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捻指褪色

春夏秋冬，四季輪轉。

樹木在四季的色彩中或粗壯或衰頹，變化極快。

然而昭示時間更迭的，是大地。潛移默化。高岸為谷，深谷為陵。

豬八戒和沙悟凈的面容變得滄桑。臉皮耷拉，眼窩凹陷。

「豬天蓬，沙羅漢，你們......你們怎麼變老了？！」

掌燈驚呼出聲。

豬八戒和沙悟凈對視一眼，心頭皆是一驚。

二人早已得了正果，享有長生。然，長生之中自有衰老。

「退！」

沙悟凈的聲音也變得沙啞。

掌燈拉著二人就退回到了小山包。

......

「怎麼又回來了？」笑面尊者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時辰變了？」苦面尊者看出了些端倪。

兩棵槐樹有些焦躁，時不時望向來路。兄弟二人的任務已經完成，蓮花洞就在前方。可沒有掌燈的庇護，二人根本不敢動身回撤。

「這怎麼辦？」掌燈無奈的看向遠方的蓮花洞，那裡還是一片恍惚。

眾人不語。

此時的情況，已無力應對。

「你走吧。」沙悟凈看著掌燈，指了指前方數十丈開外的蓮花洞。

「啊？」掌燈一時語塞，「我一個人？」

沙悟凈點了點頭。

「老沙，掌燈娃娃還是和我們待在一塊吧。怪危險的！」豬八戒準備摟過掌燈。

「走。」沙悟凈攔住豬八戒，「只有你能過去。」

「我......」掌燈有些猶疑，「我過去之後......有用嗎？」

沙悟凈沒做聲。只是又指了指蓮花洞的方向。

「好......」掌燈凝起心神，準備再將遮禪寺縮小三分。

「不必構築念想。」沙悟凈打斷了掌燈的動作，「記住你的『捻指禪』。」

「捻指禪？」掌燈散去遮禪寺，問道「那只是小小神通，會有用嗎？」

一旁的豬八戒翻著眼眸，似乎在回想什麼。

「去罷。」沙悟凈擺擺手。

「昂......」掌燈囫圇應了一聲，轉身踏步。

......

「老沙，你是怎麼想到的？」

「之前便注意到了。」

「之前？多久之前？」

「在第一次見到苦頭陀和魁賢金剛的時候。」

「那時候......掌燈出手了嗎？」

沙悟凈點頭。

「很不起眼啊......虧你能注意到！」

「看似是個小小神通，卻與『止辰』有關。厲害的緊。」

「老沙，你心挺大啊！這你都敢猜！」

「猜對了還好，安然無恙。若是猜錯了......」

「掌燈娃娃還有活路嗎？」

「那你只能希望我沒猜錯。」

「老沙，剛才......掌燈娃娃怎麼沒有變老呢？」

「或者，他的『止辰』之境在老君之上。」

「別瞎扯了！你怎麼不說他是聖人呢！讓老豬笑掉大牙！」

「或者......就是......」

「快拉到吧！老豬不和你閑扯，趕緊調息一番才是！」

說罷，二人盤膝而坐，動起氣息，固本培元。

一旁的笑面尊者和苦面尊者抽動著嘴角，覺得他師兄弟二人是在胡扯，又覺得......

就是胡扯！就是胡扯！

金角銀角則是裝作四處看風景。得知秘密是要付出代價的。兄弟二人早已坐下病根，害怕一切秘密。害怕一切私語。

......

「捻指禪......」

掌燈往回一看，已看不見沙悟凈幾人。眼前的景色再次開始變換。

掌燈停住步子，抬手摸了摸面龐。

「還沒有皺紋......」

繼續向前，眼前的景色變換的越來越快。掌燈眼都花了。

「再走下去，非給我晃暈了不可！」

掌燈揉揉眼，不敢再前進，只是看著變換的四季。

「要是時間很快很快，快到極點，會怎麼樣呢？」

掌燈咂摸起來，一時間失了神。

「我明白了！」掌燈把手一拍，「應該什麼都沒有了，因為一出現就會死亡，或者消失！」

掌燈傻笑起來，似乎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有些意思。

「那要是方位無限紊亂或者重疊呢？」

掌燈又是失了神，半眯著眼。

「那就會有很多色彩......」掌燈喃喃自語，「這個三界，不就是靠色彩來區分的嗎？天是藍的，雲是白的，火是紅的......」

掌燈抬手開始構築念想。

構築的念想很簡單，紅色的方塊，綠色的方塊，黃色的方塊......

在手中，掌燈將所有方塊融在一起。

灰色，渾濁。

「混沌？」掌燈納悶，「也就是說......所有的色彩都是從灰色來的？」

不明白。

這麼多鮮艷明亮的色彩混在一起，怎麼會是灰色？

掌燈忽而想起了一個畫面。

夜叉之域的大殿之內......

