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9雅馴書院12 誤了美人顏
第二日。稷蘇醒來已是辰時三刻,遲到是必然,索性慢條斯理洗漱收拾完畢,帶著兩本日前托節並找來的醫術,在鳶七詫異的眼神中,哼著小調兒出了門去。
雅馴書院進門正中是一個高高的露台連著人工小橋,左手邊是上課的教室,右手邊則是兩片菜園,種著蔬菜花草,養著些給受傷的小動物。稷蘇運氣好,進來的時候正碰上休息時間,一大群白衣素雪的女孩子在露台上圍著一圈,應該找到了新的什麼八卦題材,一個個捧腹表情誇張,大概是怕夫子聽見,剋制著不發出聲音。
突然,柔弱尖叫打破和諧的氛圍,原本克制著笑聲變得猖獗起來。
「一個妓院出生的私生女也敢天天纏著節並、丹朱二位師兄,臉皮真厚!」
稷蘇飛身正好接住從露台上跌落白影,待二人落下,穩穩站定在菜園中,不可思議的感受著身體里那股游躥著的微弱靈力,巨大的喜悅之下,徘徊著一絲不知由何而來的失落感。
「喲,我當是誰敢沾染這麼下賤的胚子呢,原來又是一個沒名沒分的主兒。」一個明艷的女子站在露台之上,斜視著居於地處的兩人,正是先前爭鋒吃脆的聲音。
「稷蘇。」白梨輕喚,試圖掙脫緊緊摟著自己的那隻手,與之保持距離。
「美人可真好看,可惜嘴臭了點。」稷蘇帶著白梨一躍回到露台,輕輕將其鬆開,滿不在乎拍打著雙手並不存在的灰塵道,「不知道纏不上師兄,趁其不在對其心上之人使絆子的美人你,小臉尺寸幾許呀?」
「你是哪位師叔弟子,竟敢如此對清河師姐說話!」方才那女子身後,一額前掛著厚厚留海的女子,跋扈叫囂道。
「要你管。」稷蘇拉著白梨正欲離開是個,被身後凌厲的聲音制止住,當下就知要遭。
在那留海女子的帶領下,身後的崑崙弟子跪了一地,叫清河的女子,眼眶微微泛紅,眼裡還噙著淚,完全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樣,哪裡還有半分方才的張揚跋扈。
「你等何故在此喧嘩?」藍夫子踱步到兩撥人中間,垂下端著的手臂問道。
「回稟夫子,我們方才在此休息,開了個小小的玩笑,這二人卻仗著法術高強,將清河師姐推到了下方菜園裡.......」
「紅鸞。」清河柔聲制止道,眼裡噙著的眼淚像斷了線珠子接二連三溢出,硬是隱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強撐著回稟道,「夫子莫要見怪,我們只是玩笑,什麼也沒發生,紅鸞是護我心切才一時說了胡話。」
「你等在此頂書一個時辰!」藍九仁育人無數,看出這點小把戲當然不再話下,心中暗自感慨,崑崙的弟子從重華那一屆后,一代不如一代。
「夫子,我有話說。」稷蘇相信藍夫子如此精明之人不可能看不出這點把戲,能看出卻要連受害者和她這無辜牽連者也一併處罰,心中不服,欲將經過重述,並以園子里的腳印為據。
「稷蘇遲到,頂書多加一個時辰。」藍夫子未做半分停留,連身都沒轉,徑直邁向回教室的路線。
漸漸逼近巳時,日頭越來甚,跪在地上頂著書的眾人臉蛋都紅撲撲的,饒是剛剛還一臉得意就,擠眉弄眼的紅鸞和清河也成了沒有澆水的花朵一般。稷蘇拽了拽白梨,見她搖頭,獨自挪到園子里的小樹是下躲陰涼,偶爾看見幾隻蟲子跑過,便照著從前在鳶尾谷無聊時一般,將其逮了,挑逗的沒勁兒了再放開,玩的不亦樂乎。
重華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按著一直花尾巴蟲子的尾巴瞅,臉幾乎要貼到蟲子身上,忍俊不禁。弟子們平日從未見過遙不可及的重華師尊這般,大多暗自猜想這笑容是見到了自己,於是,一個個的臉蛋兒更紅了,捎帶著還直了直身子,想象自己在儀態端莊的跪著,一句問好說的參差不齊,軟綿綿的。
稷蘇聽見眾人結結巴巴的一句「重華師尊,」才勉強抬起頭來,手上拿著根小樹枝,挑著方才那隻精疲力竭的花尾巴蟲子,挑釁似的舉到空中,待人走後才放下,尋覓下一隻美麗的蟲子。
「藍夫子。」重華進入大廳便恭恭敬敬朝藍九仁行了一禮,直到對方擺手示意,才直起身子。
「怎麼,來替你送進來的人求情?」藍夫子一邊吹著手上的新茶,一邊負氣道。
「不敢,學生只是來看看狀況如何,有無給夫子添亂。」重華說著又是一禮。
