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無根花 (1)黑死病
「他們所患並非黑死病。」
眾人循聲回望,少年一身玄衣,雙手環抱,眼神堅定,嘴角卻帶著調笑,被簇擁於黑壓壓的鼠群中間。
「鳶尾谷的野娃你懂什麼。」
壯漢厲聲呵斥帶起一陣騷動,眾人臉上喜悅之色盡數消失。
要遭!
此人正是鳶尾谷口那方田地的主人,經常謾罵他和鼠類,所以經常被他教訓,最近一次是,昨天。
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少年已近了壯漢的身,針尖快速刺破他的胸口及雙手食指,待壯反應過來呼痛,少年早已回到遠處,凝視針尖上的黑血。
果然是中毒!
「我打你個沒娘養的稷蘇,敢給老子扎針。」壯漢正欲出手報復,被人群中帶面紗年輕公子握住手腕曬,仔細打量,食指和胸口上血皆成黑紫色,且濃與常人。
「你爺爺我今年1680歲,你沒見過祖母也是人之常情。」鳶尾谷在村子深處的樹林里,見過他的人不在少數,要讓大家信服他的話太難,他只能賭這個有話語權的年輕人識貨且人品不俗。「念及爺孫情分,今日救你一命。」
「吳大夫在此,需得你救。」
吳大夫即那年輕人,家裡世代為醫,醫德仁心,不畏權勢,縣太老爺找他看病也得跟著尋常百姓一樣排隊,頗受四里八鄉群眾愛戴,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全名應該叫吳長明,某次他爺爺醉酒之後曾念叨過,頗有幾分天賦。
「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辭了。」稷蘇刻意嘆氣,攏了攏衣袖裝作要走的樣子。
臨走前特意取出腰間荷包展開,銀針整齊的的排列,針柄呈圓柱狀,針身至針尖呈三角錐形,刃尖鋒利,分大、中、小三型,和尋常所見圓形銀針很是不同,他剛剛所用正是裡面最小的一種。
希望這吳長明是個識貨之人,且不是心胸狹隘之人才好,展示過三棱針之後,稷蘇撩發欲走。
「兄台留步。」吳大夫迎面走來,停在幾步之外,深深作揖,眼裡冒著求知的小火花。「敢問兄台剛剛所用是否是三棱針?」
「正是。」他從善如流,學者他樣子回作一揖,「吳兄識得?」
「長明不才,不曾識得。只古書偶有記載,刺絡法:菀陳則除之,出惡血也,所用正是此針,只是此法此針早已於幾百年前就消失於世,今日得見,長明之幸長明之幸。」
成了。
刺絡法與三棱針乃千年前的尋常針灸之法,根據不同病症施針於不同部位,又以身體頭部百匯穴、人中穴、太陽穴等死穴位置為最常,後世間出現皇權制,統治者。王侯將相、達官貴人生性多疑,不但自己不用此法治病還抓了許多會此法的郎中,後人便在無人敢學,但此法能醫許多藥石無醫之症,才會有像吳長明這樣醫痴,見之成狂。
「不知此法可否醫治此症?」
「此法只可緩解,無法根治。」稷蘇如實道。
「那可有根治之法?」
「有,此毒甚怪,我需仔細斟酌,我回來之前請先確保他們性命。」稷蘇示意被困於乾草上,差點被焚燒的重症病人及被困在麻袋裡的老鼠。
「請.......」
「不行!」另一壯漢像吳長明抱拳道。「這小子花頭的很,吳大夫您是讀書人切莫別他欺騙。」
「就是啊,這些人不除,我們豈不是都會被傳染上?他話一說溜了,得病的可是我們。」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重症的患者家屬的哭鬧聲和眾人的不滿聲此起彼伏。
本來以為只要讓吳長明一人相信自己就可以,沒想到生死面前,這些人居然開竅了。
「我不走!」稷蘇輕輕撫摸手腕上小銀蛇的腦袋,待它溫順盤好,才接著道。「有勞長命給大家講一講南詔國之事。」
「好。」吳長明雖不知稷蘇用意,卻堅定的認為他說的做的一定都是對的。
「起初世間本有南詔和北詔兩國,其中南詔兵強馬壯,疆土遼闊,北詔卻土地貧瘠,人煙稀少。」
「一天,南詔的一個小村莊里連續有人死於低熱、嘔吐之症,人們以為是普通的風寒,死於沒錢買葯便沒太在意,誰知七日之後整個郡有上百人死於此症,半年之後整個國家死於此病之後達六萬之多。」
「朝廷遂派人查才知是難民燉了老鼠肉吃,因肉不熟感染此病,但已經來不及了,北詔趁亂攻打進來,南詔國民無心迎戰大敗,活著的人將此次鼠疫取名為黑死病,警示人們此病殺傳染範圍廣,傳染速度快,所到之處必死無疑。」
