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根花(7) 三棱針
明明是塊朽木,偏生錯認成了璞玉,羽西自嘲道。
「蘇蘇你明明很關心我家公子,為何老是與他作對呢?」
「有趣啊。」稷蘇毫不掩飾臉上的喜色,挨著鳶七坐下。
「你是我最有本事的人了,可以瞬間惹惱和安慰我家公子,我以往從未見過公子日此多情緒變化呢。」
有嗎?他不是一直都是一副模樣?
從回來開始,小丫頭就一直盯著她碗里的酒,她瞬間曬瞭然,粗魯的捏了一把小丫頭的肉臉道:
「想喝?」小丫頭搖頭。
「家裡禁酒?」她知道他們定某個了不得的修仙門派,修仙之人禁酒的確實不在少數。
「家裡不禁,我家公子禁。」
「偷偷來一口?這不是你家公子住所不礙事。」小丫頭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這兩日相處她所犯禁不在少數,獨獨酒這條,拒絕的如此強烈,看來必是禁條中最重要的一條,唉,可惜了,沒了欣賞這人間佳釀的福分,她同情的看了看面前的鳶七又看了看遠處雕塑一樣的羽西,端起手邊的碗,送到嘴邊。
這酒可真香啊!
「蘇蘇,你不會以為我是為了這酒胡亂所說的吧?」小丫頭像是蒙受了天大的不白之冤似的,伸手就要去拉她的手腕,還好她早已見過過這小丫頭的力道,搶先一步放下了手中的酒碗,才保住了那些酒。
「自然不會。」她知道小丫頭也要面子的,謊話被識是丟臉了些,遂磕巴敷衍道。
奈何小丫頭是個鬼靈精,知道她在敷衍自己,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些,還欲辯解些。
「鳶七姑娘,還請鬆手」。來人正是吳長明,恭敬的朝鳶七做了一揖。
稷蘇的手腕終於得到解救,視線在遠近兩處白衣男子身上打轉,同是長發白衣,固執呆板,卻偏偏都是出挑的樣貌,一個人間好顏色,另一個嘛姑且算是三界好顏色罷。
「我們的婚禮也如此辦,可好?」
婚禮?!
何時修仙之人可與凡人通婚了?稷蘇偷瞄鳶七,發現鳶七也正在偷瞄自己,遂雙雙抬頭,疑惑的望向出言的吳長明。
「稷蘇姑娘。」
「我?」稷蘇瞪大眼睛,圍著吳長明反覆轉了幾圈,在其身上一通亂聞,確定此人沒被妖怪附身,微微放鬆道。「我何時答應與你成婚了?」
「吳某先前莽撞,對姑娘多有得罪,願用餘生彌補。」吳長明被人一通亂聞非但不惱,眼神反而更加堅定。
「咳咳,不用彌補,不用彌補。」稷蘇摸著自己的鼻尖,無語望天,心道,吳老兒,要跟你孫子成婚,你是不是得從棺材板里挑出來。
「要的,要的。」鳶七絲毫沒察覺到稷蘇的無奈,拍手叫好。「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你個小丫頭,懂什麼。」稷蘇不客氣的朝鳶七腦門兒一彈,那小丫頭便委屈的跑回了自己公子身邊。
「嗯!」吳長明收到鼓勵,態度更加堅決,行禮重重應聲道。
「你看我。」稷蘇手用力掰開上眼瞼,露出裡面的黑白眼珠,逼近吳長明。「我有先天性能近怯遠症,治不好。」
「無妨。」
「你再看我。」一招不行又換一招,嘴巴張的大大的,露出門牙兩邊牙齒大小的空隙。「我非美貌女子,天生豁牙,這個大牛可以作證。」
「無妨。」
「我我我不會洗衣做飯,更不會相夫教子,無意成婚。」什麼都無妨,這下稷蘇急了。
「可以慢慢學。」
「你不是想學刺絡法嗎?我教你!」這醫痴莫非是為了學習治病的方法要娶自己?稷蘇得意的從腰間取出裹的嚴嚴實實的白布包,遞到吳長明面前。「三棱針也送你!」
啪,白布包被吳長明一掌打落到地上。
「長明絕非此等小人!」
他竟然生氣的甩下一句話走了?莫名其妙被婚,生氣的難道不應該是我嗎?稷蘇心道。悻悻的撿起白布包,拍乾淨上面的灰塵,放回腰間。
「吳大夫是好人,稷蘇姑娘你就嫁了吧,不會吃虧的。」
「我以前都是逗你玩的,你即使是豁牙,也不難看,不必自卑,稷蘇姑娘。」
眾人不知何時圍攏過來,稷蘇正處在包圍圈中心,聽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替吳長明說好話。
「那個,我考慮考慮啊。」
稷蘇小步後退,一溜煙跑了!
