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涼風夜走

第10章 涼風夜走

巫旬紵望著冬月獨酌,心裡回想著幾日前發生的事。

一向不問世事的他自然是不清楚長風的徒弟之間有什麼瓜葛,他拒絕了陳銃的「提議」反而去為季承運診脈,一方面那是二師伯的召見,他作為雲夢澤的門人是不好拒絕的,另一方面是因為,從他往日里和唐白鷗閑聊時,從對方的口中可以聽得出,季承運的為人還是不錯的,不然以他師兄唐白鷗的脾性,是不會每次都會答應他的比試的。唐白鷗若是厭惡一個人,便會只給對方留餘地,一次性的斷了對方想自己討教的念頭。

所以,即使他並不了解季承運是怎樣的一個人,他也不會輕易地就相信別人的話去害他。何況他巫旬紵研究藥理並不是為著取人性命。

元宵節已去半月有餘,巫旬紵依舊夜夜跑到這長滿青苔的屋頂上。他的身邊除了擺放著一碗用廚房的菜碗裝的酒,什麼也沒有。

望著寒氣蘊繞的冬月,他端起酒碗猛地灌了一口,烈酒的酒性很快就上來,他渾身氣血上涌,身子抵禦了寒氣暖和起來,但這只是暫時的,冬夜漫長,酒性一過,便又是寒氣襲來。

他腦子裡想了想這些煩人的事情,眼睛不知不覺有望向了遙遠處的燈火闌珊的落江城。

他這些天一直抱著僥倖的心情,跑來這裡久坐,不再是和以前一樣為了等待玉真子,而是想著唐白鷗會不會出現。他想,或許他那個大師兄只是為了躲避那兩個師伯才不肯現身,說不定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又會出現在這個只有他們二人知曉的屋頂。他甚至每次都準備了他們常喝的烈酒「梨花」,只為等他現身。

可惜,已經過去多日,唐白鷗並沒有出現,連影子都見不著。

巫旬紵不禁有些猶豫了,他想著要不要自己去找找看。也不必離開去很遠的地方,就在雲夢澤附近。但他又知道這隻不過是自欺欺人。雲夢澤附近,除了高崖險峰,什麼都沒有,受了傷的唐白鷗怎麼可能在那些深山老林。

「真是一籌莫展啊你的樣子!」

一個慵懶的聲音打斷了巫旬紵的思考。

「是你啊。」他看了一眼那身不修邊幅,冷冷說道。

「這種時候,也就只有我才會聞著酒香找到這裡來!」無修說道:「怎麼,你在等人?」

看他不說話,他又說道:「肯定不是等我。」

「有酒喝還堵不上你的嘴。」巫旬紵沒好氣的說。他不想見到這個無為的三師伯,尤其是想到那天無修和唐白鷗的掌風相對。

「別這樣嘛!怎麼說我也是你的三師伯,我倆的交情,還抵不了那一掌啊?」無修早就看穿這個小子的想法,他故意往他身邊擠了擠,把手搭上他的肩膀。

「再說我那一掌也要不了你個師兄的命,你就別一副苦大仇深的看著我了!」他趁機端起酒碗幹了一口,繼續說道:「他那身功夫,我這種老頭子也就只配給他個傷筋動骨。」

巫旬紵這才說道:「你用得著這麼損自己來安慰我?我又不是沒腦子,我當然是生氣你那一掌!你難道不清楚你那一掌下去,又要白費我之前多少功夫!」

「那你是希望你二師伯來一劍啊?」無修故意堵他:「他那把劍下去,唐白風不死也廢了。」

「......」

巫旬紵知道他所說絕非刻意誇張,便白了他一眼。

「現在師兄也不知道怎麼樣......對了,他那天用的那一招半式的,到底是哪裡學來的,我怎麼從未見過?」

無修「呵呵」的笑了幾聲,說道:「別說你,我這輩子也沒見過幾次,反正不是尋常招式。」

巫旬紵見他不願意多說劍招的事,也就不再多問。

「我當然知道那不是尋常的武功,他用的時候,本身氣血運行就極不正常。」

無修睨著眼看著情緒低落的巫旬紵,他眼睛一轉,假裝不經意道:「這些個醫理你說了我也不懂,懂我也懶得聽!不過,話說回來,唐白鷗要是一直不現身,你就打算這麼一直等下去?」

他說道:「要是這樣,你豈不是辜負了我師兄的囑託。」

「我一直謹遵師命,從未有過逾越,為了應對師兄的情況也一直鑽研各種古書典籍。」巫旬紵說道:「自問問心無愧,是一離開雲夢澤多年,當初走的時候也並未詳細告知關於師兄的事,想必他或許早就知道結果了。如今,師兄不知所蹤,總覺得過去多年白活一場,猶如痴夢。」

無修倒是沒想到他情緒低落至這般,連自己多年的學醫煉丹的努力付出都受到了自我懷疑。

他有些可以的譏諷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倒是像個將死之人,實在是悲哀。」

巫旬紵無言,他只是將心裡的話實話實說罷了。

「其實,你所謂的習遍古書典籍,不過指的是雲夢澤的範圍而已。天下之大,江湖之廣,哪裡是區區一個雲夢澤就可以涵蓋了的!雖然雲夢澤門規有言,『修鍊之人,只有入山之道,不可生出林之心』。但我還不是時常雲遊四處!規矩是給那些庸俗之輩鎖定,你又何必死死遵守。」

