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火速馳援(下)
懵懂的小凳子在月光下坐了許久也沒有走。
潔叔兒的家門還沒有關,不知道他回來的時候會不會進不了門,如此一來小凳子便想著要幫潔叔兒多看一會家,然後沒由來的,就開始幫他洗起臟衣服來,就像往常那樣。
他知道楊潔是個很強的人,這些在旁人隻言片語之中就可以聽出一個大概,可是他對於高手的認知也不過是飛檐走壁,張弓搭箭……潔叔兒飛起來的時候,他一度以為自己花了眼。
可能這就是真正的高手的世界吧……他時不時的抬頭望一望天,看一看剛才傳來隆隆雷聲的方向,直覺告訴他,潔叔這會兒應該就在那裡,為了城中百姓的安全出手,只可惜他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廝了,能看清個幾裡外的東西都費勁,更不用說趁著這樣的夜幕,看清一個可能並不存在於那裡的人。
他嘆了口氣,手上卻沒有停下來,這是習慣了。
「叔兒,你可得回來啊……」
……
揚州城的另一端,由於真正的高手的存在,打鬥已經不可避免的造成了民房的損害了,只可惜不管是作為官府,還是作為封王,都沒有人能夠當場處理這件事情,所以只能寄希望於一個早就不在王府中效力的人,能夠解決所有的事端。
楊潔此時就被賦予了這樣的使命,他自己當然知道,所以從頭到尾他都還沒有隨意的對待面前的敵人,這個似乎就是來自遙遠的過去,東海劍礁的神秘劍客,已經勾起了楊潔不少的回憶。
但是當萬劍圖握於手中的時候,一切的擔憂都成為了虛妄,萬劍圖在手,他就是舉世無敵,很少回憶起當年的風範了,他恣意行走的時候,又有多少次擔心過自己的未來呢?
嘶拉……突然一道奇怪的聲音傳來,而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個奇怪劍侍的楊潔是知道這聲音究竟從哪裡來的。
更加真實的吼叫從他的「口」中傳來,之所以對於口這個用詞有些猶豫,是因為在楊潔的眼中,那突然在劍侍腦袋上裂開布條中露出來的東西,實在是無法稱之為口。
血淋淋的一道裂縫就像是他的腦袋被人從中砍開一刀,如果不是看得見那森然的牙骨,還有那無不給予他視覺衝擊的滑膩舌頭的存在,他都懷疑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一張嘴。
「啊……」凄厲且慘烈的吼叫從那人的口中傳來,他的上下唇似乎都消失了,轉為代之的是歪七扭八的瘡口與血痂,他這一吼叫,臉前的半空中依稀可見零星的血沫。
這是一張相當瘮人的臉,沒有其他五官,只有一張血盆大口,眼窩處是空洞,但是在楊潔看來,那裡一定有一雙充滿憎恨與殺戮的眼睛正死死的看著他的方向。
長出了一口氣,剛才稍一接觸,楊潔就明白對方也只是試探,恐怕現在才會是真刀真槍的肉搏吧,心中做好了準備,那原本稍帶頹廢和慵懶的眼神,久違的認真了起來。
「我接受你的挑戰。」平靜的口氣讓楊潔立於不敗之地,他根本沒有任何被對方震懾到的痕迹。
霎時間銀光迸濺,似乎是月光於什麼明亮的東西反射而來,一晃眼過去,刺進了楊潔的眼中,楊潔卻並沒有任何避讓的意思,他的眼睛根本不會因為這些小把戲而有任何一絲的鬆懈。
「要來了……」他心中對自己說著,也對手中的三尺青鋒所說,萬劍圖微微顫抖,劍上的雕紋開始不斷的放出淡淡的光芒,古樸的劍神也慢慢的向著一種越來越不真實的感覺轉變,就像是這柄劍本不應該存在在這世上一樣。
未聞人聲,先聞劍鳴,修長的重劍反射著皓姣的月光,將它的英姿徹徹底底的展現在了所有人面前。
修長與重劍說起來很不搭配,但是事實上來自劍侍手中的長劍就是給人這樣的一種不合適感覺,如長槍一般的劍身,足足兩寸有餘的厚重感,跟不用說光是劍鋒上的那些缺口就讓人看到了他曾經經歷了多少戰鬥。