「從前的重華不敢我是信的,現在重華師尊敢不敢我還真判斷不了。」藍夫子將茶杯放到手邊的案几上,示意麵前的人到旁邊空位坐下。「將化解無根花之難,降幅無支祁之功都歸於此女,請出天華師尊真身,抬出離落傷腎名號,將其送入雅馴書院,你還有什麼不敢?」
藍夫子無論如何抱怨數落,重華始終認真傾聽,不打斷倦怠,心裡更氣,卻也沒有辦法,自己教出來的學生什麼樣子自己清楚,最終只得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禮儀風度乃是約束行為而非禁錮思想,我教你多年無果,今日卻被一小女子點化開來,想來是什麼病症配什麼藥方,她既是那藥方,便算得對我崑崙有功,當得我蘭某人的學生。說吧,你今日過來所為何事?」
「學生應弟子之要於下月初六,設宴群聚,特來請夫子出席。」重華頷首表示敬意,一副有備而來的樣子,殊不知,這理由分明是邁入書院時才草草想起。
「重華啊重華,真長進了。」斯斯文文的藍夫子此時卻笑出了藍十仁的咆哮聲,重華一直是他是引以為傲的學生,獨獨不滿他過刻板,沒有生活情趣,如今學會為想做的事情找借口了,可愛不少,他甚為滿意。學生做壽,沒有請老師參加的,師尊做壽,也沒有親自上門是個請客的,借口雖然笨拙了點,多試幾次總能好的,藍夫子越想越高興,「那姑娘雖然頑劣了些,卻比你有趣得多,在我這裡放心吧。」
重華從大廳出來,行至露台,目光不自覺瞟向貴在園子里的稷蘇,她正盯著自己擠眉弄眼,玩得不亦樂乎,只好攏了攏衣袖,略作遮掩莫名愉悅的心,儀態端方的出了書院。
下學之後,稷蘇本想找白梨同行,找了一圈也不見人影,索性獨自出了書院,卻在門口看見正在等著自己的白梨,兩人並肩走著,誰也未曾開口,許久之後白梨雲淡風輕道。
「她們說的沒錯,我娘妓女,我是在妓院里出生的,成年之後才被接回,我們至今無名無分。」美人淺笑依舊,即便是講述著別人看來萬分不堪的身世。
「嗯。」世人看人皆看背景,家庭是否優渥,師從是否名門,彷彿人出自哪裡代表著哪裡,卻不知與人相交唯有契合可以長久,更可悲是自己也跟世人一樣將自己完全歸於哪門哪家,無法自拔,但白梨通透不該是這樣的俗人。「不想笑就別笑,誤了美人顏。」
「那我們還是朋友吧?!」任誰都不想旁人看到自己難堪的樣子,稷蘇本想先行離開讓白梨靜一靜,卻被這試探性的問題攔住了去路。
「不是。」稷蘇斬釘截鐵道,轉身回以一個光芒萬丈笑容。「你連累我跪了一個時辰,卻妄想什麼都不做久讓我原諒你嗎?」
「那......你要我做什麼?」白梨沒有完全從几上幾下的大轉折里反應過來,大家閨秀竟然結巴起來。
「很簡單。」用自己行動換來的原諒比被人直接給予原諒更能釋放人的心靈,眼前正好是個有這這樣一個機會,既可以釋放白梨,又可能幫到自己。「我想爬上琅玕樹看看。」
「這我恐怕幫不上你。」白梨眼裡剛剛燃起的希望又重新暗淡下去。
「連你都沒有辦法嗎?」白梨精通花草,見識廣博,如果連她都沒有辦法的話,自己一個門外漢就更沒有希望了。重華壽辰在即,還能準備什麼禮物呢?
「琅玕樹並非尋常花草。」白梨卻曾研究過,最終無果,天命不可逆。「據說,崑崙與上天庭本有天梯相連,人神可自由往來,第一次人神大戰時,顓頊斬斷天梯,只留下這棵琅玕樹,神仙可由此自由往來於上天庭和崑崙,人連靠近都會被斥,更別說爬上去了。」
「原來顓頊大人這麼清閑,難怪到處跟人打架。」給重華這樣的人送禮,找到一樣匹配的已是難事,要再找出第二樣完全就是難上加難嘛。
「你是想取玉給重華師尊做壽辰禮物嗎?」白梨看稷蘇的表情,將她要靠近的琅玕樹的意圖猜了個大概,心裡的小想法卻糾結該說不該說。
「嗯。」稷蘇剛完頭,眼前便出現一枚鴿子蛋大小的無暇白玉,躺在白梨手中,散著微弱的光,正是一塊上好的玉石,跟重華氣質也搭。
「這是我娘留個我的,不介意的話你拿去用吧。」
「你經常拿出來看吧。」稷蘇輕輕撫摸著玉石已被主人磨平的輪廓,合上白梨攤開的手掌,如果大老鼠當年也能留個物件讓自己看得見摸的著該多好,「收著吧,你能給我的不止這一個東西,你娘留給你的卻是唯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