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就如延祈所言。這是一個簡單的任務。
廢舊的爛尾樓裡布滿蜘蛛網,穿堂風刮過牆壁的破洞發出鬼嚎般的嗚聲,陽光射不進來,因為昨天的雨而變得濕潤的地面上點綴無數暗色的青苔;黑色的扭曲的類人形身影歪歪扭扭地站在底樓的中央,在嗅到五人氣味的瞬間轉過頭,猙獰的雙目拉出兩道血紅色的光。
它沖了過去,速度極快,轉瞬他們就只剩下數米距離。
一道電弧忽然落下。
那黑影真的變成了焦黑的東西,渾身冒起電花,抽搐兩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紅裙子小姑娘從車上跳下來,對著身後還在磨蹭的軼興奮道:「軼哥哥你看我厲害吧!」
軼面帶著迷茫的笑,點了點頭。
這個任務僅僅只是處理特殊的變異事件,換而言之就是幹掉這個黑色的東西就別無他事;延祈從車上下來用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樹枝戳了戳焦炭模樣的變異體,確認無事後將其扔上了車。
這次出勤沒有任何的鍛煉意義,於是他們用基地的聯絡工具重新接了一個難度高一些的任務,發動了車向新的目的地駛去。
(2)
新的目的地在所在市區的另外一邊,但因為有直達路段,開到其實只需要不到半個小時;但三十九小組的車兜兜轉轉開了足足一小時才到,他們下車時什麼特殊事件早就沒了影。
任務接了沒做是要扣業績的,所以目標消失了就得找。而找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瓔珞一臉暴躁地拽著司機延祈的領子一頓亂吼,模樣像是四五十歲更年期的老女人;作為罪魁禍首的延祈自知自己路痴有錯,連連道歉,最後被剝奪了作為司機的資格。
事後延祈臉上露出了計劃通的表情。
新的目標的所在地是在一個公園。這不是一個好消息,因為這意味著目標的難以尋找和事件的難以掩藏。而且由於特處局發現特殊事件靠的是對其特有波動的監測和市民的報警電話,又足足比預計晚到了半個多小時,他們連目標的大體範圍都沒有了。
啊哦。
五人商議了一番,決定分頭尋找。
好在上天還是眷顧他們的。目標沒走。
他好好的在,還在非常淡定地表演著魔術。
「啊……那個……」軼笨拙地使用著基地的通訊器,「我感受到異常波動了……」
「他在哪?」瓔珞是第一個接入頻道的。
「那個……」軼笑了一下,「不知道呢……」
(3)
這個公園並不大,因為坐落於一個老式小區的旁邊,這裡一度成為大媽廣場舞的勝地——實際上現在依舊是。
公園裡有一塊非常大的空地,附近的草坪上壓著幾個大號音響,零散地堆著,可以看出來是臨時搬到這裡來的。
空地上圍滿了人,不時有驚呼聲從裡面傳出。軼安靜地坐在旁邊的長椅上,在瓔珞的指導下開了通訊器的定位后乖乖地等著隊友的到來。
「他是人還是什麼特殊的自然現象?」
「似乎是人哦……裡面的人說在表演魔術。」
「他還在吧?」
「嗯……應該。」
「謝謝,謝謝!」人群里傳出一個不一樣一些的聲音,被擴音器放大后帶上了一點失真的味道;說話的人聽起來很年輕,軼站起來看了看,只能看到人群中立起來的黑色禮帽。
禮帽不見了,帽子的主人摘下了它,然後對著眾觀眾鞠了個躬。
人群漸漸散開,露出裡面的魔術師來——一個皮膚很白像是混血的青年。魔術師剛好朝著軼所在的方向,人群散開后,兩個人有些尷尬地四目對視在了一起。
「你也是來看我的魔術的嗎?」魔術師先是愣住,然後對著他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他的眼神里有些警惕,走向軼的腳步刻意的放慢。
「不是哦。」軼回答。
「那你還想看……」魔術師回味了一下軼的回答,後半句話頓時噎在了喉嚨里。
(4)
懷明,21歲,在校大學生,如今兼職在小區旁邊的公園裡魔術表演。
