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成長

人蔘果本是五庄觀宴請眾仙家的長生寶葯，萬載才能誕生三十個而已，不過，在天界眾仙實現永恆的長生不老之後，人蔘果們終於是得以解脫，不必再供人享用，於人參仙樹的庇護下開智、修行，與五庄觀的弟子無異，也因此與易生結識。

它之所以稱人蔘仙樹為爺爺而非父親，是因為所有的人蔘果都是由人蔘仙樹結下的第一個人蔘果為基礎而誕生，可以說每個人參果都流淌著那個人參果的「血」，因此得名。

且，直到易生下界前，那第一個人蔘果都還活著，早已超脫出長生藥的範疇，踏入神仙領域。

陪伴過易生的人蔘果名為倚瓜，它誕生時曾倚靠著一株西瓜藤而落，便為自己取了這個名字，「種個大西瓜」這首童謠便是它教給易生的。

易生依稀記得兒時的他第一次聽倚瓜唱起這首童謠時，自己燦爛的笑顏與倚瓜落寞悲傷的神情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當時他並不明白，這是西瓜藤臨化道前傳授給倚瓜的，而後又被倚瓜教給自己……

或許，在倚瓜心中，這算是一種精神上的認可與傳承吧。

他有些悵然，很想像從前那般面對這個他心中溫和善良的人蔘果……卻因觀念的不同與心境的改變，而產生了一層難以逾越的隔閡，一時間，有千言萬語掛在嘴邊，卻說不出口。

事實上，在他心中，倚瓜並不僅僅是朋友那麼簡單，他早已將其當作一位兄長，也正是因此，他無法接受關於它的負面因素，有心理落差感也在所難免。

「嘻嘻嘻，你跟從前不一樣了。」見易生沒有言語，倚瓜冰冷的念頭再度傳來。

憑藉這道念頭，易生已經能感知到它的位置，他心中瞭然，不論是周遭的神界晶、血紅屍骸、仙鬼石等，它們源源不斷為靈石礦脈所提供的養分，並非是為了培育靈石礦脈，而是為了藏身於其中的倚瓜。

它遭受了大劫難，修為大損，形態變得醜陋而猙獰，身子破爛不堪，氣息衰弱，操控諸多分身去吞噬修士實屬無奈之舉。

那是因老菩的祖爺爺抽走了它大量的生機，並注入死意所導致，幾乎很難恢復了。

倚瓜似看透了易生的心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緩緩傳念道：「嘻嘻嘻，小娃娃，還記得我曾告訴過你，關於我的夢想嗎？我想讓所有生命都遺忘我，享受永恆的孤寂與安祥，事實上，在人蔘仙樹爺爺封閉自身時，我曾詢問過他這件事，並得到了答覆。」

易生露出追憶之色，過往的一幕幕他怎能忘卻，那是他為數不多的珍貴記憶，那日，他們坐在一座山巔，暢談著各自的夢想與未來，如今回憶起來，他自己當初的夢想已然忘卻，或者說，已經被他所拋棄了。

「嘻嘻嘻，當所有你認識的生命、認識你的生命都恨你的時候，夢想自會實現，人蔘仙樹爺爺是這樣回復我的。」倚瓜接著說道。

「可我不明白，為什麼是恨而不是遺忘呢？遭人怨恨豈不是會將我存在的痕迹變得更清晰嗎？說來可笑，至今我都想不明白人蔘仙樹爺爺的意思。或許，唯有殺死一切我認識、認識我的生命，我的夢想才會實現吧，可一想到人蔘仙樹爺爺、鎮元大仙他們……我就頭皮發麻，最終決定放棄了。」

易生露出異色，相當的意外，原來他一直都不了解倚瓜的本心，自始至終都沒有意識到，它內心深處擁有這麼可怕的想法。

「西瓜兄，你也跟從前不一樣了，天界覆滅后，你經歷了什麼？」他沉默許久，終於再度開口，輕喚著他為倚瓜起的外號。

「嘻嘻嘻，小娃娃你果然知道天界覆滅這件事……事實上我並未親身經歷那場變故，人蔘仙樹爺爺一直在以自身庇護我們兄弟姐妹們，可最終逃出生天之時，人蔘仙樹爺爺已然消失了……但我能感應到，人蔘仙樹爺爺還活著，但他老人家的命痕隨著天界的毀滅而消逝，不能輕易現身。」倚瓜解釋。

至於它為何變成這般不仙不鬼的模樣，乃是因為在那場變故中沾染了天外生命的未知詭異，它的兄長，也就是疑似老菩的祖爺爺為了救它，不得已利用大量鬼仙的屍體助其逆天改命，將生機轉化為死意，自此再也無法回歸天界，永生與鬼祟作伴。

「易大爺，救救我們呀……」

遠處，長展、孫千猴等人全都在呼救，人蔘果分身的力量越戰越強，所展現出來的實力讓他們發怵，根本不是一個等級，再這樣下去沒有一人可活！

「小娃娃，聽我一句勸，不要再與凡人為伍，跟他們有所牽扯，你早晚有一天會墮落其中，到了那時，哪怕我拋下直達深淵的梯子，也無法拯救你了。」倚瓜冰冷的傳念聲傳來，阻止易生出手，或者說，要讓他做出選擇！

「我不能放棄他們，就像當初你沒有放棄我一樣，可你變了，變得跟那些我們曾經所厭惡的傢伙有什麼區別？」易生看向倚瓜本體所在，這一刻，他忽然恍然，或許，這就是他從倚瓜身上感受到的隔閡所在。

「嘻嘻嘻，小娃娃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凡人與我們是不同的呢？對了，有件事我本不想告訴你這件事……天界毀滅之後，失去了痕迹的仙人再也無法長生，唯有吞噬這些凡人才能繼續存活下去……就算如此，你也不願放棄他們嗎？！」

「這樣嗎……」易生低語，倚瓜的話意味著，若想要繼續活下去，便要化身最殘忍的惡魔，以吞噬蒼生的鮮血成全自己的生命不朽……這與他最為厭惡的黑暗生命有什麼區別？！

「其實，我對長生不老並沒有什麼興趣，我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就好。」這一刻，他心中的迷惘盡散，目光堅定，瞬息間消失在原地，若一道閃電肆虐，金擊子橫掃全場，將所有人蔘果的分身驅散，以實際行動告訴它自己的選擇。

「你真的變了，不，是小娃娃長大了。」倚瓜沉默許久，再度傳念，聲音已不再冰冷，那是它真實的聲音，依舊如從前那般稚嫩與溫和，卻帶著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