「哎,稷蘇姑娘,你跑什麼啊!」眾人過來只是為了敬酒表達謝意,正好聽到她和吳長明的對話,順道好言相勸,希望這樁美事,不想,反倒把人給嚇跑了。
「放心吧,她會回來的,那些老鼠還在我們這裡呢。」壯漢胸有陳竹道。
「準備離開。」羽西終於被那邊的動靜驚擾似的,睜開眼,不緊不慢打斷鳶七看戲的節奏,起身回房。
稷蘇從村裡逃出來跑進了小樹林,正盤算著怎麼向吳長明解釋清楚,以免這呆瓜心裡留下陰影,突然聽到一串靈力驅動的腳步聲,大約十來人。
莫非我沒去過唐門?被雲袖識破是再騙她?稷蘇心道,快速爬上身旁的大樹。
果然,不一會兒工夫從樹下經過一隊人馬,皆著玄邊白衣,為首之人手持赤銅劍,其餘之人持灰白鐵劍,硬對上她討不到半點好處,何況根本不想與昆吾弟子正面對上。
必須得趕緊離開這裡!稷蘇來不及多想,待人離去,輕輕落下,潛回村裡,在村口正好遇上準備離開的羽西、鳶七二人。
「蘇蘇,你是回來和吳大夫結婚的嗎?」鳶七見稷蘇回來很是興奮,她還沒見過成婚的儀式,不知道能不能請求公子多留幾日,看看熱鬧呢。
「別亂說。」她現在趕時間沒時間和小丫頭貧,胡亂捏了把臉,徑直朝里走去。
「你打算如何做?」
「乖哈,沒事兒別打聽,八卦可非君子所為。」稷蘇沒想到羽西會突然出言,饒是時間緊迫,還是忍不住打趣,故意在他肩膀上一陣亂拍。
「你的老鼠去了它們該去的地方。」
「你放了它們?」稷蘇狐疑看著絲毫沒被自己動作噁心到的羽西,嘴角笑意更甚。
「公子說,老鼠也是生命需得好好餵養,遂命我將烤乳豬的殘渣整理出來,放到院子里,豈料那些老鼠出來吃了便不肯回去,全跑到了林子里。」沒想到自己公子還有失策的時候,鳶七聳拉著腦袋,講完整個老鼠逃跑的過程。
「甚好。」
拿肉誘惑,老鼠能不跑嗎?稷蘇看這主僕二人一裝傻一真傻,憋笑都快憋出內傷了,小夥伴們已經歸位,她只需回去開導吳長明就好,如此時間倒是沒那麼緊迫了。
「那你還回去成婚嗎?」眼見稷蘇不著急回村裡了,鳶七氣餒道。
「成什麼婚,我是回去安慰小呆瓜,免得留下心裡陰影。」
「吳大夫人挺好的,你為何不願嫁他?」
「誰規定他人好我就要嫁他了?世間好男兒那麼多,難道我都得嫁一遍不成?你家公子也不錯,難道我也得嫁他?」稷蘇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樣的人該嫁,但她很清楚,至少要是青玄那樣讓她有獨特感覺的。
羽西終於忍不住向前一步,避開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稷蘇突然沒了著力點,一個踉蹌,也不氣惱,繼續解釋道:
「再說我1680歲,他18歲,這老牛吃嫩草也太嫩了吧?」
「啊?」鳶七瞪大了眼睛,1680歲那不是比自己公子還大了880歲?
「啊什麼啊?走了。」
「你打算如何做?」稷蘇正欲轉身,羽西又低低重複了一遍開始的問題,故事回到原點。
「羽西公子今日怎麼如此反常,不做君子了?」稷蘇再次攀上羽西的肩膀。
「當面易臊,書信為佳。」
羽西說的沒錯,照著吳長明迂腐的性子,跟他說自己已經1680歲,還認識他爺爺,八成是不會信的,甚至會理解成為了不嫁他胡亂編的借口,刺激更甚。
倒不如,書信一封,寫清楚幾十年前救治自己的事情,再附上一兩件他爹及他小時候的事情為證,這樣有書信為憑,即使他當下不信,以後多看幾次,說不定能相信自己的說辭。
稷蘇在腰間隨攜帶的物品袋裡翻找出能當筆工具和白布,洋洋洒洒寫了一大篇,得意的塞進袖兜里。
「法子不錯,謝了。」
「如何送?」
「當然是偷摸著放到他屋裡了還能怎麼送。」這羽西今天真是八卦異常啊。
「男子居住之所,女子應避之。」
「你看看我,哪裡是個女子?」她以男子形象生活了一千多年,近幾日老是有人拿女子的身份約束她,讓她很是不自在。
可惜,她的抱怨找錯了人,
羽西根本不理她,捻著露在袖兜外面的白布角抽了出來,目不斜視的折好,捏在手裡,朝村裡走去。
「等等。」稷蘇快步走到羽西面前,從腰間取出剛被吳長明拍落的那個白布包,遞到面前,又取出另一條白布,上面只有寥寥數字。「把三棱針也帶給他,這個是刺絡法和它的具體使用方法。」
察覺到羽西眼裡的考究,稷蘇難得好脾氣的解釋道:「此物在我這沒甚用處,給他是最好的安排。。」
吳長明拿著這些東西救人,也算是對得起她在藥王嶺呆過了。待二人走遠,她才對背影吼道,那人並未回頭,倒是小丫頭朝她做了個鬼臉。
「羽西公子,這恩下次見面我一定還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