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花好月圓(上)
晚上九時三十分,思源換上夜行衣,從後窗翻出。丁牧的車在客棧樓下等她,她上了車,丁牧載著她風馳電摯般向郊外駛去。
今晚十一點,日軍有一輛運送戰略物資的列車會經過郊外一個臨時停靠點。對於這批物資,我黨勢在必得。
她的任務是在列車到來之前,脅迫扳道工將路岔移開,迫使列車在經過這個岔路口的時候改變路線,向著他們選定的方向駛去。
危險之處在於,因為人員緊缺,這個任務由她一人完成,沒有接應,沒有後援。而且附近駐紮著一支日軍小分隊,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便會全軍出動。
即便形勢如此險峻,思源依然毫不退縮。凌風可以為了理想為了信仰奮不顧身,她又有何不可?
丁牧將她送到距離停靠點兩公里的地方便停了下來,再往前便是禁區了,像轎車這種龐然大物是不方便出現在那裡的。
思源將武器彈藥在腰間塞的滿滿的,兩人互道珍重,然後,一東一西,向著不同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躲開了兩撥巡邏的哨兵,沒費什麼力氣就進入了這個邊荒一隅的小站。趁著濃重夜色,思源很快進入了腹地。
這是一個很小的補給站,小到幾乎可以忽略它的存在。經過的列車有需要補給時,便會停下來將所需物資補齊;不需要的時候,直接呼嘯而過。
但是這個地段又極其重要,越是深山野嶺,蠻荒之地,越是容易生出事端。所以日軍派遣了一支小分隊在此駐紮,以防運送戰略物資時出什麼岔子。
值班室里,一個扳道工昏昏欲睡。忽然,他感覺脊背上一涼,好似陰風陣陣,還沒從混混沌沌中醒來,一把槍已經抵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別動,別出聲,按我吩咐行事,否則,我手裡這把槍可是不長眼睛的!」思源低聲喝道。
他點了點頭,不敢作聲。
「拿起你的工具,將路岔扳到西北方向!」
他依言起身,拿起工具,按她的要求開始操作起來。
思源計算過時間,日軍十五分鐘巡邏一次,距離下一次巡邏還有十三分鐘,他們必須在這十三分鐘內完成所有的行動。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扳道工雖然有些緊張,卻不妨礙他的熟練操作。
這個扳道工是個中國人,估計他也有民族的尊嚴和氣節,全程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很配合很順利的完成了思源交給他的「任務」。
為了防止意外的發生,思源將他打暈,正待拖到草叢裡藏好的時候,一輛列車呼嘯而來。她來不及躲藏,立刻卧倒在軌道旁。列車沿著軌道,向著他們選定的方向駛去。沒想到,這個看似艱巨的任務竟然這麼輕而易舉的完成了!
就在她準備全身而退時,隨後趕來的一撥巡邏兵發現了偏離路線的列車和站在鐵軌邊上的思源,他們嗚哩哇啦的叫著,並鳴槍示警。
思源不敢耽擱,迅速向外圍撤離。可是日本兵就像是忽然從地下冒出來的一樣,將她團團圍住,並逐漸向她靠攏縮小包圍範圍。
為首一人問道:「你是誰?幹什麼的?」
思源一身黑衣,外加黑巾蒙面,只留下一雙晶亮的眸子,閃著無畏的光芒。她大義凜然地說:「竹葉紅,替天行道!」
「竹葉紅?」人群中一陣騷動。前幾日,有個聲稱是竹葉紅的人在日租界大開殺戒,來無影去無蹤,一時之間,讓無數日軍高官聞風喪膽!
「你是竹葉紅?」他招呼手下,「快,快抓住她,抓活的!」如果能抓住竹葉紅,也不失為一樁大功勞。
就在日本兵虎視眈眈,準備將她生吞活剝的時候,幾顆炸彈炸出了一條血路,一輛吉普車沖了過來。有人沖她喊:「快上車!」
她不假思索,縱身躍入了後車座。她原以為是丁牧派來接應她的人,沒想到竟然是凌風和子興。
追兵如潮水般湧來,她來不及發問,向車後方扔出幾顆炸彈,炸彈炸開了一朵朵璀璨的花朵,也阻斷了他們追擊的步伐。
駛出這片危險區域后,他們方才驚魂甫定。凌風靠在後車座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細密的汗珠在他的額頭上層層密布,肩膀上的傷口已經崩開,鮮血淋漓,染紅了他的襯衫。
她見他的臂膀血紅一片,不禁慌了神,「凌風,你出了好多血,我該怎麼辦啊?」她顫抖著撕下一塊衣襟,將他的傷口簡單包紮了一下。
「沒事,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他咬緊牙關,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就是不想她太過擔心。
「凌風,你是來救我的嗎?」
「要不然呢?真把自己當竹葉紅了……?」他沒有說下去,聲音黯淡了下來。即便是竹葉紅,也有粉身碎骨的時候。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是於子興告訴你的?」她記得上車后,丁牧提醒她有個男人在車后追逐,她回應自己人。丁牧便加足馬力將他遠遠地甩開了。
對此,凌風不置可否。
子興趕緊為自己的「通風報信」辯解,「沈哥讓我看著你,哦,不對,是保護你。所以,你要是有個什麼風吹草動,我肯定第一時間通知沈哥。」
「我知道你上了丁牧的車,就猜著你可能會來這兒,再說了這本來就是我的任務,所以就讓子興陪我過來看看!沒想到,還真是歪打正著!」他說著說著,不禁有些后怕,如果不是他及時趕來,她的結局恐怕會和竹葉紅一樣悲壯慘烈!后怕過後,他又禁不住數落她,「思源,你為什麼要做這麼危險的事?做事之前,你難道不要動動腦子嗎?我的任務,即便我受傷了,也會有辦法完成,不需要你在這裡瞎摻和!」
聽他不分青紅皂白的數落,她有些憋屈,「凌風,我不想你因為我而完不成任務,就想著能不能替你做點什麼。可是,我能為你做什麼呢?我唯一能為你做的就是捨棄我這條命!」她說著說著,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凌風心頭一軟,將她擁入懷中,「我不是在責怪你,我只是怕再也見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