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當你遇到需要大量非探員人手的情況時，請不要忘記當地的派出所，他們永遠都是你背後堅實的保障。——《探員須知》第五章四十三條

（1）

他們很快就到了之前停車的地方。但車才開出去沒幾米，瓔珞開車的手就被軼輕輕按住了。

於是那隻手無法動彈，連方向盤都連帶著被卡住。車剛好開到拐彎的地方，瓔珞不得不停了下來。

軼放下了手，打開車門跑了出去。瓔珞驚詫於被如此大力按住的手竟然沒有絲毫痛感，愣了一下才發現軼已經沒了影。

她……居然沒發現他出去了。

這樣的情況似乎早有出現，之前那個書本變的特工就沒發現那麼大搖大擺走到他後面的軼。瓔珞很容易就聯想到了他的能力。

總之先追回來再說。瓔珞調轉車頭，在停車位上停好車，循著記憶的方向追了出去。

軼跑的很快，幾次拐彎就到了書城後方的一個路口。路口后是一條斷頭的小道，軼走進去看了看。

「發現你了……」他輕輕說，「下午好。」

（2）

路邊的草叢略微騷動，一道流光沖了出來。

那是一個奇裝異服的女子，紫色的長發用流蘇系成馬尾——但這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女子用她那把流光溢彩的長劍斬向軼，氣勢洶洶；軼偏身躲過，直接拗斷了女子的脖子。

女子倒在地上，變成一本精裝殼的仙俠小說。

「你打不過我的。」軼的語氣很認真，他走到女子竄出的草叢前，撥開枝葉。

「呀……不在這裡。」他失落地將草叢裡富有科幻氣息的炮筒打回了原形。

身後忽然傳來沙沙的聲響。

捏碎從天而降的不知名物體，軼像是個發現有趣玩具的小孩那樣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他轉過身。

「找到你了。」

（3）

草叢裡一陣騷動，無數亂七八糟的東西沖了出來，將軼團團圍住。光芒四射，劍的巨影和槍的彈道亂七八糟地交錯在一起；炮台朝著莫名的方向射出一炮，然後在幾米外無端消失。

也許換一個經驗豐富的探員憑藉此很快就能得出特殊物品和其衍生物作用範圍有限的結論，但連衍生物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的軼連這種思考都不會有——他也不需要這些思考。

亂七八糟的人影炮影並沒有堅持多久便化為一本本書嘩啦啦的落地；軼衝出，身形幾乎化作一道黃色的光——他今天穿的是黃色的外套。

剛跑出路口的瘦小男人被一把抓住肩膀，不痛，但被很輕鬆地按在了地上。軼從他的身下抓出他藏起的右臂，搶下在他眼裡集中散發著異常波動的物品。

那是一支點讀筆。

（4）

瓔珞趕到時軼已經制服了那個瘦小男人，無視了軼天真爛漫的富有嘲諷意味的「你好慢呢」，瓔珞接過軼遞過來的點讀筆，然後抓著男子的頭將其抬起。

這張臉有些熟悉。

「你是那個推銷員？」

瘦小男子啐了一口，用兇惡的眼神瞪著她；瓔珞算是意識到自己險些與真正目標失之交臂。她一把打暈那個男子，然後有些頭疼地看向書城。

那裡現在一團亂七八糟。

她在經過時已經和分部聯繫，會有別的探員來處理這些外強中乾的衍生物；人本來就不算多，如果好好藏在沒書的地方應該能夠撐到探員過來救援。

把瘦小男子扔給身後的軼，兩人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車上；周圍的景物迅速後退，瓔珞開著車，她不知道，在車開出那個拐角后，書城裡肆虐的衍生物很有層次感地一圈一圈變回書本，在逃竄的讀者驚駭的目光中鋪滿了書城的地面。

