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2雅馴書院15 寒玉簪秋水
「我早晚有一天讓你們跪著哭著求我饒命!」雲無涯將雲袖強行送回女客住處,勉強安慰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今日之事他必須儘快向青玄與重華道歉。雲袖自然想不到那麼多,剛剛在兩個最憎惡的人面前丟了臉,又以為最疼愛自己的父親丟下自己去找那個白梨說話去了,滿腹委屈,持劍到處亂揮,住處外的樹葉、花草落了一地。
「喂!」離落不知道自己什麼運氣,稷蘇人沒找到,先是碰見打小東西注意的兩個小兔崽子,又遇到這個是討人厭的瘋婆娘,將殘枝敗葉弄了自己一身,火氣油然而生。
「是你!」雲袖正愁沒人解氣,來人卻是當日子福星鎮山洞外讓自己丟臉的人,此人同稷蘇是一夥的,偏偏自己還打不過,火氣更重,卻只能怒目凝視。不過,她也不是傻子,崑崙既然將男女賓客分開安排就表示遵從男女有別,男子亂闖女客不知會是個什麼罪名。
「正是。」離落瞅著雲袖陰晴不定的表情,再看周圍路過側目的外派女弟子,心裡將她的意圖猜了個八九分,說話間故作不經意將衣袖向上拉了一點點。「大喜在即,今日之事先不與你計較。」
「你是何人,為何既沒帶袖紗也未著崑崙服飾?」饒是跋扈慣了的雲袖,也有不得不不低頭的時候,比如現在。尋常人素來無法直接上崑崙,即便渾水摸魚跟著大隊伍通過特殊通道上了山,也需佩戴特製的袖紗才能在山上自由行走,靈力不俗的雲無涯和青玄也是一樣。但若是崑崙弟子,崑崙戒律嚴明,斷不可能不穿本門服飾,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此人在崑崙是不用尋常弟子衣服的級別!
「姑娘專程前來為我賀壽,崑崙若有招待不周讓你姑娘不快,實在失禮。」離落惡作劇之心驟起,學著重華平日行禮的模樣,繁衍行禮之後,朝旁邊看熱鬧的眾人報以一個魅惑無比的笑容,點頭離開。
「哇,重華師尊果然風姿卓絕。」
「是啊是啊,都說崑崙重華容貌舉世無雙,性子卻寡淡無趣。今日一見明明就很有趣嘛。」
離落聽著身後眾人的討論,笑的合不攏嘴,重華啊重華,我今日替你留下了如此美名,可不要太感謝我哦。
若不是當年先見了青玄一面,上了崑崙,與之有了婚約,怎麼會讓稷蘇撿這麼大一個便宜?眾人的評論和談笑讓雲袖的委屈里多出一絲懊悔來,可無論再怎麼悔恨,她與青玄的婚事已成定局,世人皆知,無力改變。
稷蘇一手攥著那支鴛鴦玉簪子環抱於胸前,一手食指托著下巴,在院子里來回踱步,直到重華送青玄回了住處,又一一拜訪慰問過其他門派掌門回來,還是一臉傻笑。
「早已過了就寢時刻,你過了,我也過了,別、別念叨。」稷蘇條件反射般,伸手制止重華又拿無憂殿的規矩說事。
「嗯。」重華原本想說,今日之事錯在別人,不必放在心上,被她一搶先便再也說不出來,換成一句鼻腔里發出來的「嗯」。
「一起散會兒步?」午夜將至,既然時間這麼湊巧,做他生辰當天第一個送禮的人倒也不錯。
「好。」重華折身,先行繞過院子里的小池塘,發現人沒跟上來,將腳步稍稍放慢了些。
「重華,你今天好不一樣。」稷蘇察覺他放慢的腳步的,歡快的散步並做兩步走,重重排上重華的肩膀,然後與之並肩前行。
「有何不同?」橋頭相遇之後,重華整顆心就一直懸著,直到方才邁進無憂殿,瞧見的稷蘇一臉傻笑樣懸著的心才算落了地。只是無論他內心怎麼變化,早已養成不形於色的習慣,她卻說他不同,是何不同呢?
