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以後每個生日我都陪你過
出去玩了幾天,回來的第一時間就去了醫院,因為要化療。
化療無疑是痛苦的,但這次化療並不需要住院,因為每次化療基本是一個月一次,剩下的時間在家裡靜養就好了。
盛夏的北京像是巨大的蒸籠,連吹的風都是灼熱的,讓人感覺窒息。
自從做完手術,莫玦青的體溫一直偏低,但在這盛夏的高溫天氣下還是會止不住的燥熱難受。
關鍵是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還不能吹空調吹電風扇,這就很折磨人了。
因為天氣太熱,他們搬到了銀杏別墅避暑,至少那邊是郊區不會像市內那麼悶熱。
梁安歌端著放著兩盅湯的托盤從別墅出來,走到了銀杏樹下的鞦韆前,把托盤放到了桌子上。
看到閉著眼靠在鞦韆上的人,梁安歌坐到桌子前的椅子上支著下巴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嘴角噙著笑。
他現在比以前圓潤了些,雖然比不上健康的時候,但能恢復到這個樣子已經實屬不易。
雖然天很熱,但樹多就是不一樣,吹的風都是絲絲涼涼的很舒服,而且他們現在就在樹蔭下乘涼,比屋內涼快多了。
清涼的微風伴隨著樹葉的簌簌聲和鳥叫蟬鳴,遠離城市喧囂的大自然的聲音很快就讓人放下了戒備瞬間放鬆下來。
梁安歌望向莫玦青的雙眼有些模糊,眼皮也是一點點沉重的合了下來。
好像能知道,他為什麼可以這麼輕易的睡著了。
想罷,梁安歌的眼皮重重合上。
不知過了多久,梁安歌的頭往前一掉,瞬間驚醒。
在她差點往前摔下去的時候,一雙微涼的大手穩穩托住了她的額頭扶了起來。
「小心。」
梁安歌驚魂未定的深呼出口氣,回過神看著他,發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已經從鞦韆上下來坐到了桌子前。
「什麼時候醒的啊?」剛睡醒,梁安歌的眼睛還有些無力的半眯著。
「有一會兒了。」
梁安歌懶懶的「唔」了聲,揉著酸軟的眼睛,看起來憨憨的很可愛。
莫玦青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頭髮,笑得很好看:「困的話怎麼不進去睡,剛剛那樣多危險。」
揉完眼睛,閉著眼打了個哈欠,雙眼有些紅紅的蒙著一層薄霧,隨即噘著嘴不滿的說:「我也沒想到會睡著嘛。」
他沒再說話,只是一直笑著。
看到桌子上放著的兩盅湯,梁安歌才想起來自己煲了湯:「這是我煲的冬瓜排骨湯,清熱去火,可以消暑的。」說著把湯拿到他面前:「喝喝看,我煲了好久的!」
莫玦青看著湯,眉頭微皺:「幹嘛這麼累。」
心疼了。
梁安歌嘿嘿一笑:「不累啊,我喜歡煲湯嘛。」
莫玦青握著她的手用指腹輕輕摩擦著微紅的手背,之前熬粥的時候不小心崩到了手背,他看著心疼的不行,原本好看的手現在變得傷痕纍纍,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就知道糊弄我,每天你都在為了我的飲食忙碌,本來就很累了,還做這些。你看看你,人都瘦了一圈了。」
他說的是實話,自從他生病到現在,她幾乎是跟著一起瘦的。他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那是我在刻意減肥呢,再胖下去就要成大胖子了。女悅己者容,我寧願瘦死也不要胖成豬被嫌棄。」
莫玦青認真的望著她,說:「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可能嫌棄你,我倒是巴不得你變醜變胖,那樣就沒那麼多人惦記著你了。」
梁安歌雙眼微眯,一副看透了的模樣:「你們男人的這張嘴最會騙人了,我才不信你的鬼話呢。我要一直美麗動人,這樣才能讓你有危機感,看你還敢不敢隨便把我推給別人。」
