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無支祁 4 天仙鎮水患
三道深可見骨的抓痕赫然出現在那人小臂上,在凝脂般的肌膚映襯下格外醒目,稷蘇不禁皺眉,手上的動作跟著溫柔了幾分。
這無支祁果然厲害!
當年凡胎重華召喚18位協助仍丟了性命,如今又讓能不間斷催動琉璃眼半個時辰的羽西受此重傷,當真不是善茬,不知師傅如何了,有無受傷。
稷蘇將配好的鹽水就著毛巾,反覆清洗之後,撒上藥粉,再以布條包好,打上完美的蝴蝶結,整個就診過程才算完結。
再看羽西,自始至終目視前方,一聲不吭,連鹽水撒上傷口都不曾皺一下眉毛,稷蘇大寫的服氣。
真能忍!
「這葯需每日一換,不宜用力,不宜沾水。」
還真像給救死扶傷的大夫了。幾百年流連於各大門派學了那些本事自己都忘了,現如今倒是一樣一樣的派上用場了,稷蘇不由嘲笑起自己這一身雜而不精的技術來,也不知師傅當年是怎麼想的。
「此鎮危險,無事儘快離開。」床上活化石一樣坐著羽西,終於在稷蘇離開之際,說了就診以來的第一句話,語氣平淡無波。
「病人還在這裡,醫者豈有先走的道理。——記著這葯得每日一換。」稷蘇轉身邪魅一笑,轉身哼著小曲兒離開。
門外夜宿和鳶七正大眼瞪小眼,誰也不願示弱,稷蘇無奈搖頭,伸手捏鳶七的小臉蛋兒,遞給她一個白瓷藥瓶,才算結束了這場戰爭。
「拿著,命在旦夕時,將此藥丸放於舌苔之下可保命。」看羽西的樣子斷不會放棄制服無支祁,但此怪如兇猛,自己又不可能一直跟在那人身邊,不得不做好二手準備,以備不時之需。
「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沒事,這個是留作不是之需的。」眼見鳶七馬上又要哭出來,稷蘇快速將藥瓶塞入她手裡,牽著夜宿逃了。
「葯。」
兩人急急忙忙衝下樓並未離開客棧,而是在一樓大廳挑了張桌子坐下,叫了幾個小菜和兩壇酒。
「那個是速效救心丸,緊要關頭可救人性命。」
剛進門就嗅到了濃濃的酒香,終於喝上了,就著風乾牛肉的香味,簡直不能更美味,夜宿乖乖的坐在旁邊,安安靜靜看著正享受酒肉之樂的稷蘇,一動不動。
「好看嗎?」稷蘇終於被看的不耐煩了,伸手一抬夜宿的下頜,讓其小臉被迫上揚。「男孩子可不能這樣直勾勾看女孩子,也不能像凶鳶七那樣凶女孩子。」
「女孩子?」
「也是,你們蛇只有公母,沒有你男女,難怪你不懂。」夜宿的臉色變得特別難看,稷蘇心想莫不是成了人蛇不喜歡被人提醒原本是蛇,就像自己不喜歡被人叫成臭老鼠一樣?趕忙急急解釋道:
「就是披散著頭髮的。」話一出口稷蘇馬上想到身邊正有兩個個例,千萬不能亂了這小呆瓜的認知,遂又解釋道。「我和那個白衣的男的是個例外,我女扮男裝,他男扮女裝!」
「水。」
稷蘇半夜被夜宿從夢裡搖醒,衝出來房門轉移上客棧里的眾人已經來不及了,客棧外大雨瀑布般傾瀉而下,洪水猛獸般竄入一樓,吞噬桌椅板凳,以及睡夢中客棧夥計門。
身手靈活的年輕人,趟過沒過小腿的積水,一窩蜂沖向通往二樓的樓梯,年弱者認命望著洪水沒過自己身體越來越高,老淚縱橫。二樓不乏試圖下去救人的熱心青年,但紛紛到了樓梯口,怯怯退了回來。
「水一時漫不上來,大家保持鎮定,不要慌張,以免發生踩踏事件!」
求生本能決定,大家並不會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她值得一躍跳入一樓,站在樓梯口組織大家有序撤離,時不時扶一把跌進水裡的人。與此同時,羽西飛身入一樓,輕點水面一手提起兩個歪到在地的絕望老者,帶入二樓。
「你有右手的傷不宜用力!」稷蘇皺眉朝二樓喊道。
「無礙。」待人手裡的人站穩,羽西再次飛身向一樓。
那是深可見骨傷,並不是什麼小傷!
