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離經叛道
書房裡,偌大的書桌后是楚天楊略顯陰沉的臉,他的面前擺放著一份檔案。薄薄的有些泛黃的紙張上印著一個女孩清秀的面容和寥寥數語,「陳思源,籍貫不詳,揚州陳遠橋之義女,1937年於瘦西湖湖畔被陳遠橋救起……」
1937年?楚天楊眉頭蹙起,對於他來說,那是一個很敏感很複雜的年份。1937年在他身上發生了太多的變故,而這個陳思源是不是也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往?
擋住子彈,到底是有意為之還是純屬巧合?可是如果事先沒有經過周密的計劃,狙擊手和她又是如何達成共識?天楊唇邊浮起一絲冷笑,這個陳小姐著實不簡單!
又過了些日子,思源的傷漸漸好了起來,她和少傑的感情也是與日俱增。少傑整天纏著她姐姐長姐姐短的,而思源也覺得和這個孩子特別投緣,自然十分溺愛!
這天,朵兒捧著一套禮服小心翼翼的交到思源手裡,說是楚先生要開Party,介紹他的救命恩人給上海各界名流認識。起初,思源很是抗拒,後來聽說明少也會出席,便「卻之不恭」了。
一連幾天,丁牧得空總要去車站轉上一轉,看看告示牌上的留言,企望能有「青鳥」蛛絲馬跡的消息。
這天,他照例在告示牌前駐足。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拿著破碗,在眾人的白眼與呵斥聲中步履蹣跚的一路乞討而來。
「先生,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吧!」乞丐來到丁牧身後,苦苦哀求著。丁牧掏出錢包,乞丐卻壓低了嗓音說:「今晚子時,郊外土地廟,一個人來!」丁牧不動聲色,拿出幾張紙鈔放到乞丐的碗里。乞丐連連作揖,一邊道謝一邊蹣跚而去。
子夜時分,丁牧如約來到土地廟。此時,月暗星稀,萬籟俱寂,除了偶爾幾聲蟲鳴,山中空無一人。丁牧掏出手槍,隱身樹后,對著土地廟喊:「出來吧!是人是鬼總要亮出來給爺爺看看!」
良久,一個留著齊耳短髮,穿著竹藍色旗袍的女人從廟后閃出,笑盈盈的說:「丁牧,別來無恙!」
丁牧慢慢放下手槍,先是疑惑再是驚喜,「翠榮,是你?」
來人正是田翠榮,中共黨員,代號「青鳥」。她向丁牧行了一個軍禮,表情莊嚴肅穆,「共產黨員田翠榮向丁站長報道!」
丁牧還禮,兩人雙手緊握,不勝唏噓。從培訓班畢業至今已有五載,當年的同仁所剩無幾,而他們還能再次相見,再次並肩作戰,真是所幸之至。
翠榮向他詳細講述了自己這些天的經歷,而她之所以一直沒有和丁牧聯繫,是因為種種跡象表明組織內部有姦細,她暗中調查了數天,可是並無收穫。
丁牧聽她說完,不答反問:「你不覺得許友軍很值得懷疑嗎?」
「我是懷疑過他,可是如果沒有他發出的信號,我在下船的當天就被捕了呀!」
「那你有沒有想過,他怎麼知道有人要來抓你?他摔花為號到底是發出信號還是想引起誰的注意?最關鍵的一點是,從那天以後他失蹤了!」
「他沒有失蹤。」翠榮否定了他的猜測,「我找到他了,就在昨天。」
「你找到他了?怎麼可能?」
「我們有單獨的聯繫方式,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複雜!今天我會讓他當面和你解釋清楚。」
「今天?現在?」丁牧有些氣急敗壞。他警惕的環顧四周,一邊問:「這裡有幾條上山的路?」一邊迅速觀察地形,以便敵人來襲時,自己可以佔據有利地勢。
「只有一條,但是,那邊有一條小路,被雜草覆蓋,我走過幾次。」她話音剛落,樹叢里「撲稜稜」驚起兩三隻飛鳥。
「不好,有人來了!」丁牧拉起翠榮,閃到一棵樹后。子彈上膛,做好了出擊的準備。
對面樹叢中接二連三冒出一個個人影,一個,兩個,三個……大概有十幾個人。為首兩人,一個是軍官模樣的日本人,另一個赫然就是許友軍。
軍官對許友軍大為讚賞,「許桑,很好!」又沖丁牧這邊喊道:「青鳥小姐,我們終於見面了,這次你無路可逃了!」
「許友軍,真的是你嗎?你怎麼能做出背叛組織的事?」翠榮痛心疾首,就連當年培訓班的「三劍客」之一都能做出離經叛道之事,難怪日本人的鐵蹄可以肆意縱橫。
「翠榮,我已經放過你兩次了,這次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他們抓了我的弟弟,他才15歲啊!原諒我吧,我是真的沒有辦法啊!」他頓足捶胸,聲嘶力竭。
軍官拍拍他的肩膀,「許桑,我們大日本帝國是不會虧待你的!」
聽到這話,他停止了略顯浮誇的表演,對日本軍官說:「小野隊長,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了,那我的弟弟是不是可以放了?」
「放了放了!」小野一揮手,兩個日本兵解開了男孩身上的繩索。
「友仁,快走!」他喊道。
友仁一邊喊著「哥」一邊一步三回頭的往山下走去。他看著弟弟的背影,在心底默默說了句「保重」!即便負了天下人,他也要保全這個唯一的親人。
忽然,「啪」的一聲,友仁的身子一頓,後背綻開了一朵小花,繼而暈染成了一朵鮮紅的玫瑰。他身子搖晃了幾下,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友仁,友仁!」他喊著想要衝過去,卻被幾個日本兵攔住了去路。
小野陰陽怪氣的說著:「笨豬,支那人,一個不留!」
許友軍強忍悲痛,一把撕開自己的衣服,引燃腰間的炸彈和這群強盜們同歸於盡了。
原來他一直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彌補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
丁牧和翠榮兩人趁機從小路逃走,一路順暢,平安無事。不料在山下遇到了被爆炸聲引來的一小股日本兵。丁牧引開日本兵,和翠榮兵分兩路,並約定脫險后在城中一處安全房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