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暗月降臨(九)

第243章 暗月降臨(九)

一.

北月關,世所公認的天下第一雄關。

這座城池的戰略地位少有能夠與之媲美,修建完畢后的幾百年時光中,月、東兩州幾乎沒有受到外敵的侵犯,多次攔截蠻族鐵騎,使之望洋興嘆。曾有人這樣說過,如果不是北月天塹,衍朝早就不知滅亡多少次了。

就是這樣一座蠻族做夢都恨不得崩塌的雄關,在亂世十八年的四月十五日月圓之夜,迎來了一次新的挑戰,一方是被封印長達幾千年的暗裔。

此時,北月關城牆上。

程子登皺著眉頭,「燕將軍把話說得明白些,什麼叫暗裔的目的是這座北月關?」

「寒州是我東土的門戶,北月關則是北原最堅固的防線,其修建目的是保佑全境的子民不受蠻族戰火的肆虐。」燕封說,「大家都知道北原的地貌,只有月寒邊境是連綿的崇山峻岭,月、東兩州幾乎都是平原地區,一旦蠻族騎兵踏入,就會任由他們馳騁。」

墨尊抬頭看了他一眼,「燕將軍的意思是,西嶺與暗裔勾結?」說出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搖頭表示不妥,「我看不見得,難道我們北原人族滅亡后,西嶺可以獨善其中?我不信暗裔對他們會手下留情,更不相信蠻族金賬中的那些人會如此愚蠢。」

「是與不是,墨將軍不要急,聽在下慢慢說。」燕封居高臨下的看了他一眼,雙方都是站在城牆上,身高相差不遠,可偏偏這位將軍就能用自己的傲氣與不屑表現出來他高人一等的模樣。

墨尊聽著那聲淡淡的不屑,恨不得用馬鞭抽在他的臉上,看看這位生得陰柔的將軍是否還能如此從容不迫。不過他的養氣功夫還是極佳的,暗暗忍耐了下去。

「這座北月關是蠻族的眼中釘、肉中刺,因為他們攻不破北月關,也無法翻越依山而建的城牆。」燕封一字一頓,「可暗裔就不一樣了,就拿那日衛將軍在雲霧盆地受襲來說,他們通過格努爾蟲在地下挖掘通道進入月州,雖然不是從北月關下通過,但說明其它關隘或者城牆的地下他們是暢通無阻的,如果想要進攻月州諸國,大可不必強攻北月關引人注目。」

「是的,除非地下是石陣或者湖泊,才能攔住格努爾蟲挖掘通道的能力。」衛曲點頭回答,「對於這個速度我們還知之甚少,不過他們只要想,足以避開北月關的防守,入侵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燕封微笑著對衛曲點頭,臉上滿是得意,「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那我想請問各位,既然如此,暗裔為何還要大動干戈進攻北月關呢?不過就那麼幾種答案。」

他豎起手指,「其一,暗裔攻破北月關是帶著目的,他們並非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別人,那些不能越過北月關的人;其二,暗裔的首領腦子不好,或者說他狂妄,一定要在北月關內將我們殲滅,防止我們馳援寒州;其三,北月關乃是我北原乃至神州三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要塞,他們在這裡燃起戰火,是一種昭告,昭告世人,他們重臨。」

說到這裡,所有人都聽懂了,將軍們沉默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說什麼好。燕封提出的三點並非難以做出判斷,幾人都傾向與第一點。

「那現在的局勢的確不容樂觀。」墨尊見久久無人應聲,嘆了一口氣打破沉默。

倘若燕封的判斷正確,那北原此刻可以說是岌岌可危了,寒州告急不說,西嶺蠻巫還虎視眈眈,用滅頂之災形容也不為過。

許久,衛曲緩緩開口,這位來自東土的名將自從交戰開始就沉默寡言,多數時間他都在靜靜聆聽,少有的幾句也是附和,基本沒有主動開口發表看法。而這一刻他終於開口,「我提議,打開羅城閘門。」

他的一語激起了千層浪,所有人都對他這個膽大包天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其中要數程子登最耐不住氣,厲聲追問道,「衛將軍何故囈語?憑藉北月之險,我們方才艱難守住,如今放棄優勢,打開城門豈不是自尋死路?」

他轉身尋求燕封與墨尊的支持,從他們的表情程子登可以看出,皆是吃驚,不過面帶猶豫,誰也沒有輕易開口,令他倍感失望。心想東州諸將總是婆婆媽媽,一點沒有男人的豪爽。

「在下不解,兵法有雲『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我們打開城門,豈不是從地下來到地上?放棄優勢,難道是行軍之道?」程子登搖頭反駁。