「吳大夫所言大家都聽到了吧?」稷蘇起身拍掉剛剛坐在地上沾的泥土,徑直走向草堆中皮膚變色最嚴重的患者。「既然黑死病傳染能力如此之強,那今晚讓我和他是住上一夜,你們明天看我是否染上疫病,我所說是真是假自然明了。」
「這位老伯的家人可在,勞駕帶我過去。」
一男一女兩年輕人早已哭腫了眼,前面帶路,後面眾人生怕靠太近染上病,又怕稷蘇溜了,不遠不近跟著。
「我出來切勿傷害這些還有麻袋裡那些老鼠一根毛毛髮,否則我就算想到辦法也絕不用於各位身上。」臨上朱家門前的台階前,稷蘇鄭重警告道。「想活命的話,我出來之前切勿喝水,也勿用水煮東西吃。」
「我會守著他們。」稷蘇是懷疑毒源在水中,農人不懂,身為醫者的吳長明自是明白,恭敬承諾道。
「長明可否應我一事?」
「兄台請講。」
「保住幫我照顧焚火台上那些還有這些老鼠。」稷蘇一擺手腳邊的老鼠們紛紛掉頭爬向吳長明。
「長明承諾。」吳長明雖不明稷蘇為何如此看中這些老鼠,但他相信會使三棱針的大夫必定是善良高尚之人,不會做傷人之事,便恭敬作揖應下。
「鎖門。」稷蘇一聲令下,步入四合院深處。
一家三口住這麼大個四合院,這家人八成是這村裡的富豪了,這老伯怎麼也沒想到要啥不缺的活了大半輩子居然差點被人活活燒死,兒子怕傳染竟然跟著自己媳婦兒去了隔壁村娘家,留他一人自生自滅。
將人隨手往床上一扔,在廚房翻了半天也找到能入口的食物,取了房樑上吊著得風乾紅薯,一會功夫將紅薯皮啃的乾乾淨淨全部吐在院子里,享受剩下紅薯肉,在鳶尾谷吃久了蟲子魚蝦,這甜甜脆脆的紅薯倒挺好吃,不一會兒功夫,紅薯皮就吐了一地。
稷蘇這人活得粗糙,不愛講究,地上山洞都能睡著,唯獨不愛與人同住,哪怕只是別人湯鍋的床也不行,打心眼兒里排斥。
給老頭放血確保性命無憂之後,在旁邊屋裡,隨便抽了的兩條寬板凳,瀟洒一躺,腰間曬兩枚的銀針發發獃。
一枚上學血跡已經凝固成墨黑色,另一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沒一絲血腥味。
小銀蛇搖頭搖頭晃腦了半天也沒得到主人的一個眼神,靈機一動爬上她胸口的位置盤著還是沒有反應,飛身就要去咬她拿在手裡的銀針,被她一個巴掌拍回原處。
「有毒,碰不得。」
幾百年前,稷蘇第一次下山執行任務,遇見小銀蛇,因其脖子上有一道和已故好友一樣的紅痕,便一直帶在身邊,以做對好友的懷戀。幾百年下來跟它相處的時間甚至比師傅還多,早已成了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有它在,獨自生活在鳶尾谷的幾百年裡,也未曾覺得孤單。
小銀蛇被這一巴掌拍的很樂意,腦袋扭向一邊,就是不看他。
「還生氣了?」稷蘇伸手去摸它腦袋,竟被它巧妙躲了過去,哭笑不得,「我這不是著急救小夥伴嘛,忙完就陪你玩好不好?」
小銀蛇似是理解了,獃獃的望著稷蘇,仍舊不願與他親近。
「你在擔心我?」拿起蛇腦袋爽快的親了一口以示安慰,食指在蛇頭上輕輕一點,寵溺的寬慰道。「放心吧,不會有事,我好歹是跟藥王丁鳳山的人。。」
丁鳳山乃上古神醫,獨掌藥王嶺,弟子遍布四海,數百年間無關無限,是青玄授意於他下山歷練的第一位師父,不過,沒過幾年,門派不知何故走向沒落,丁鳳山及其門下不少弟子飛升成神。
「不過這毒透著靈性,不像是凡間之物,如果是仙家卻為何要用在這些手無縛雞之力耳村民身上,凡間毒藥那麼多,什麼效果達不到。」
稷蘇只顧分析毒藥,全然沒察覺,腕間小銀蛇一臉嬌羞,緊緊的盤著自己。
聽呼吸,分明全村包括吳長明在內的所有人都有不同的程度的中毒,而這毒劑量把握的極好,癥狀嚇人卻不至於要人命,目的是什麼呢?
休息了幾百年,突然一下用腦反而不適應起來,不一會兒就摸著小銀蛇的腦袋睡著了。
「看來這事不用我出面了。」男子紅衣似火,從稷蘇進這個院子開始,一直好奇的模仿他的各種動作和表情,這會終於有功夫仔細觀察這個奇怪的人,許是視線太遠看的不夠仔細,也或許對自己的隱身術太有信心,不悅的往前湊了湊,臉幾乎要貼到躺著的人臉上。
朱唇細眉,面容清秀,並不像山野村夫說的那般醜陋。
小銀蛇伸長了脖子,圓溜溜的大眼睛四處亂轉,無果,用力撕咬稷蘇衣服的袖口。
「倒是個聰明的小東西。」
紅衣男子颳了刮稷蘇的鼻尖,又戳了戳,小銀蛇的腦袋,化作一粒粒紅點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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