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趙寒衣的悲哀
趙寒衣打著傘送子沫到了女生宿舍的樓下后就直接離開了,一路上,天還是跟剛才一樣依舊下著傾盆大雨,他腳上的運動鞋這時候已經完全地濕透了,身上的衣服因為剛才送子沫回去時,他把傘的大部分都打在了子沫的身上也淋濕了一大片,黏搭搭的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可是這所有的一切都影響不了他的心情,此時他的心情不誇張地說,趙寒衣此時的心情就像他在陽光下奔跑一樣,恣意而舒爽,舒服極了,暢快極了。
雖然他的心情很好,可是他對自己能有這種心情感到很是奇怪,他知道自己在同齡人當中也算得上是一個比較老成的人,也從來沒有對哪個女孩子動過心,即使有女孩子對他說過喜歡他這類的話,他也是裝作不懂的樣子轉身走開,為此,他一直都以為自己是一個不懂愛的人,或者說是一個對愛情比較遲鈍,比較木訥的人,可是他見到子沫以後,什麼都改變了,不僅想知道關於子沫的一切,還想跟她走得走一些,他對自己的這些變化有些不明白,對自己只不過送子沫回去,心裡就像吃了蜂蜜一樣,感覺甜甜的怪異行為感覺有些奇怪。
他不明白了,自己為什麼竟然會對一個只擦肩走過幾次面,沒有說過幾句話,就連她的名字還是聽人喊她才知道的女孩子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對了,就是那種一見她心裡就起伏不定,就不禁想笑的感覺,趙寒衣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小說裡面經常提到的那種心動。
尤其讓他奇怪的是,這種心動的感覺好像還不受他的控制的,就像心臟在見了子沫的時候,趙寒衣都還不知道她走到自己跟前了,心臟已經在那裡砰砰亂跳了。
沒有談過戀愛的趙寒衣對此很是不明白,他真的希望能有一個人跑過來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因為什麼,可是他心裡也明白,沒有人會告訴他的,因為除了他沒有把自己的這種感覺告訴別人過,還有就是誰又能真正理解別人的心情呢,尤其是自己這個當事人都稀里糊塗的,更別說那些沒有參與其中的別人了。
想到這裡時,他不禁有些想笑,他在心裏面對自己說道:「趙寒衣呀,趙寒衣,你想這麼多幹什麼呢?你只要是看到子沫感覺舒服不就可以了嗎?哪裡有這麼多的為什麼,那裡需要了解這麼多的為什麼,這不是主動在跟自己徒增煩惱嗎?」
他回到宿舍時,同宿舍的幾個人都因為下雨沒有什麼事都早早鑽進了被窩,他把已經在樓道甩過水的傘,收攏起來放在了宿舍門的後面,把傘放好后,他看著這把傘,他剛才還大好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來,這把學生家長借給他的傘提醒了他。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走到了自己的床,並坐了下來,坐好后,他轉過頭隨手拿起了一本書沒有目標地翻動著,此時他的心裡就像宿舍樓外面那被雨浸透的花園一樣,到處都濕漉漉的,有著他無法對別人說出來的難過。
唉,就是自己對那個女孩子真的動心了,又有什麼用呢,她不會喜歡自己的,就是現在有些喜歡他,日後知道了自己的家境,她也會離開,一定會的,趙寒衣這樣想著。
不是他不願意跟著自己的心走,而是他知道現在的女孩子都很市儈,她們追求的是一種想買就買,想吃就吃的隨意隨性的物質生活,而這樣的生活不是一般人能給起的,尤其是趙寒衣這種男孩子無法給人的。
這無關自卑,而是他的家庭情況擺在那,他知道家裡的經濟是自己無法逾越的溝,也是他跟別人之間的一道溝。
他出生在一個極其貧困的小山村裡,從小看到的就是綿延不絕的山林,他的祖祖輩輩過得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在土坷垃裡面討生活的日子,他的父母都是老老實實的農民,不僅什麼本事都沒有,還樂於安於自己的現狀,即使一個村的農戶看著家裡面實在是不行了,都挑著擔子出門打工掙錢去了,他們呢,還是執拗地留在家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守著村東頭他們家裡的那幾畝薄田,也守著他們姊妹幾個,守著他們年邁的爺爺奶奶,哪裡也不願去。
趙寒衣從小看著別的小朋友有爸爸媽媽給帶來的玩具,有漂亮的新衣服,而自己,還穿著媽媽改過的衣服,他的心裡就有些埋怨爸爸和媽媽。
而他們倒好,沒有錢,還對子沫說什麼錢財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不要要求他多,夠用就可以了,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平平阿安安地在一起。
趙寒衣每次聽到爹娘的論調,就有些生氣,什麼身外物,這樣說,不就是沒有嗎?
