重新做出了兩道佛跳牆，他所期待的烏鴉仍舊未歸，於是他終於放棄了這一絲希望，提起已經適應的家裡的寬刃廚刀，四人提著事先準備好的東西，再次趕赴廚師協會。
但在萬尚志給院門上鎖的時候，一旁的陸拾玖突然阻止了他，萬尚志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後者淡淡道：「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如今皇帝已經不會對你們動手了，我去也只能幹站在賽場上毫無作用。」
萬尚志抿了抿唇，還不待說什麼，郝明月緊忙出聲道：「別這麼說啊，拾玖你可是幫了我們很多的。之前你還曾幫我們切菜洗菜，幫我們選購食材回來，為我們節省了大把的時間呢。你跟著我們從第一場比賽一直陪伴到現在，眼看著我們就要奪魁，你的任務就要圓滿結束了，你難道不想親眼看看嗎？」
任務？
陸拾玖低斂眼眸，彎曲地睫毛伴著他低眸的瞬間竟閃過一抹脆弱，不過這好似幻想一般一瞬而過，容不得人捕捉。
他低聲淡淡道：「不了，我還有大人交代的任務在身，實在是走不脫……你們去吧——比賽結束后，我等著你們回來吃開邊繭蛹。」
邵天宜目光中顯見的糾結與難過，不過他很快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再次揚起熟悉的笑臉，「好，我要的可是鴻運樓的開邊繭蛹，你可不能找別人家的冒充！我幼年時候可是曾跟著師傅吃過一次開邊繭蛹的，你若是換了酒樓，可誆不了我這條舌頭。」說著他大笑著指著自己的舌頭。
陸拾玖被霜凍的心融化了少許，他點點頭，「必是鴻運樓的，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萬尚志三人並沒有過多的停留，待郝明月二人又說過幾句話后，他們便互相揮別，踏上前往廚神爭霸賽的賽場。
陸拾玖站在院門前，看著三人逐漸遠去的背影，正待飛身前往鴻運樓預定酒菜，卻忽然聽聞高空一聲凄厲的怪叫。他敏銳地抬起頭望去，但見天空上一隻小黑點不斷在眼中放大，來不及多想，長久的訓練讓他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反應——只見他兩步奔到院牆邊上，借著院牆反作用力飛身當空，兩腿在半空中借力一蹬，整個人再次向著更高的天空飛去，恰巧黑影已經落到他近前，他長臂一攬，一個濕濡濡的熱物便落到懷中。
「啊…啊……」
虛弱無力的叫聲從懷中響起，陸拾玖身子輕巧地落在小院當中，他正要細察懷中之物的情況，卻好似突然發現了什麼，耳朵稍稍一動，整個人彷彿一道影子瞬間翻牆向隔壁飛身而去，一連翻了七八個院落，落在一處小巷當中，他迅速用節奏敲動小巷一處牆壁。
連敲兩聲后，牆壁應聲而開，他翻身而入，牆門又很快恢復原狀。
不一會兒后，小巷中忽然閃現出兩道人影，兩人目光謹慎地在小巷當中尋摸了一會兒，或許是並未察覺到情況，一人向另一人偏偏頭，聲音低沉：「走。」
兩道人影再次消失。
牆壁內暗格中，陸拾玖屏住呼吸並未動彈，他身側作為接應的暗探也緊貼著牆壁一動不動，兩人沒一個出聲的。連懷中的烏鴉也是安安靜靜地窩在他懷中。
又過了一會兒，兩道身影忽然再次出現在小巷當中，兩人疑惑地看了看小巷，搖搖頭，身子一動躍向兩側牆頭，再一個縱身終於不見了蹤跡。
