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無支祁 1 雲袖
天兒實在太熱,稷蘇在林子里胡亂拔了兩片寬大的樹葉,編成毛帽子搭在頭上,兩頰還是曬的紅彤彤的,手裡拿著根樹枝,一路亂晃悠,嘴裡還叼著根不知道哪裡來的草,像極了山裡的放牛娃,腕間的小銀蛇都忍不住,伸出腦袋嘲笑。
「你還笑話我,我不管你,等不了多久就得變成一條幹蛇了。」
威脅很快起到了作用,那蛇聳拉著腦袋不吭聲了,見主人還沒有要找地方乘涼的意思,埋頭這對著她的手腕就是一頓連舔。
「哼,美男計都沒用,別說你美蛇計了。」
反正都沒用,那蛇便不再討好,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索性乖乖趴著,不動了。
「還真是任性呢。」這蛇向來比人還傲嬌,讓她苦笑不得事情,一千多年來,記不清了。
嘴上念著任性,稷蘇還是一躍,爬上了一顆枝繁葉茂的樹上乘涼。被昆吾的輪流替換的追了一路,還沒搞明白到底是要幹嘛,按說大家應該都應該以為她已經死了才對,怎麼會被幾波人突然找上呢。
「你確定她是往這個方向跑了嗎?」
「確定,沿路都有她被她破壞的植被痕迹。」
啊,手賤暴露行蹤了,拿樹枝到處划拉的毛病得改改。
「嗖」手上的樹枝落地正好砸到一少年的頭上,四個少年齊齊望天,什麼也沒看到。
「幸好這幾個小崽子道行低微,感受不到我的氣息,不然又得打一架了。」稷蘇心道,繼續閉目養神。
「這稷蘇到底是個什麼人物,能夠讓大師姐把牡丹決拿出來,懸賞通緝?」
牡丹決?我也忒值錢了吧。
牡丹決乃是雲逸山門人的練氣功法,雖不是大威力秘術,卻只能其門下弟子弟子修鍊,能助修鍊之人,短時間內修為倍增,是出入修仙門派弟子,思而不得的功法。
雲逸山盛產牡丹,因此地曾有一採花女飛升成仙,后被雲無涯開山立派,以牡丹區分門人等級,其中又以複色系花紋圖案二喬為尊,金喬圖案紅粉交錯相間略,等級遜色於花喬,花喬圖案一半火紅妖嬈,一半冰晶玉潔,正是雲袖絲絛上的那種。
原本雲逸山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雲無涯才忍痛將愛女送上三大仙山之一的昆吾修鍊。後來的靠著收納沒落門派弟子逐漸壯大,行為雖為其他門派所不齒,影響力卻已能夠上修仙門派第四。
「聽說就是一個不詳之人,上那個門派呆個一兩年,那個門派就會沒落。」
「怎麼可能,她在昆吾呆了幾百也沒見咱們昆吾沒落不是嗎?」
「你知道甚,她雖是昆吾弟子,師傅並沒教她功夫,她那幾百年裡頭大多在其他門派呆著,禍害其他門派呢。」
連此等事都人盡皆知了,看來崑崙的的管理不復當年咯。
「你們這些原因都不對,真正的原因是她喝師姐搶師傅。」
「她——豁牙還短視,跟我們大美人兒師姐搶師傅?」
其餘幾個人,明顯不信,捧著肚子捂嘴大笑。聽別人講自己的故事原來是這種感覺,確實挺好笑的,也跟著一起笑,手上的小銀蛇卻不高興了,從手腕上飛了出去,嚇得幾人跌倒在地,狼狽不堪。
稷蘇只得從樹上一躍跳下,召喚小銀蛇回到自己手腕處,撫慰的摸頭,生怕它再發狂傷了這些小崽子們。
「怎麼樣,我美嗎?」那些人估計是被嚇到了呆坐在地上連逃跑都不會了,稷蘇一步一步靠近腳邊的一個,調笑著發問。
「美...美....」
生命再次受到威脅,那些人才慌忙撿起地上的劍,逃也是的跑開了。
「聳拉著腦袋幹啥呢,剛剛嚇唬人不是挺能幹的嗎?」稷蘇故作嚴厲的瞪著蛇眼睛,那蛇想能讀懂的似的與她對視,終了倒是自己敗下陣來,
「逃命要緊,誰又功夫理你啊,」竟然輸給了一條蛇,稷蘇很是不滿,那蛇卻一臉歡快,一副勝利者的表情,她更鬱悶了,賭氣道:
「看去了流波山你還能這麼得意!」
崑崙、昆吾、流波三大仙山,以崑崙為首,飛升成神最多,昆吾山次之,主煉兵器,雖有飛升但與崑崙相比不值一提。流波與其他兩山不同,飛升的是不是神仙而是神仙的坐騎——神獸。三山從開天闢地以來便有,雖有比較,但相互制約,和平共處,以保護人間百姓為己任。
稷蘇不願回昆吾,所以在人間的幾百年才從不用法術,那便只有剩下崑崙和流波可選。崑崙招收弟子要仙根,自己肯定沒有,故不用考慮,只剩下流波山,藉助千年靈力,可以一試。
「你哪裡也別想去!」
來人正是雲袖,左手一揮,後面的十幾名弟子形成一個完整的包圍圈,劍齊齊出鞘。