「程將軍,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一概而論。」衛曲的話總有一股魔力,可以撫平心中的焦躁,「你看我們現在憑藉天險可守,暗裔的攻勢稍緩,看起來是佔據上風。正如燕將軍所說,暗裔是為了攻破這座要塞而來,使得那些不能越過北月關的人光明正大的踏入邊境。」御書屋www.7ys.cc

他稍稍一頓,指著四周,羅城外燈火通明,將士們在上面浴血奮戰。這才說道,「他們的正面攻勢受阻,不知程將軍注意沒有,左右的戰線倒是受到了壓力。北月關終究只是一座城池,修建在平原之上,不可能把整座平原都囊括其中。」

程子登順著衛曲指著的方向凝視良久,到最後心中一寒,誠如衛曲所說,暗裔密集的陣型漸漸分散到左右的城牆,那後面便是曠野,地勢平坦的北月平原。如果真讓他們繞到了後面,整座北月關就是腹背受敵。

「有道理,我們約有十五萬的大軍無法進入北月關,只能駐守在北月驛,況且朝宗門與羅城的東閘門並沒有封死。一旦暗裔翻越過去並偷襲我們,後果不堪設想。」墨尊點頭認同衛曲的說法。

「可我們打開羅城的閘門,到底是請君入甕還是引狼入室呢?」出人意料的,對此質疑的是燕封。

衛曲的判斷可以說基於燕封的三種推測。他提出的推測幾人都是認同的,暗裔既然進攻北月關是攻城拔寨為西嶺打開道路,所以選擇打開閘門聚而殲之的策略,這很大膽,但不得不說是個可行的策略。不過疑惑也在這裡,既然推斷出暗裔尚未用盡全力,不待此時聚攏圍殲減輕壓力,難道還要等到暗裔全力猛攻防禦薄弱之地導致北月關腹背受敵不成?

這個質疑,在衛曲看來怎麼也不會由燕封提出。

「當然是請君入甕。」衛曲的聲音鏗鏘有力,「羅城的防線遲早被突破,現在這些暗裔正是那日雲霧盆地偷襲我軍的隊伍,恕我直言,雖然他們出動了精銳,可真正的底牌此時並沒有出動。」

「底牌?」

「打個比方,最開始那批弱不禁風的暗裔相當於斥候,只是試探我們的守備。這一批地動山搖的則是三軍精銳,其中不死屍、格努爾蟲、暗猿的厲害各位已經見識到了。」衛曲稍稍一頓,「不過,他們的首領,也就是暗裔中的那一支超然力量組成的隊伍並沒有出現,憑藉淵牙象與首領第三聖靈巴赫,突破羅城可謂是輕鬆至極。」

燕封抬起頭直視衛曲,微笑著,「可衛將軍是否想過,會有更壞的事情發生?凡事都不能過於絕對,打開閘門會遭遇風險,這是未知。如果我們牢牢守衛,則會降低這一種未知。現在無法證明對錯的戰術,與其帶來的絕大風險,還是穩妥起見。萬一,暗裔的全力也無法攻破羅城呢?」

「羅城攻破的與否,不過是時間的早晚。」

程子登皺著眉頭,冷哼一聲,「衛將軍不要逞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暗裔既然如你所說的這樣強大,我們斷然打開城門,豈不是羊入虎口?」

「程將軍,現在打開閘門是最好的時機,主動把暗裔聚在一起,可以減輕兩側的壓力。」衛曲語重心長的勸解,「如果閘門被迫,我們就由主動化作被動,不僅死傷加大,士氣也會低落。」

墨尊趁機插了一句,「我覺得還是穩妥起見為妙,最好不要主動打開閘門,彼攻我守,以靜制動。」他先前順著衛曲的思路說了下去,但不代表認同衛曲主動打開閘門的觀點。

「可是……」

程子登固執地一揮手,「衛將軍無需多言了!我北月關將士從來沒有主動打開城門的一天!這與獻降有何區別?傳我令下,北月關死守不退!」

「程將軍……唉!」

親兵立刻領命離去,衛曲聞言也不好多說什麼,何況他說得已經夠多了,只能無奈的嘆息一聲,去了別處巡查軍情。這終究不是東土,不可能每個人都聽從他的軍令。

他的背影帶著些許的蕭索,這是無力感,衛曲很多年沒有感覺到了,彷彿回到了他年少籍籍無名的時候。除卻他剛剛出仕東土的那個時間,這麼多年還是少有的遭到挫敗。

歸根結底,沒有親眼見證暗裔厲害之處的幾人,哪怕衛曲將其說得天花亂墜,他們也不會相信。當然,更多的是心中那股傲氣——你衛曲做不到,難道我們就不可以?

爭強好勝是刻在骨子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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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縱橫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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