他是在上個月撿到他的禮帽的,那個時候的禮帽破舊而難看,如果不是因為帽子里所謂的帽靈叫住了他,他早就將它扔進旁邊的垃圾桶——也幸虧是叫住了,否則帽子早就在垃圾場的焚燒爐里和世界說了再見,而他也將繼續過著他那無聊的千篇一律的大學生活。
帽靈說它來自於外星球——總而言之不是地球上的東西——和地球上的碳基生物不一樣,它本沒有實體,是一種能量體生物,或者說是可以獨立存在的意識流。
它因為在宇宙空間遨遊時一不小心遇上了亂流受到重創,不得不附著在實體上——然而不是什麼東西都可以附著的,太大的無法駕馭太小的容不下它,恰好它的意識與禮帽差不多大小,它便附著在了其上。
它在被懷明撿到後向他求救——並非低聲下氣,在它的觀念中實體生物比能量生物低等的多——於是它很光榮的犧牲了。
懷明把它按在了電閘上。那時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失去了帽靈的禮帽並沒有失去它特殊的地方,懷明不知道這份特殊是帽靈帶來的還是其本身就有的,總之它有了類似於想到什麼就可以從禮帽周圍拿到什麼的特性,而且在過了電之後沒有焦掉反而變得煥然一新。
藉此,胸無大志的懷明成為了一名街頭賣藝的魔術師。
(5)
2月13日
可以熟練掌握帽子的能力了。在表演上發揮也很順暢。希望有星探什麼的注意到。
2月15日
有人開始懷疑了。他們說了要報警什麼的。為什麼要報警啊奇怪。但是得小心了,也許有什麼秘密的專門處理帽子這樣東西的秘密組織。
2月20日
好像……沒什麼事情。收斂了一點,觀眾說不好看了。
3月3日
有奇怪的觀眾。不會是來觀察我的吧?
3月9日
有了新的心得。總之還是混上了正經魔術的手段,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3月12日
有娛樂公司來聯繫了,明天再演一場,我就是職業的魔術師了。
3月13日
加油。
懷明放下手機,想了想,又給手機換了個密碼。
不可以讓人知道。這些魔術,靠的就是我的本事。
(6)
「如果不是要看魔術的話你來這裡做什麼?」
「不知道哦。」軼坐在長椅上,「我覺得這裡有問題。就來了。」
懷明忽然緊張起來。
他覺得這裡有問題?
是……那種特殊組織的人嗎?
他看看旁邊笑得天真的大男孩,又覺得這樣一個傻子一樣的人,總不見得是這種神秘組織的成員。
難道是偽裝?幌子?特地派這樣的人過來讓他放鬆警惕?
懷明往四周看了看。音響房屋灌木叢樹頂柱子——沒有。他又透過長椅的縫隙看向長椅下的空間。
也沒有。
真的只是個路人?
懷明站起身。
不管是不是,總之走肯定沒錯。
「沒事的話我先走……」
「嗯。對。他還在。他剛才……」軼拿開通訊器看向懷明,「你剛才說要走?」
懷明一頓,急忙跑了出去。
「那個,他走了。」軼對著通訊器道。
「把他制住。」懷明聽見通訊器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得跑。快點。他看起來不是那麼厲害的樣子。已經拉開十多米的距離了。他追不上我的。
懷明加快腳步,越過公園的花壇。
前面有人流。混進去,就沒事了。
他這樣想著,前面的路似乎又順暢了,人流在迅速逼近;他的腦子有些亂,甚至都沒有想到可以用禮帽的能力來逃跑。
近了。近了。
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他面前。軼伸出手,輕輕地扣住了懷明的手腕。
「那個……對不起,請稍微待一會兒。」
懷明擺動手臂欲圖將軼的手甩開,這當然不可能,甩臂的動作反而放慢了他邁動的腳步。軼走到他的身後,另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大力傳來,他的雙腿竟然不受控制地跪向地面。
懷明的腦海里像是有什麼炸開了一樣,前方不過十米不到的人群,忽然就遠去了,彷彿是天涯海角的距離。
他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