救援的探員這才剛剛趕到。

（5）

被罵了一通謊報敵情，瓔珞一臉憤懣地回到基地，連朝著延祈要獎賞的語氣都充滿了暴戾氣息。

「跟我講也沒用啊……」延祈聽著瓔珞的抱怨，「我又不是罵你的人。」

「但是他們給了處分！」瓔珞一拍桌子，「過分！」

「你怎麼跟個小孩一樣。」延祈白著眼，「既然不是故意的等真相出來了你的處分自然就去掉了，慌什麼。」

「啊……就是心裡難受。」瓔珞趴在桌子上，「發泄一下。」

「我不是出氣筒。」

「對了。」瓔珞抬起頭，「一件關於軼的事。」

「什麼？」延祈興趣缺缺。

「他今天按了我的手。」瓔珞伸出右手做了一個把方向盤的動作，「我當時把著方向盤。」

「怎麼？老處女戀愛了？」

「別打岔。」瓔珞又伸出左手按在右手上，「他當時就這樣按了一下，我幾乎沒有什麼痛感，但我的手連方向盤卻動不了了。就像卡住了一樣。」

「嗯？」延祈挑起眉毛。

「之後我問他，你也甭管我問了多少遍。」瓔珞放下雙手，「他是這麼回答的。我就學著說一句。」

「我是想著這個東西不要動了，不是讓瓔珞痛啊。」

「學的那麼有模有樣還敢說你不是戀愛了！」延祈拍桌站起。

「滾！」

「啊，還有。」延祈重新坐下，「下回不要傻愣愣地自己跑派出所叫人了，特處局開了專線的。你不會打電話嗎？」

「我這不是忘了嘛……」

「我看你是年紀大了老年痴獃……哎哎我錯了別打。」

（6）

又是數日的風平浪靜。

3月16日。上級視察。

威利，五十七歲，特處局總部巡查部視察員，沒有成型能力，平庸靈感，他能坐上總部的職位，只是因為他剛好出生在總部的直轄區內，但他能夠坐在大多數擁有強大能力的探員的上頭，自然還是有自己的手段的。

但他被彈劾了，為了保住自己的職位，他只能做出一些表明自己有用的行為；作為一個巡查部視察員，他在不逾越規矩的前提下，能做的也只有下去視察。

於是他來到了這裡。

特處局內部並沒有什麼分明的階級，在這裡你看不到什麼探員一臉諂媚地向上級點頭哈腰捏肩捶背的景象；特處局內部規定的遵守其實也相當鬆散，因為你很難用什麼東西管住快可躲開子彈力可手接導彈的探員——總不見得朝著市區射核彈。官僚家族出身的威利見到這一幕幕難免唉聲嘆氣，鬆散的制度，無力的管制，讓他幾乎可以預見到特處局四分五裂的未來。

c27分部的分部長見到他后簡單的行了禮，然後帶著他轉了務事處和牢房；當威利提出探詢各探員小組基地的要求時，分部長先是反覆對他強調了隱私和尊嚴問題，然後才帶著他來到了基地。

因為佔地問題，探員基地的內部實際上使用了研究自特殊物品的空間技術，從外面看僅僅是一扇扇緊挨著的金屬門；c27一共七十七個探員小組，威利掃視一遍，然後按下了中間那扇門的門鈴。

還在睡懶覺的三十九小組各成員被突如其來的鈴聲驚醒。

（7）

威利的面色不太好看。

「早上好。」穿著睡衣的延祈半眯著眼，帶著濃濃的困意開了門；說罷還打了個哈欠。

威利冷冷地看著他。

似乎是被威利周身的寒意凍醒，延祈渾身一僵，揉著眼屎看了他身後的分部長一眼，恍然大悟地關上了門。

門內傳來混亂的聲音。

威利的臉色更難看了。

門重新打開，再出現的已經不是穿著睡衣的延祈——他穿著黑色的外套站在後面，威利一眼就看到了他，而且裡面竟然還是之前的睡衣——而是穿上一身白色得體連衣裙的瓔珞。

領導來了，瓔珞沒敢穿那套女僕裝。

彎腰，提裙，瓔珞的頭髮垂下來擋住了因為穿著急促而沒能很好遮住的一抹春光：「對不起，我們給你添麻煩了。」

「罷了……沒事沒事。」威利的目光掃過瓔珞身後明明應當空曠卻站的挨挨擠擠的四人，「年輕人，睡晚點，情有可原。」

五十四歲的延祈和三十六歲的瓔珞忽然感覺心頭一窒。

威利邁出一步，意會的眾人以各自的方式紛紛散開；傻獃獃站著被諸決拉走的軼跌跌撞撞走了兩步，然後轉過頭對著威利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下午好——」

場面一下子有些尷尬。

（8）

威利真的覺得自己來c27視察是個天大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