莫玦青無奈:「怎麼還記著呢,我當時也是沒有別的辦法。」
「我才不管呢,方正我會一直記著的!」梁安歌賭氣似的哼了聲,說:「喝湯。」
看她賭氣的小表情,莫玦青只覺得可愛,笑著搖搖頭乖乖喝湯。
梁安歌看到他一直戴著帽子,猶豫了幾次還是開口:「天這麼熱,在家就不要戴帽子了吧。」
他戴的可是針織帽,這麼熱的天會悟出痱子吧……
喝湯的動作一頓,莫玦青舔了舔唇,說:「我不想打破在你心裡的形象。」
「為什麼會這麼想?我不覺得幻滅啊!」
莫玦青搖搖頭,還是堅持:「我現在在外形上本來就比不上之前,不能再減分了。」
梁安歌盯著莫玦青良久,看得他都有著心虛,小心的抬眼看著她,問:「幹嘛…這麼看著我?是不是我現在真的很醜?」
「莫玦青。」
「…我在。」
「以前那個意氣風發、自信不羈的莫玦青,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肯還給我?現在這樣畏首畏尾、小心翼翼的人,不是我認識的莫玦青。」
很早之前她就發現了,自從生病以來他好像變得很自卑,不敢大聲說話更不敢開玩笑,生怕自己做什麼都是錯的。
他曾經是那麼驕傲自信的一個人,一場大病就把他的驕傲與自信全部湮滅,讓他變成了與之前完全相反的一個人。
不,不會的,他現在只是被病痛折磨的沒了脾氣罷了,那個驕傲的莫玦青會回來的。
沉默良久,莫玦青深深嘆了口氣,說:「我不想回到以前那個樣子,以前的我太自我,總是在傷害你。現在這樣不是很好么,我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你,不會再去做傷害你的事。」說著握著她的手,笑得很溫柔。
梁安歌不解的蹙眉,說:「阿玦,我知道你心裡很不舒服,還在意著以前的事,介懷著。但是真的夠了,我已經不怪你了,你欠我的、傷我的,不是已經還清了嗎?」
他的眉眼微動,喉嚨里彷彿卡著刺般難受:「我原諒不了自己,原諒不了曾經對你的所作所為,我覺得難過又氣憤,恨不得把當年的打死。」說著他的拳頭握緊,是真的生氣。
那年的事一直是他心裡的一根刺,拔不掉亦無法釋懷。
梁安歌握緊他的手,安撫道:「我都已經放下了,你為什麼還要執著?當事人都說算了,你何必抓著不放。你這樣,不僅不能讓我快樂,反而只會讓我更加難受。我真的不想再被過去束縛,我只想跟你好好過日子,就這樣而已,你都不願意滿足我嗎?放下好么?就當是為了我。」
莫玦青無法釋懷的嘆出氣,說:「連我都沒辦法原諒,你真的可以嗎?」
梁安歌放開握著他的手,坐正,絞著手指,說:「我本以為這輩子都不能原諒你,可是當我看著你一天天被病魔折磨的生不如死…甚至接到只剩半年的通知時才發現,我心裡竟然是難過與不舍大過了恨。」
她抬頭淚眼模糊的看著他,勉強勾起嘴角,說:「我希望你活著。」
每每想起那時的心情,她就覺得難受,那是很複雜的情感,並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的清楚。
或許經歷過生死的人可以理解這種情感,明明恨著一個人、明明心死了,可是當親眼看著自己恨著的那個人被病痛折磨的模樣,竟然還會心生不忍,但又覺得痛快與難過。
那到底是種什麼樣的心情呢…或許就是所說的五味雜陳吧。
無法具體形容出來,可心裡卻是真真切切的不好受。
看著她淚眼婆娑的模樣,莫玦青心裡跟灼燒般的疼著,伸手擦去眼淚,心疼道:「不哭了,我以後不會再那樣了,我們好好生活。」
梁安歌點點頭,然而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流。
莫玦青坐過去把人抱進懷裡安慰,讓她一次性哭個夠,或許哭過了心裡會好受。
他一直在意的就是她的心情,因為她的態度與之前突然天差地別,他總是覺得不真實。但現在,他好像能明白了。
可是歌兒,我又能陪你多久呢。
…………
夏至那天,他們去了個地方,那裡種了很多樹,他們到的是紅楓區。
