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野蠻人
野蠻人,這個詞在瓦洛蘭大陸有著很多種含義,德瑪西亞口中的侮辱,諾克薩斯口中的讚賞和弗雷爾卓德的自稱,而在召喚師峽谷中,它代表著一個酒吧,一個留給風餐露宿的旅者的避風港,一個留給失心之人醉生夢死的溫柔鄉。
傍晚,溫舟乘著風雨回到了酒吧。
如天塹般,酒吧漆黑厚重的實木大門將兩個世界生生劈開,一邊風驟雨急,一邊觥籌交錯。
溫舟進來時看到的景象就是這樣:滿屋酒鬼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一邊大聲呼和,一邊往嘴裡不斷的倒著各種美酒。
「敬自由!!!」一個紅臉大漢一隻腳踏著椅子突然站起來大聲吼。
「敬自由!!!」無數的應和聲跟著響起,一陣酒杯劇烈的對撞,然後是酒入肚的敦敦聲。
儘管無數國家全力的抵制,但諾克薩斯的思想從來不缺擁護者。
「敬生命!!」
「敬生命!!」
又是一輪。
酒鬼喝酒不需要理由,但有個喝酒的理由總歸是更能盡興,儘管大多數酒鬼已經喝的神志不清。而生命,這兩個字總是更能挑起坎坷之人脆弱的神經,迷醉之人只需聽到撞杯聲也就跟著舉起了酒杯。
於是氣氛更加熱烈。
「敬光明!!」
瞬間冷場。
因為說話的是李青——一個雙目失明的僧侶。
清醒之人尷尬的坐回了凳子,迷醉之人茫然四顧。
李青苦著臉,低頭抿了口手中的酒。
「敬光明!!」溫舟隨手從身邊醉漢懷裡抽出圓底方口玻璃杯,遙遙伸向李青。
迎著昏暗的燈光,杯中僅剩一半的琥珀色液體暈染出一圈圈七彩的虹,誘人的如同一切值得珍視的美好。
溫舟一口抽干,然後用力的摔碎了杯子。
李青露出了滿口潔白的牙,抽乾杯中的酒,然後也摔碎了杯子。
「耶!!!」
一片杯子摔碎的聲音,氣氛瞬間高漲。
溫舟一邊繞開滿地的碎玻璃,一邊躲著隨時可能飛過來的杯子,一步一停的走到了吧台前,挑了個相對比較乾淨的椅子坐了下來,眼前是孫悟空那張充滿殘念的臉。
「一會你來收拾!」孫悟空指著滿地玻璃渣幽怨的說道。
「少來!」溫舟隨手拍開孫悟空的手,端起了吧台上準備好的烈酒。
李青撥開人群一步一晃的走到吧台前,跌倒般撲到溫舟身邊的椅子上。
「喂,忽悠的怎麼樣了,一半一半啊,留不下的話一周之後光頭之夜哦!」李青探著腦袋沖著孫悟空擠眉弄……只是擠眉。
孫悟空撇了撇嘴,「走著瞧嘍,計劃很周詳,執行很完美,我們沒有理由會輸,你還是少喝點酒留著錢包舉行猿人之夜吧!」
李青閉住呼吸,又向前探了探腦袋,彷彿在認真觀察孫悟空的表情,儘管他眼睛的位置蒙著厚厚的紅色布條。
孫悟空有點心虛,向後靠了靠身子,拿起了個空的高腳杯擦了起來。
「身為一個賭徒呢,要懂得察言觀色!」李青故意頓了頓。
然而並沒有人吐槽,氣氛很尷尬,迷之沉默。
「雖然我知道你並不在意,但是一個盲人總是用自己的眼睛開玩笑真的很讓人無所適從。」溫舟很無奈,忽然有點懷念小黃毛這個百無禁忌的賤人。
「咳咳!」李青清了清嗓子。
「加碼!!!」尷尬狀態瞬間轉變成惱羞成怒,「如果你們能留下這個月過來的人的一半,每個月都舉行猿人之夜,費用通通我來,要是你們留不下,光頭之夜也要成為每個月月底的壓箱底節目,費用通通你們來,怎麼樣!」
「這個。。。這個,今晚雨這麼大不知道過來的東西會不會很難纏。」孫悟空兩眼看天花板,手上不停,繼續擦著那個鋥光瓦亮的玻璃杯。
「對啊對啊,連著一個多月過來的都是善良守序陣營的,就算輪也該輪到虛空的邪惡混亂陣營過來了!」溫舟趕緊跟著應和。
「哈!」李青一聲大吼,「轉移話題就是慫了,慫了就是沒把握,沒把握就是搞砸了,搞砸了就是贏不了,贏不了就是光頭之夜!!」李青繼續擠眉,一張老臉如同偷吃了燈油的老鼠。
「您還真是心思縝密!」溫舟撇了撇嘴。
轉身,李青對著身後的醉漢們大吼:「各位,一周后這裡舉行光頭之夜!!只需要剃光頭髮,全場免費暢飲!不醉不歸!!」
「耶!!!」召喚師峽谷頭號酒鬼古拉加斯第一個跟著大叫。
於是又是一片鬼哭狼嚎。
李青又轉回了頭,「小黃毛呢,怎麼沒看見。」
「也過去了,這麼大的雨,能過去的基本都過去了!」孫悟空斜著眼看向李青。