窄且厚,鈍且長,這種劍一般是只有喜好勢大力沉的劍招的人才會中意,這樣的劍在大漢並不常見,不過由於與西域人的通商,有不少大漢的鑄劍師似乎是明白這種長劍的鑄造方式的,商人從西邊極遠的地方帶來這種如同鈍器一樣的長鋒,又有大漢的匠人將其改良,如今鎮北軍中鐵壁軍中的小部分人,便配備了這種長鋒。
「五方重劍……」一人喃喃的說道,聲音從李重霄等人的後面傳來。
李重霄轉頭望去就看到了魏青那極其嚴肅的表情,胡云河與君秀都來到了,他們匆匆忙忙,似乎因為剛才的疾馳而有些氣息紊亂,主要是為了跟上幾位實力強勁的修行者,他們的確有些吃力。
不過好在看到了李重霄完好無損得樣子,他們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只有魏青非常關註上方的戰況,戰三秋示意幾人不要過多的出聲,禮圖婆則是站的稍遠一些,也注視著戰局,許久沒有見到這樣頂尖的戰鬥了,他也需要好好的感受一下如今世間的頂尖強者究竟是如何戰鬥的。
「五方重劍是?」李重霄小聲的詢問道,他現在的確感覺到自己的實力有些跟不上大家的步伐了,雖然仗著自己的一些後手,能夠稍稍與一些強者掰手腕,但是真的面對這樣的巔峰對局,他甚至連觀戰都有些困難。
魏青略顯輕鬆,很明顯沉浸了進去,一時間沒有回答。
李重霄悻悻的聳了聳肩,準備歇一下頭腦,上方的戰局實在是有些刺激他的神識,現在他頭都有些脹痛,而這時魏青的聲音再次傳來。
「這種劍的名字叫做五方重劍,是大漢將作營裡面的鑄劍師融合了西域某些小國鈍器長鋒改良來的重劍。」
「這種劍以擊刺為主,打擊為輔,總之若是力量強悍,這樣的人是站起來,效果不亞於重鎚一類的鈍器,關鍵是五方重劍的表面不是光滑而,而是有著五個不同的平面,這樣的話,在運用起來,宗師級別的人物,總能夠將光線等等因素一柄運用。」
魏青的講解比較通俗,總而言之他肯定是見過這種重劍了,只是李重霄疑惑,為什麼作為劍道聖地的劍客,會使用這種長鋒?
印象里,若是有劍招的輔助,尋常的長劍才應該是最好發揮的一種,至少李重霄是見過白帝城的帝眾他們的劍招是多麼恐怖的,與那些人精妙的劍技相比,李重霄當年使用的青城劍訣簡直就像是無能的揮砍。
旁人不明白,楊潔卻一眼就知道這種劍的狠毒之處了。
劍為何以刺擊為主這本身就和劍的構造有關,劍身窄且寬,如果在側面受到了巨力的擊打,很容易便會造成損壞,尤其是因為如今的劍都是運用了各種珍貴的材料,這就讓大多數劍的硬度達到了一個很高的程度,如果用的好,那麼自然吹毛斷髮,無堅不摧,但是卻造成了劍原本柔韌性的丟失。
最早的劍當然是由青銅鑄造,這種時候便不值得一提,主要是由於劍身材料的殘次,很難與如今經過了無數工匠改良的材料相比。
如今大漢的劍鑄造有一個先後的順序,最早為什麼劍被人們當做華而不實的東西,就是因為劍一開始做的柔韌性非常的好,看起來就沒有任何的威懾力,挽一個劍花原本就只是輕輕的幾下便可以做出來的動作,因為劍根本就沒有太好的定性。
直到後來材料再度改良,出現了鐵劍、鋼劍等越來越注重硬度的兵器,劍的樣子也一改再改。
而這種五方重劍,由於劍身表面並不平滑,仔細類比起來,他更像是與鐵杵同性的東西,只不過由於一般人都沒有辦法注意到這些細微的差別,很少會明白這一系列的凹凸不平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
從劍侍那劍身之上無數的缺口看來,想必是有很多人在看到這破敗的劍刃之後就以為他只是華而不實,圖有虛表,在一番纏鬥過後,只以為對方實力至此。
卻不知道對方最後的殺招,也是以及必勝的方法——破兵。
側擊兵器而直接導致對方失去武器,接下來就是擁有武器的人將自己的優勢無限擴大,直至將對方擊敗,這就是這把兵器的獨到之處。
魏青想的其實沒有錯,只不過那是將作營里對外的說法,真實的用法怎麼會簡簡單單的對外放出?