陸拾玖深呼吸一口氣，低頭看向懷中的烏鴉，他早已察覺到上衣逐漸濕濡起來黏在身上，是以方才執事門人追上來的時候，他便將烏鴉嚴實地捂在了懷中避免血腥被察覺，可顯然他們還是察覺到了，但因著暗格裡面的幾人並未露出馬腳，是以他們才打消了疑心，誤以為陸拾玖只是帶著烏鴉從此路過而留下了血腥味。
此刻確定對方離去，陸拾玖才鬆了松雙臂，低聲說了一句：「點火。」
暖融融的火光很快亮起，黑暗的小格終於顯露在眼前，原來是個方丈大小的地方，只擺得下一張桌子和周圍一圈座位，此刻那接應的暗探正跪坐在一邊座位上收回手裡的火摺子。
早年間由於執事門在新京的勢力太大，白將行訓練出的暗探總是在做完任務后未能及時撤離而被圍堵抓捕，雖然這些訓練有素的暗探都會在陷入包圍圈的第一時間服毒自殺，但訓練一個暗探所需的時間精力與金銀消耗的數額都十分巨大，每一個暗探的死亡都是一個巨大的損失。是以，後來白將行採納了謀士的意見，借著職權開了不少小飯館實際上是白家暗探的窩點，亦在各個小巷等處挖了不少密道，用以給做完任務的暗探逃脫時能夠藏身之處。
陸拾玖抱著烏鴉坐到小桌旁，那接頭暗探有眼力地將桌上的油燈拿下在手中舉著。陸拾玖將烏鴉輕柔地放在桌面上，但見它黑色的羽翼濕漉漉的，低下頭看身上衣衫沾染的血色和鼻尖縈繞的鐵腥銹味，陸拾玖知道，它翅膀上沾的不是水，而是血。
陸拾玖看著烏鴉，雙手輕柔地撥開它身上的羽毛，它成年人手臂大的身子彷彿受驚一樣狠一個冷顫，當陸拾玖看到那個貫穿它翅膀的血窟窿時，面色終於是一寒。
「啊…」它費力地抬起鳥首看了看自己的翅膀，虛弱的叫喚了一聲，隨後又彷彿十分焦急地一連串細碎的叫：「啊…啊啊啊！」
「你別急，我知道。」陸拾玖連忙抹向它腳腕處的信筒，待果真抽出一張小信紙，看也沒看，連忙撫摸烏鴉的頭低低說道：「放心，我會把信里的內容傳達給他們的，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想到執事門平素的作風，陸拾玖突然覺得自己說不下去了。
執事門出手不會留情，更何況是對待傳遞消息的信鴿一類？他們為了阻斷信件的傳達，對於傳信的鳥類往往動用的是一擊必殺的準備，也就是說……射中烏鴉的羽箭上一定淬了毒。
「啊。」烏鴉一雙眼中閃過人性化地懼怕，但很快，它放平自己的頭躺在桌面上，只胸脯一闊一縮的低低在呼吸，再不出聲，彷彿知曉了即將迎接自己的是怎樣的命運。
所有動物活在世上的最根本本能，都是在求生，但一旦動物產生了思想、擁有了高級智慧，它們往往會因為一些人無法理解的心中的道義與目的而犧牲自己，一旦出現了這種情況，動物就不應當再被稱之為動物了，而是真真正正的應當被稱為一個『人』。
世上的人很多，但有很多德不配位，烏鴉雖然是只烏鴉，但此時此刻，陸拾玖已經將他當為一個人，一個夥伴來看待了。
他從小巧信筒中抽出一片紙頁打眼一掃，紙頁很小，上面的字也很少，只有簡簡單單的五個字，他只將五個字在心中一過便知曉了信上的意思是什麼。看了看桌上奄奄一息的烏鴉，他抿抿唇，出聲道：「鴉兄，你堅持住，我這就按照信上吩咐的去做，你跟了萬尚志他們這麼多年，你一定想看到他們成功的那一天吧？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堅持住。」
「一百二十七，鴉兄交給你了，在我回來之前，你必須照顧好他。」
「這個……」一百二十七猶豫著並未應答，他早已瞧出這大鳥中了毒沒什麼活路了。
「啊！」但不待一百二十七再說什麼，烏鴉忽然尖聲叫了起來，一邊大力拍打翅膀，掙扎著要站起身來，不斷朝著陸拾玖的方向掙扎。
陸拾玖目光閃了閃，他明白烏鴉想要表達的是什麼，「好，我帶你去看他們成功的那刻。」