趙寒衣一想到這,就有些不高興,同時他也就不明白自己爹娘了,自己這一大家子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要用錢,錢是身外物,可沒有錢能行嗎?在一起,全都把一家人綁在一起窮的要死有意義嗎?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爹娘,可要說不明白吧,他的心裡又有些明白,趙寒衣知道他爹年輕的時候曾經跟著村裡的幾個壯勞力去煤礦掏過煤,錢也多少掙了一點,可是突然有一天,剛剛從升降機上跨出腳,就猛然感到自己的腳下猛地一沉,在他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正在有些錯愣到時候,他突然聽到井下面一陣陣慘叫,聽到慘叫聲,他這才明白這是塌方了,只挖不長的煤礦遇到這樣無節制的操作,塌方是遲早要發生的事情。
可想歸想,現在救人才是正事。煤礦塌方了,裡面還有很多工人沒有來得及像他一樣上來,還有很多正井下面操作的農民工,只是一瞬間的事,他們一下子全都陷入了災難之中。
趙寒衣的爹被突然其來的變故嚇得愣住了,等他回過神來,趕緊跑到辦公區喊人,等到煤礦的老闆想辦法救人時,他也參與到營救工作裡面,當那些被埋在井下面的工人被挖出來以後,有的是腿斷了,有的是胳膊折了,但這些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要數還是跟他一起出來的,他們庄的二娃,十八九歲的一個孩子,下井前還跟他有說有笑的,這才多大的工夫,他的頭正好被一個支架砸中了,一個頭血肉模糊的,不僅早就沒有了呼吸,就連鼻子眼都分不清了,在他被扒出來平放到地上時,趙寒衣的爹走到跟前想好好看看他,看到他的這個樣子,他一陣噁心,差點就吐了出來。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看清了生命無常,懂得了什麼都沒有比能好好活著重要,他再也不願意出去打工了,有人說他懶時,他才說出他是害怕,他知道自己沒有技能,只能出苦力,可他害怕會跟二娃一樣,錢不一定能掙到多少,還有可能把命砸到了裡面。
命都沒有了,要錢還有什麼用?
唉,誰都知道世事無常,誰也都不可能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可是誰都知道苦守在看不到希望的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即使說不上是死路一條,但也可以說是沒有多少出息,連帶著讓兒女也都跟著他遭罪。
不過好在,趙寒衣的爹還沒有一直這樣下去,在他看到村裡面的很多壯勞力都出去打工了,家裡面的土地只是些老年人在勉強耕種時,他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他就跟自己的妻子商量,看能不能把這些老人種的地都給租過來,由他們夫妻二人耕種,他的妻子想了想覺得這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既沒有什麼危險,還能掙到錢,就表示了同意,妻子同意后,他就挨家挨戶地找那些老人,那些老人跟兒女商量后,大部分的人都把地租給了他們。
但是因為給過這些老人租金以後,他們家的家底幾乎掏空了,這樣,那些他們原來想的,用於耕地的機械就如水中的月亮一般,只能在岸上看一看,想一想,沒有了買的可能了。
沒有機械,全靠兩個人白天黑夜的干,辛苦的程度不用說也就可想而知,但好歹家裡面的生活比原來提高了不少。
而爹娘租別人的地種,還是在趙寒衣考上大學之後才開始的,趙寒衣沒考大學以前,他家裡面的經濟條件可以說在他們整個村裡屬於非常差的那類。