巫旬紵沒曾想無修居然會這般鼓動自己打破師門規矩,加之想到自己早就生了「出林之心」不禁心裡一陣慚愧。

「你若真想完成玉真子的囑託,更應該廣習醫理才是!既然雲夢澤給不了你想要的,就走出去尋找。」說到此,無修不禁談到近幾次雲遊四處的感慨:「如今世道很是紛亂,到處都是邪魔外道,殺戮四起,怪疾縱生,這不正是促使更多的杏林聖手誕生的時候?此外也有不少毒理高手重出江湖,醫毒向來相依,說不定有對你有用的東西......」

巫旬紵認為無修所言句句在理,他對於早就爛熟於心的雲夢澤的那些藥理越來越感到一種疲勞之感,對方的話更是堅定了決心。

他對無修說道:「你說得對,與江湖所比,我巫旬紵不過是雲夢澤的井底之蛙。」

無修看著他說話,不住地點頭,他倒不是對這話表示贊同,而是迫不及待的等著巫旬紵說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和決定。

「我已經決定了,」看著遠處的燈火,巫旬紵說:「既然大師兄已經不在雲夢澤,我也沒有了死死待在這裡的的必要。師傅遲遲不歸,說不定早就.....」聯想到玉真子的年紀,他也是經常猜測他是否還是健在:「不說了,我明日便離開雲夢澤。」

「何須等到明日,即刻就出發豈不更顯江湖意氣!」

說道無修就要拉著巫旬紵朝雲夢澤的下山之路而去。

「等等!等一下!好歹我也要帶一些衣物和丹藥啊!」巫旬紵掙脫無修拉住自己的手說道。

「何須什麼衣物!」無修比巫旬紵還激動,他直接從胸前的衣服裡面掏出一個足足有那個酒碗大的包裹,對巫旬紵說道:「這個給你,休再啰嗦!」

巫旬紵接過來,那種重量和堅硬的觸感,他面露疑惑得的打開包裹的那一層布,之間裡面是白花花的銀子。

他驚訝的說道:「你還真是深藏不露啊!喂,你哪來的這麼多銀兩?該不會是偷的吧?」

「你這小子!」無修被他一說,眼神間有所閃躲,最後只好老實說道:「這是雲夢澤的,不算偷......趕緊走吧,不然等天一亮你二師伯就發現了!」

「你果然是偷的啊!我說你怎麼一直說些煽動我離開雲夢澤的話,原來是早就計劃好的!」巫旬紵忍不住大聲道。

「偷什麼偷!我雲夢澤的無修,用它幾個錢怎麼叫偷了?別廢話,你到底走不走?」看起來十分著急,又嫌巫旬紵拖拖拉拉的,很是啰嗦。

巫旬紵實在是無語,他只好道:「等一下,我去去點東西。」

「都有這些了還取什麼東西啊,」他直接不滿的說:「你真像個小娘子!磨磨蹭蹭的!」

被說像女子,還是那種磨磨蹭蹭的,巫旬紵直接甩給這個老頭一個白眼。

「我的帶些以備不時之需的丹藥啊!你都說世道混亂,萬一我要是死了還尋什麼醫理!」

無修無法反駁,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那就快點!」

「師伯你難道要與我一同走?」

巫旬紵看他那種架勢,不由得問了句。

「你個毛頭小子我跟你一道做什麼?只不過是我也要外出雲遊,順道帶你一路,到了山下咱各奔東西各走各道。」

「你又要雲遊......」

這老不修才回來,沒幾天又要雲遊。巫旬紵不禁對他這種不負責的行為啞然無語。

「你到底還磨蹭什麼,快去那你的葯啊!」無修再次催促道。

「哦!」

巫旬紵反應過來立刻動作麻利的轉生降落到地上,身後無修小聲的喊道:「大門口見!」

他回頭,那老頭早已不見身影。

回到房裡的巫旬紵,撿了幾瓶能夠應急的丹藥,和那包銀子一起打了一個包袱,在環顧了這個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屋子,轉身輕輕關門而去。

他背著包袱,在雲夢澤的大門處於無修匯合,二人一同,幾乎是連走帶飛的使出輕功做賊般逃離了雲夢澤。

到了山腳下,他們在一個岔道口停了下來。

無修對他交代到:「好歹你會點輕功,江湖險惡,別跟個傻子一樣隨意輕信旁人,遇事也別傻站著,使出輕功跑就是了!那些銀兩,看好了,別被人扒了去!是在沒飯吃了,就買幾個葯粒,不暴露身份就行。江湖上那些人,要是知道你就是那個能救人起死回生的,指不定有什麼麻煩!還有......」

「行了,師伯保重!」巫旬紵是在不想聽他婆婆媽媽的傳授自己的「江湖經驗」,他直接不客氣的打斷正在滔滔不絕的無修,做了一個告辭的手勢就要走。

無修見他一臉嫌棄,也就不再廢話,直接轉身就朝另一個方向邁步。走了十幾步,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轉過頭朝著背影越來越小的巫旬紵喊道:「還有!見到漂亮的女子一定要溫柔而知禮節,別像現在這樣跟塊石頭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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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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