萬尚志三人到達賽場的時候才剛剛巳時末，離著比賽開始的時間還有一個時辰，他們提著一堆用品走進廚師協會當中，在一個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前往一處小屋對即將要帶入賽場的東西進行檢查登記。做完登記過後，時辰也還很早，三人便在廚師協會的安排下在參賽者等候區靜坐著，沒過一會兒，便有廚協人員詢問三人是否吃過午飯，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不一會兒，便有人送來一桌餐食。
眼看著比賽臨近，三人都沒甚心情吃，郝明月剛寥寥吃了兩口，萬尚志忽然陰謀論道：「會不會有人在其中下了葯打算毒壞我們的味蕾，然後讓御廚們輕易奪魁？」
「嘔咳咳咳！」郝明月扣著嗓子眼將剛吃下肚裡的幾口土豆片吐了出來，一臉驚恐地不斷砸吧嘴，彷彿在品味自己的味蕾是否還在正常運行。
邵天宜無語地看著兩人，從懷中摸索出一本在小院書房中帶來的食譜，津津有味地看起那上面的註解起來，不再理會兩個同伴。晁元崧在每本書上都註解許多，可見他是個理論派高手，但能夠年紀輕輕就成為了御膳房主廚，也側面地表現了他廚藝的非凡，應當不僅僅是個理論派，而是個和實踐結合的高手。那滿滿一屋子的書籍盡數密密麻麻的註解，又足以見得他雖年少成名但卻十分謙虛好學，同同僚們交好、受晚輩們喜愛，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仍有無數的朋友晚輩拼了心思為他翻案，便可從中窺探得一二他的性格。
書上的註解雖然大多數邵天宜自己亦懂，但不知為何總往往無法將心中所想歸納為一句話，而晁元崧每句註解總是一針見血，既將邵天宜心中所向完全歸納總結，又每每多注寫了一兩句，能夠給他很大的領悟與啟發。
邵天宜不禁感慨，若是晁元崧如今在世又該當是如何一番的光景？或許自己、萬尚志和邵天宜是幾個歡喜冤家，總擾得父輩們頭大但又為之驕傲，自己不會是如今的這樣的性格，家族也不會過得像現在這樣艱難。
「咚！」
一聲巨鼓鳴響將邵天宜從思緒中打脫，他偏頭看向門邊，只見一個工作人員正迅速向著他們所在之處趕來，顯然比賽即將開始了。
只是可惜，沒有那麼多若是。
三人捧著自備的東西便跟著工作人員行進，很快走到廚協門口的大廳中，而御廚小組就在他們身旁不遠的地方站立著，他們看到，御廚小組手中也捧了不少湯罐器皿，顯然對於本場比賽也動用了心思。
看著那些湯湯罐罐，萬尚志心裡不由少了幾分把握。佛跳牆雖然在王旺的幫助下改良的十分美味，但正因為他知曉還有能夠增強的地方，所以他明白，這世上必定有比之更加完美的美味，他不確定那幫子御廚是否掌握了這樣一種的美食，不由掌心生出了濕滑的冷汗。
就在他們看到御廚小組的時候，御廚小組自然也看到了他們。周政在瞧見郝明月的那瞬便眯起了眼睛，上前了兩步但也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不遠不近地站在那裡語氣嘲諷，「怪不得你們這樣的實力也能走到決賽，連第三名的小組都是那樣的廢物。只不過，你們的好運也只能走到這裡了，這次比賽我不會再有絲毫的懈怠放水，我會讓你們體驗一下實力被絕對碾壓的感覺。」
「你！」郝明月咬牙正要回嘴，卻突然生生忍住了怒火，他略微平復自己的氣息，隨後冷笑地回答道：「嘴巴厲害的人，大多沒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