一片混沌之中，誕生出了第一縷金光。而後，有了所有。

「真真是玄奧......所有的方位重疊之後，將會回歸混沌嗎？」

掌燈沉吟。

「啊呀！我怎麼在想這些！」

掌燈醒過神來，又將前方不斷變化的色彩看在眼中。

「捻指禪......」

沙悟凈的指點，掌燈仔細思量一陣。

這一手神通，掌燈用的很少。當然，這一路上根本不需要掌燈出手，最激烈的也就是在第一次遇見苦頭陀和魁賢金剛的時候。

那時，在唐三藏的「撮合」下，掌燈和魁賢交起了手。

捻指禪——褪。抹去了魁賢金剛的神力。

捻指禪——退。隔絕了魁賢金剛的神力。

捻指禪——蛻。崩碎了魁賢金剛的神力。

掌燈不知道捻指禪有幾招幾式，但自己就會這三個字。

「當初應該多和師祖請教一些才是......」掌燈有些後悔，「可師祖總說會捻指禪和構築念想就夠了......也不知師祖現在何處......」

掌燈有些思念地藏王菩薩。

「該用哪個字呢？」掌燈看著不斷變換的色彩，有些犯暈，「正所謂『褪色』是也，就是它了！」

「捻指禪——褪。」掌燈捻起手決，向前拍去。

一道金光如同水波一般散開。水波過處，萬千華彩褪了顏色。

但也只是部分，如同一扇小門。

掌燈咧嘴一笑，道「夠用！要是豬天蓬在這，還真是過不去！」

掐著手決，掌燈一步一走。

色彩不斷凝固，掌燈加快了腳步。

數十丈距離，小半個時辰。

估摸著差不多了，掌燈將手決一變。

「捻指禪——蛻！」只聽破碎聲響起，凝固的色彩登時崩碎。

蓮花洞就在眼前。

......

這是掌燈第二次看見。

看見黑佛。

一丈開外，一個碩大的陰陽魚正在緩緩旋轉。

一道漆黑踩在白色的「魚眼」之上。

一道純白踩在黑色的「魚眼」之上。

兩道身影的手中，各自抓著獵物。白狐和白兔。

對於二十八星宿，掌燈並不很熟識。但稍加推測便能知道，那白狐是「東方青龍七宿」之一的「心月狐」。那白兔乃是「東方青龍七宿」之一的「房日兔」。

他們的目的自然不必說，由陣法的名字便能看出。然而掌燈還是疑惑，難道天上那些神仙不管管嗎？

雖說動手的是老君，可老君頭上不是還有玉皇大帝嗎？玉帝就這麼袖手旁觀？

竟至於如此明目張胆......

一個和尚背對著掌燈。

「三藏法師......」

和尚的頭頂懸著一尊黑佛。黑佛高過平頂山，黑芒如同夜幕。

掌燈向後退出幾步，如此才能重新開始呼吸。

「嗯？」

掌燈發現有個地方不太對勁。

這尊黑佛好像......好像還沒成佛......

因為他是一個光頭。

掌燈又往後退出幾步，這會子看的真切些了。

真的是光頭，沒有「肉髻」。要是按照豬八戒的說法，那便是：他頭上沒有包！

雖說菩薩頭上也有大包，但遠遠不及佛祖的厲害。

肉髻，又稱為「功德髻」，是佛的法相，亦是佛的底蘊。

掌燈只能看見背面，但那確實是一個光溜溜的頭顱。

「三藏法師！」

掌燈再次出聲呼喊。

背對著掌燈的和尚動了動，回過了頭來。

掌燈再次停了呼吸。

不是唐三藏！

這人長的很......很邪性......

狹長的丹鳳眼，眼底是一抹黑色，刀削一般的面容，五官分外「鋒利」。

「唐非嗔？」

掌燈暗自揣測，又是向後退開。

在撤步的同時，掌燈抬頭一看。

黑佛也跟著唐非嗔回過頭來。

「三藏法師？！」

掌燈愣在原地。那尊黑佛的面相......唐三藏......

「到底怎麼回事......」

唐非嗔沒有理會掌燈，再次扭過頭去看向對面。

一黑一白，兩道人影純到極致。

唐非嗔把手一抬，猛然一攥。

「嘭！！！」

黑佛的頭顱登時炸開，化作一陣黑霧。

黑霧凝成九顆珠子，圍繞著光禿禿的脖頸。

黑佛抬起了手臂，如同唐非嗔一般。

唐非嗔將手臂放下，黑佛亦是如此。

可跟隨手掌一同落下的，還有一座大山。

掌燈看直了眼，失聲驚叫。

「黑色五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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