「師姐,一個一個來啊,這麼多人打我一個我很累的!」
稷蘇下腰躲過面前的兩把灰白劍刃了,朝雲袖抱怨道。
打架本來就是件累人的事情,她還只能躲不能傷人,同時將那些人嚇走就累了,何況從早上到現在已經打過好幾架了,確實累的夠嗆。
「給我狠狠的打。」堂堂雲逸山掌門女兒,昆吾山大弟子被人質疑以多欺少,面子上著實掛不住,化成熊熊怒火。
眾人齊聲應是,手上的劍卻未停頓半分,
「不是,師姐你這是為什麼啊?」
稷蘇被青玄帶入昆吾時,雲袖已經是昆吾的弟子了,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這位師姐對她就表現的得極為不滿,往後的幾百年裡,只要她回昆吾就會被追著打,她在昆吾根本沒學過御劍之外的法術,每次就只能耍小聰明,或者用其他門派的小法術多躲避。
「你自己心裡清楚!」雲袖怒不可遏站在一旁,欣賞這場她勢在必得的對弈。
「哎喲,我的師姐呢,我肯定是不清楚才問的啊。」
感受到小銀蛇的躁動,她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必須在它出來嚇人之前,這群人停下來!
「難道你是嫉妒我?哈哈哈哈。」
話剛出口自己都被逗笑了,容貌、家室、法力她樣樣在自己之上,甚至連師傅最終也選擇她,自己身上哪裡還有什麼可嫉妒的。
一個飛腿,包圍圈的人倒了一半,稷蘇還沒來得及得意,雲袖像受了刺激的老虎一般加入戰局,招招狠厲。
「你有什麼,我嫉妒你!」
稷蘇故技重施,弄到剩下的一半人,專心應對雲袖的招數。
「你知道我什麼都沒有,為何還緊逼著我不放?」
雲袖功夫本就比稷蘇好得多,用的還是赤銅劍,稷蘇手裡就一根樹枝,雖然勉強能應付,表情卻越來越多嚴肅起來,不再一味躲避,開始正面迎戰。
「是把我推下懸崖,不是我推你懸崖,你這怎麼像你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稷蘇調笑的語氣里多了幾分冷厲,任誰被人推下懸崖也不可能笑著面對,對她處處客氣不過是不想看師傅傷心罷了。
「你錯就錯在,掉下懸崖沒有死。」
稷蘇胸口正好迎上雲袖狠厲的一掌,好容易才保持住站立姿勢,由於慣性還是向後滑了兩步。
「所以我要死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她用手背擦了一把嘴角的血,安撫的摸了摸小銀蛇的腦袋,示意它不要亂動,嘴角上揚的弧度更甚,卻不達眼底。
「你的存在就是理由。」
雲袖的劍迎面而來,稷蘇閃身讓其撲了個空,一個轉身,左掌直擊她的背部。雲袖吐了一口鮮血,扶著劍柄才勉強站起。
「你不是要理由嗎?你去問師傅啊,追殺你的命令是他下的。」
稷蘇心口一緊,難道葛家鎮遇到的那幫昆吾弟子說的真的?
師傅?不會的。
「你以為沒有他的命令,能有這麼多弟子下山?」
這一定是雲袖的詭計!
「師傅已經是你的了,你為何還要挑撥!」
稷蘇取出腰間的軟鞭,狠狠揮向雲袖,這一次是十成的功力。即便師父選擇的是別人,之前與自己的種種曖昧只是自己自作多情,他依然是自己最親最愛的師傅,她不允許任何人挑撥他跟自己的師徒之情!
「你也知道他是我的了。」
雲袖非但沒躲,反而挺胸仰頭等待接下這一鞭。稷蘇正思量是不是什麼詭計,瞅見她頭上的金步搖,在陽光的透視下,晃的她睜不開眼。
她是師傅在意之人,不能傷她!
稷蘇快速終止腳上的動作,但由於先前速度太快,慣性太大,上身直直向前撲去。
「啪。」
腹部傳來一陣劇烈的痛,很快蔓延開。
雲袖冷哼,利落拔出赤銅劍,飛腿踢向被傷之人的腹部,寶劍帶出的血花和稷蘇的身體,朝兩個不同的方向飛出。
「他永遠都是我的!」
腦海里那日在後山看到畫面:師傅溫柔的將金步搖插在雲袖的髮髻上,兩個人依偎在一起,步搖透著落日的光,好美,好美。
稷蘇知道自己的身體正在快速下沉,好奇的睜大了眼睛,周圍是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這一次又會掉到什麼地方去呢,最好讓昆吾的弟子永遠也找不到,這樣就不用去流波山了。
「師傅,我沒有傷害你在意之人。」
「師傅,你不必覺得抱歉,遇見你終歸是我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