那隻配備了這類兵器的鐵壁軍到如今還沒有露出過自己的猙獰面目,不就是為了將來有戰事之時,可以一錘定音嗎?
但是楊潔並沒有慌張。
只是側身閃躲,對方的追擊緊跟著便到來,看來對方一定是要貫徹自己的劍道了——劍侍的出招詭譎不測,並且帶著一種捨棄一切的瘋狂,每一招都劍走偏鋒,企圖以自身的損傷去換取對方的損傷。
楊潔根本不會上當,這樣的意圖實在是太過明顯,就只是對方的打扮就讓楊潔起了疑心,繃帶只有在一種時候會使用,那就是受傷包紮傷口的時候,看到對方几乎可以是潰爛的嘴加上如今這你死我活的攻擊,他推測對方應該是有著遠超常人的恢復能力,或者說對方有什麼辦法,能夠將自己的傷勢利用起來……
總之,楊潔決定一擊必殺,根本不給對方任何可能的機會,所以他很耐心,眼中那是不是閃爍的光芒,卻昭示著他此刻內心正蘊藏的洶湧之勢。
劍侍似乎十分享受,哪怕他如今身上有了不少的傷口,這都是之前楊潔將他轟開的時候造成的,但是……
「還不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第一句有了具體意思的話從他的口中蹦了出來,他狂笑著,俯身衝刺,劍卻如同一隻時刻正在吐信的毒蛇,不停地試探攻擊的方向。
他感受到身上不斷洋溢著的血氣,漸漸地更加興奮了。
……
謝玄落荒而逃,實際上他還沒有徹底逃走,他的氣息被人鎖定了,很難再次隱藏住,為此他只能懊悔。
蒲甲杳無音訊,不過現在也沒有可能去找他了,他最可能的結果只能是被人擊倒了,是李重霄嗎?謝玄不想管這些。
那個可惡的蜀王的身影與面容一下子就沾滿了他的內心,仇恨的怒火讓他想要一把將對方撕碎,只可惜現在他才是喪家之犬。
獅吼決被中途打斷給他的衝擊遠比之前受的傷要多得多,重要的是,那麼多的靈氣被浪費掉,桃花仙子根本不給他任何重新靜氣凝神的機會。
這就是高手之間的戰鬥啊——哪怕是一點點的劣勢,慢慢的也會被對方運轉成為極大的威脅,慌不擇路之下,他只能在揚州城的巷間繼續繞著。
桃花仙子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因為她是完好無損的狀態,而謝玄卻經歷了兩場戰鬥,如果是平時他又怎麼可能害怕這個曾經敗在他手下的女人?
沒有任何征服的慾望了,現在的謝玄只想有機會殺死她。
……
「老大,咱們什麼時候動手?」他有些無聊,坐在城牆上頭,晃著腿,他的劍被藍布包裹著,放在自己的腿上,此時有些無聊的撐著腦袋,看著遠方的戰況。
「再等等……」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來,他很少說話,最多是因為旁邊這個年輕男子詢問,他才會擠出一些非常珍貴的話語,但是一般都會讓年輕男子更加的鬱悶……
「還要等啊……咱們都等了大半夜了,你說這人也不來,是不是他們會在白天行動啊?」年輕人仰天長嘆一聲,欲哭無淚,身旁的男子挺拔的站著,眼神肅穆,緊緊地盯著楊潔和劍侍戰鬥的地方,他們離那裡其實還有數里遠。
年輕男子乾脆的直接躺下了,也不管身上臟不臟,反正兩人的衣著也不是多麼的昂貴。
突然男人眼神一凝,心中也是終於開始緊張了起來。
「似乎來了!」他慎重的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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