李青臉色有點紅,「人家是殘疾人嘛,雨這麼大,天這麼黑,什麼都看不見的。」
「這會倒是想起來你是殘疾人了」孫悟空繼續撇嘴。
「我好歹也是個中老年人!」這個滿身肌肉四十齣頭的男人如是說道。
「倒是你們倆,一個個的年紀輕輕也不懂得尊老愛幼,小黃毛那貨都比你們倆強!」李青一臉恨鐵不成鋼。
「我是鹹魚!」溫舟很自覺。
「我是蛀蟲!」孫悟空也很自覺。
「我們是弱雞!」二人都很自覺。
「瓦洛蘭八成是廢了!」一臉唏噓,李青端著滿滿一杯酒蹣跚的離去,背影有點蕭瑟。
「老混蛋!付錢!」孫悟空一聲吼。
「嗖!」那個蕭瑟的背影三步並作兩步精準的繞開一張張桌椅和躺在地上的醉漢,頭也不回的鑽進了風雨里。
溫舟對著李青背影開心的笑。
「這大叔,靠不靠譜啊?」背靠著吧台,溫舟看著大門邊喝酒邊問孫悟空。
「安啦,喝了我的酒,就是瑪爾扎哈過來,他也能把小黃毛活著帶回來。」孫悟空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
「認識他這麼久了,就發覺他冷笑話講的挺冷的,很能打?虛空三姐妹的老大可是名震瓦洛蘭的角色!」溫舟轉過了身,趴在了吧台上。
「李青,綽號盲僧,聽說是自己割瞎了雙眼,好像是練什麼修羅道要開心眼,準備轉大暗黑天,早年的時候在德瑪西亞擊打過一段時間罪犯,無論按照什麼標準看,應該都算是能打的了吧。」孫悟空順手又給溫舟把酒杯填滿。
「你這都哪來的消息,靠不靠譜啊,我聽著怎麼像超膽俠啊?」溫舟依然趴在吧台上,斜著眼看孫悟空。
「是擊打罪犯,不是打擊犯罪,跟超級英雄沒關係。」擦的鋥光瓦亮的玻璃杯里,孫悟空為自己倒了半杯葡萄酒。
「怎麼講?」坐起了身子,雨水在吧台上洇出了自己上半身的印子,溫舟對著印子舉了舉酒杯。
「怎麼神神叨叨的你。」孫悟空對著溫舟撇了撇嘴,手中握著半杯葡萄酒輕輕的搖晃,「擊打罪犯還不容易理解嗎,字面意思,就是錘犯人唄,他把自己弄進德瑪西亞監獄里去了,然後每天從一號房打到九十九號,第二天再從頭開始。」
溫舟一口白酒全噴在了孫悟空腦門上。
「這爺們這麼猛嗎?」溫舟瞪著雙眼邊擦嘴邊問。
孫悟空一臉幽怨掛著白酒的看著溫舟。
「當時整個監獄里所有窮凶極惡的罪犯全都乖乖的遵紀守法,爭取寬大處理早日脫離苦海,但更多的是無期徒刑的,打又打不過,躲又躲不開,就聯名上書請求對李青寬大處理,後來李青就被放出來了。聽說李青出來的時候,監獄里連著慶祝了三天。」
「這還真看不出來,你要是說他吃霸王餐我倒是信。」溫舟抓起吧台上的抹布扔到了孫悟空身前。
看了眼吧台上已經認不出本來顏色的抹布,孫悟空沖溫舟豎起了根中指,取出上衣口袋裡疊的四四方方的純白色方巾一下下擦起臉,「能在召喚師峽谷定居的,基本也就都是刀入鞘槍入庫的了,沒人招惹的話也就混吃等死了。」
喧鬧中莫名的沉默。
「黃毛怎麼還不回來啊……」
距離李青出酒吧剛剛過了不到十分鐘,孫悟空開始了抱怨。
又是沉默。
「等一個晴天,就一定會再見~」溫舟輕撫著酒杯輕哼。
「我在等一分鐘,也許下一分鐘~」孫悟空也跟著哼。
「我等的船還不來,我等的人還不明白~」
「等你等到我心痛,等你等到我心痛~」
「話說黃毛不會被我倆奶死吧……」溫舟忽然感覺黃毛前途無亮。
「應該不會吧……」
又是一陣沉默。
「老神棍給他算過命,說他能逢凶化吉,壽終正寢。應該……沒啥事吧,自從老神棍給他算完命,這貨就哪有危險往哪鑽,就算跪了也是老神棍奶的。」於是孫悟空又心安理得的喝起了那杯被兌了白酒的葡萄酒。
溫舟瞬間出離了憤怒,「媽個雞,別提那老混蛋,騙了我窖藏二十年的茅台,一會我就回去扎小人咒死他!!!」
孫悟空幸災樂禍的露出了后槽牙,「我怎麼感覺你現在跟著老頭子學做菜還是很樂在其中~」
「我當初要是拜師賈克斯,說不定今晚就扛著燈柱干虛空偷渡者了!!!」
「那,如果現在讓你重新選,你會跟賈克斯走還是跟老頭子走。」
「……嗯……仔細想的話肯定還是混吃等死,但誰還沒個年少輕狂,說不定一咬牙就跟著賈克斯打怪升級去了!而且我的茅台啊喂。」
又是一陣沉默。
「燈,等燈等燈~」孫悟空輕哼。
孫悟空一臉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