走到一顆紅楓前停下,梁安歌盯著紅楓樹一動不動。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紅楓樹?」他答。
梁安歌深吸了口氣:「嗯,是紅楓,是你母親最喜歡的紅楓。」
他沒有說話。
「我爸他們倆就葬在這棵紅楓樹下,哥哥把他們的骨灰混在一起當成肥料種了這棵紅楓。我竟然才有時間過來看看他們,真是不孝。」
莫玦青的雙眸微沉,青瓷色的眼瞳慢慢暗淡下去:原來他們葬在一起,怪不得我爸總是等不到她。
「阿玦,我今天帶你來不為別的,就是想跟你一起告別過去。上一輩的恩怨情仇延續到了我們這一代,讓我們變得支離破碎。我知道他們對你、對你的父親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原諒他們,也不干涉你的決定。」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來這裡祭拜兩位,這十多年來經歷的種種,我們已經算是還清了。以後我們要過自己的生活,不被影響,不被打擾。」
兩個人在紅楓前站了許久,皆是沉默無言,只有楓葉被風吹的發出了簌簌的聲音。
良久過後,梁安歌輕聲道:「走吧。」說罷挽著他的胳膊,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上一輩的恩怨,所有痛苦的記憶,就到此為止吧。
「阿玦,這十多年來經歷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有美夢、有噩夢,現在夢醒了,我們也要回歸現實過我們的日子。」
莫玦青把人摟進懷裡:「就當過去的一切都是夢吧,我們好好的。」
原諒安珺、原諒梁百川,他到底還是做不到,只能做到不去恨。
既然無法原諒,就把它放一邊吧,不去想、不去在意。上一輩的恩怨早該斷了,波及到這一代糾糾纏纏耽誤了太久、錯過了太多,就到這裡到此為止吧。
到了晚上,梁安歌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看著梁西澤的照片,說:「哥,我今天去看了爸媽,紅楓長得特別好。」說著撫著照片里的人,繼續說:「我今天也是去跟他們道別的,我決定跟阿玦好好過日子。哥你知道嗎?梁家那場大火不是他放的,爸媽也不是他害死的。我釋懷了,哥。」
她終於可以發自內心的笑出來,終於能釋懷了。
此時傳來喊她的聲音,像是從遠處傳來。
她從床上起來走過去拉開窗帘,到了陽台往下一看,竟看到莫玦青舉著仙女棒向她揮舞著。
「歌兒,你看!是用星星變的愛心。」說罷用兩根仙女棒在空中畫了個心,看起來特別傻。
梁安歌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噗嗤一笑,轉身跑出別墅走到他面前。
莫玦青點了根仙女棒遞給她:「生日快樂。」
梁安歌接過仙女棒,垂下的嘴角又慢慢向上勾起,有多久沒過過生日了?我都快忘了夏至是我的生日了。
「……謝謝。」
莫玦青神秘一笑,往旁邊挪了一步轉身:「往前看。」
梁安歌抬眸的瞬間只聽一聲響指聲,樹上掛滿了閃閃發光的小燈,就像星星一樣。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這些都是什麼時候弄上去的?」明明一直在一起,他哪兒來的時間在樹上弄這些?
「不要想那麼多,喜歡嗎?」
梁安歌點點頭,「喜歡,很喜歡很喜歡!」
莫玦青攬過她的肩,讓她靠著自己:「以後每個生日我都陪你過。」
梁安歌歪頭靠著他,抿嘴一笑:「以後你的每一個生日,我也會陪你一起過。」
他們的生日承載著太多的黑暗與痛苦,以後就讓彼此治癒,用快樂美好的記憶代替那些不好的記憶。
人都是健忘的生物,相信在不久的將來記憶中只剩下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