「很多啊,比如你今天沒有拿規矩來念叨我,比如你答應跟我散步。」在提出散步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如果被拒絕就禮物塞給他走人,意外的他居然答應了。稷蘇快步到前面石凳子上坐下,指著天空最亮的地方問道,「你是不是從來看過,午夜的星空?」
「年幼時,曾看過。」重華說的年幼是在人間還沒為王的時間。那時候父親無能是,經常被繼母虐待、兄弟算計,他總有做不完的活,時常忙到午夜。他不是天生的寬容仁厚,也曾經躺在草地上,望著午夜的星空冥想,上天為何會給自己安排這樣的命運。直到從一介雜役被萬民奉為王上,最後被離落送上崑崙,他才徹底的覺悟,坎坷是為了逼出最真實的自己。
「我從來沒有看過,小時候是朋友指著夜空一顆一顆講給我聽。後來,朋友不見了,家人也走了,我被青玄所救上了昆吾,頻繁周轉於其他門派之間,就更沒機會啦。「
稷蘇沒想到自己1680年的歲月,藉由星空,寥寥數語便可道完,想想竟有些傷感,取下衣襟上的菱,燦然一笑道,「我現在有它,想看的時候都可以看。」
「它們一閃一閃的,發著光,像人的眼睛,照得背景的天空亮堂堂的。」重華盯著天空,將眼睛所看到的一五一十說給稷蘇聽,雖然不善言辭,描述的沒有任何美感,卻讓聽得人心裡一片亮堂堂、暖洋洋。
「因為我說出那麼刻薄的話為難你了。」稷蘇離開雷池認識的第一個人便是青玄,教會自己以人的身份行走於世的也是青玄,生平第一次感覺被保護竟也還是因為青玄,感受卻是截然不同。
「嗯」重華本不喜青玄這個人,因為稷蘇不喜更甚,講那些話自己也不解,尤其是刻意提到「未婚妻」三個字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君子之風允許他不必將自己的想法和困惑全盤托出,卻不允許否認。
「哈哈,突然發現你這君子之風有時候也聽可愛的。」稷蘇伸手去撩重華的青絲被他不著痕迹的避開,也不尷尬,反而笑呵呵牽起人家的手攤開,將已經被攥的發燙的簪子放在他手上道,「小小報答,不成敬意,不準拒絕。」
稷蘇塞完簪子,逃也似的離開,走出幾步才意識到不對,怎麼他答應散步了,自己還是塞給他就走人了呢?於是,故作輕鬆打哈欠道,「太困了,我先回去睡了。」
她沒有回頭,自然錯過了重華感受著玉簪上她殘留的體溫,嘴角上揚的樣子。
第二日是課堂上,眾弟子一得空就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全是討論哪個門派的誰誰好看的,稷蘇打著瞌睡耳根子也不得清凈,索性就不睡了,豎著耳朵聽八卦。
「我有個小姐妹跟我說,她昨天見著重華師尊了,長得好看還很有趣,你們說奇怪不奇怪?!」
「我也聽說了,說是一襲紅衣還朝昆吾弟子拋媚眼了。」
一襲紅衣,能在崑崙自由行走,還朝女子拋媚眼的,稷蘇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離落又在抽什麼風了,暗自同情重華的名聲。
「稷蘇,你笑什麼呢?」稷蘇原本趴在課桌上睡覺,卻突然抖動起來,白梨不放心前去查看,才發現她在憋著笑,向四周望了一圈也沒發現有何可笑之處。
「沒什麼。」稷蘇話音未落,教室里發出一聲巨響,如果不是課桌質量夠好,那桌子是個恐怕得碎成渣了。
「誰在胡說我就割了她的舌頭!」拍桌子放狠話的正是跋扈的清河,教室里瞬間鴉雀無聲。
「今天你們倒挺乖啊,沒有外界變化躁動。」藍夫子進來正好看到大家屏氣凝神的一幕,感覺學生成長不少,甚為滿意,「那今天就獎勵你們少上一個時辰的課,回去準備準備,晚上不要給我們書院更要給崑崙丟臉!」
「是,夫子。」
突然被莫名奇妙提前一個時辰放了學,稷蘇實在不知道該幹嘛,跟著白梨在山上聊著天瞎溜達。
「這清河前兩天才為了丹朱和大師兄爭風吃醋,今天又為了重華放狠話,也真夠朝三暮四的。」稷蘇想起來就覺得好笑,不知道重華自己看到那一幕是什麼樣子。
「在她們這些千金大小姐的眼裡,只要是好的都該是她們所有,她們得不到的別人也不能得到,根本沒有喜歡與否。」白梨自小便是在人眼色長大,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習性早已看的一清二楚,習以為常了。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稷蘇仔細琢磨的白梨的話,確實有理,只是這些人大多囂囂張跋扈、無才無德頂著一張父母給的美麗容顏和家世就覺得天下好東西都該是自己的哪裡是個來的自信?
「小東西,小東西。」稷蘇隱隱聽到有人像是在叫自己,可那聲音分明不是離落的,好奇到底是誰,拿著菱環顧四周果然看到一襲紅衣,正朝自己打手勢招呼自己過去,只好讓白梨先等著,朝大石頭後面走去。
「你怎麼來了?」稷蘇分明記得前幾日給他說過,初六是重華的壽辰她必須出席,不能跟他一起玩來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