也就是因為家裡面的經濟狀況,趙寒衣才非常用功地學習,高考的時候以超出一本分數線六十分的顯著優勢考上了南大這個很是不錯的大學,開學時作為全系第一名,老師讓他說說他的高中生活,問他為何能考出這麼好的成績,他說他心裡有理想,其實理想對於他來說也許有,不過他的理想就是通過學習,離開那個貧困的家,離開那個貧瘠的山村。
趙寒衣到現在都還記得,在他收到南大的錄取通知書時,他拿著錄取通知書從鎮上的郵局一直跑到了家,他把通知書給爹娘看時,他的爹娘自然很是高興,可當他們看到錄取通知書後面附註的收費標準時,別說他們了,就連趙寒衣的臉上,剛才還興奮的表情立馬都凝滯住了,爹默默地把錄取通知書遞給了站在他跟前的趙寒衣,什麼話都沒有說,走到了牆邊拿起了那把已經有些卷刃的砍刀走出了家門。
當趙寒衣追出門,站在門口看父親,他看到剛才拿著錄取通知書時喜笑顏開的父親此時背好像突然間有些佝僂了,他慢慢地走上山,好像年逾七旬的老人似的,這讓趙寒衣嚇了一跳,趙寒衣想喊住爸爸,可他張了幾次嘴都沒有喊出聲,他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是安慰,還是自己選擇放棄,以後也跟爹娘一樣在地里不停地吃苦受累。
那天,直到天完全地黑下來了,趙寒衣的爸爸才從山上走了下來,回到家裡,他把一捆柴禾放在院子里以後,走到了趙寒衣的跟前,他對趙寒衣說:「明天,咱爺倆一起去你三大爺他大兒子的工地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在你去學校之前把你要帶走的學費給掙夠。」
趙寒衣看爹來這麼晚,對爹很擔心的他,聽爹說這話,他的心裏面很不是滋味,他知道爹一定是在山裡面坐了很久,才想到現在他能想到的唯一辦法,雖然趙寒衣對自己的命運很是無奈,可他知道自己現在也是別無選擇,去工地幹活,是現在他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為此,他對爸爸重重地點了點頭,表示答應了。
第二天,他們爺倆就早早去了趙寒衣本家的堂哥那,跟他說明了來意,他看在趙寒衣考上了大學的面子上,本來不缺人的他還是答應了趙寒衣爺倆的請求。
一天活干下來,趙寒衣一口水都沒有喝,而他爸也只是頭歪著就著水管子喝了幾大口水,一天活下來,趙寒衣的手就磨出了幾個水泡。
手上有水泡,回到家吃飯時,拿筷子都很疼,可是為了兩個月後的學費,第二天,他還是跟爸一起早早起床去了工地。
這樣在暑假就快結束的時候,他和爸爸在工地上干小工子,他媽在家裡干手工活,三個人合力終於把趙寒衣這一年的學費給攢夠了,爹娘的臉上又露出了剛接到通知書時那樣的笑容,可他們忘了,自己還需要生活費。
當趙寒衣說出這句話時,他爸臉上的表情再次凝固,這是他沒有想起來的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他犯愁了,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了。
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突然對自己曾經只顧守著命,不敢去外面闖一闖的行徑有些後悔了,也就是在那時,他才萌生了要好好掙錢的想法。
趙寒衣到了學校后,先把學費交了,然後在老師的辦公樓外面猶豫了半天,他才走進了辦公樓,他有些無奈地找了學校的領導,把自己家的情況跟老師說了一下,老師把他的檔案調出來看了看,先是幫他申請了學校里的助學貸款,然後又給他介紹了幾份家教。
所以大學這四年,趙寒衣就是靠著助學貸款和給人做家教堅持下來的,他很少回家,也幾乎不問家裡要錢,就是後來他知道他爸在家裡租種了別人的土地,家裡經濟比原來稍微寬裕些了,他也沒有找家裡要過一分錢。
想到自己的境況,趙寒衣知道別說不知道這個叫子沫的大一新生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