稷蘇快速閃到櫃檯前歪到在地的打旁邊身邊一把抓起,正欲向角落裡嚇得尿褲子病秧子而去,卻被羽西截了先,撓頭調笑道:
「我截你一個,你截我倆,這買賣虧了。」
稷蘇知曉那人斷不會把自己插科打諢的話放在心上,屁顛屁顛的跟著一躍上二樓,將手中胖子隨意往地上一扔,晃動著自己辛苦了的右手,直勾勾的盯著羽西再次被血染紅的白衣。
「雨好像停了。」
劫後餘生的歡呼聲充斥著這個二樓,眾人臉上再次洋溢起對生的希望,感染著稷蘇、夜宿、鳶七臉上也泛起笑容,唯獨羽西依舊一副不悲不喜的模樣。
「一起。」稷蘇撥開人群,漫不經心蹭到正欲離開外出查看災情的羽西身旁。
「咚!」
片刻寂靜之後,眾人齊齊跪下,驚得稷蘇向後退了兩步,正好躲在羽西身後,露出半個好奇的腦袋。
出了鳶尾谷之後,怎麼老是有人朝自己下跪,稷蘇無語,她可不喜歡受這麼大禮。
「兩位大俠,求求你們就我們,我們還不想死啊。」
「你們能飛肯定是仙人,一定救我們性命。」
「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黃口小兒,還有生病的.......」
「停!停!停!」原來這些人是以為自己和羽西是要獨自投偷生,難不成他們以為只要他倆留在這裡,洪水來了撈撈人,就都能活命了?稷蘇笑眾人被嚇得失了方寸,雙手環抱,從羽西身後信步走到人前。
「你們看這位公子,一看就是君子,天大的好人,和那什麼你們口中的重華君一樣一樣的,怎麼會丟了你們自己逃生呢?」
「他這手就是昨天為了制服那水怪無支祁受傷的,才敷了葯,剛剛救你們都又流血了,這樣人你們竟然覺得他們會丟下你們你們逃生?」
稷蘇要去拿那人手臂撲了個空,蹲在地上,認真的望著剛剛被羽西救起來的人,那幾人目光閃爍,不敢直視,悻悻的低下了頭,但依舊執拗的跪著不肯妥協。
「定不負各位。」羽西朝眾人恭恭敬敬的做了一揖。
眾人像看到菩薩顯靈似的,滿心歡喜,連連磕頭,起身。
「宿宿留下」「鳶七留下」
兩人輕點水面,飛出客棧,之所以留下夜宿和鳶七,一是有變故可以照顧眾人,二是留下人質可讓眾人安心。
「能飛的不一定是仙人,也可能是妖怪哦,想想那水怪!」
被眾人道德綁架的很不爽,稷蘇親眼見眾人聽了自己的話變了顏色,才滿意的哈哈大笑著離開。
「為何捉弄他人?」
「被救了性命不謝反倒下跪相要挾,嚇嚇他們怎麼了?」
按照她的性子你們愛跪便跪著好了,反正你死你活,你跪你站都跟她沒甚關係,大不了就是一件好事沒做成功而已,但她知道滿口君子之德的羽西卻不可能置之不理,所以才出言解釋,沒想到這些人竟以為自己下跪方式起了有用,就不起,這讓她很不痛快。
「咳咳,救人要緊。」稷蘇眼睛一亮,快速想出逃脫君子之風說教的方法,果然湊效,羽西已經先自己一步飛身查看災情。
外面的情況和客棧里差不多,水大概到小腿的樣子,水面上漂浮著背簍、樹枝、死豬等各種各樣的質輕的廢棄物。好在沒有飄著人的屍體什麼的,稷蘇心道。
「無支祁被鎮壓在此幾百年都相安無事,怎會突然衝破?」
無支祁亦仙亦妖,鎮壓於此對它來說實為修鍊,通過限制妖化的次數,逐漸控制心性修鍊成純正的神仙。
「未衝破,是金鈴鬆動。」
當年凡胎的重華邀18位神仙相助人仍丟了性命,如今只是脖子上壓制的金鈴鬆動就能讓有能力不間斷催動琉璃眼半個時辰的羽西受重傷,看來是個厲害的角色,不知道師傅會不會有危險。
「真想會會它,你去找它的時候捎上我。」稷蘇惡作劇般拍打羽西的肩膀,故意把整潔的白衫揉的皺巴巴的。
「不可小視。」跟預想的一樣,那人對自己的無禮無任何反應。
「我哪有小視,不過是怕你再受傷,沒有醫者在近旁罷了。」稷蘇心虛的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這才想起自己跟著出來的初衷。「你手拿來,我重新給你包紮。」
「性命攸關,我這等小傷無足掛齒。」
「那什麼我雖然臉皮厚,也還是又脾氣的,你這樣一次又一次拒絕我的好意,我很不高興。」
稷蘇不管不顧的拉著人進了一座破廟,生拉硬扯的扯開那人衣袖,裡面包扎的繃帶早已被血染的通紅。
「這紗布繃帶挺貴,省著點。」
明明夾下黏在傷口上的紗布時那人臉上的表情未變分毫,稷蘇卻覺得他肯定很痛並且憋得很難受,試圖開玩笑緩解那人注意力,沒得到回應便只能作罷。
「醫者,也應保持男女之別。」
稷蘇真想狠狠戳一戳他的傷口讓他知道痛是什麼滋味,最終沒能下得去手,自己一屁股坐到旁邊的大石頭上。
奇怪,這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