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界清門(上)
謝玄什麼時候落得如此狼狽?
心中得怨恨一度讓他沖昏了頭,他差點就要拖著一身的傷痛,正面與桃花仙子對決了,只能說明他下意識里,還是當對方只是一個女人,而不是一個強大的修行者。
桃花仙子在江湖上都排的上號的劍仙,如果使出了畢生的絕學,只是殺一個身受重傷,窮途末路的通玄上境還是出的了手的。
所以這個危險的想法很快就被謝玄給止住了。
而尉扶錦現在說不上多麼從容,但是她也沒有任何著急,現在是她解決一切事端最好的時機,李重霄誤打誤撞,弓龍捨命相搏都給她創造了絕佳的時候,所以即便她不說,李重霄等人也能夠明白她突然離開得理由。
謝玄反應夠快了,在一切的危險到來之前,身體直接帶動了他,讓他離開了原地,也算他命大,可是局面遠遠沒有到能夠讓他脫險的地步。
這時候他終於想起來了,自己唯一得救的可能性。
所以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回頭,哪怕有過遲疑,他只要堅持到了城外,一切都有機會,為了保住他的命,珍貴的性命,他願意狼狽不堪。
為目的而可以採取任何措施的人,一但受了傷,或者遭了罪,他們也絕對是能夠捨棄掉一切的尊嚴亡命的那個人。
而從謝玄無規則的路線選擇中,桃花仙子似乎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一切都已經脫離控制了,女帝舉辦了武林會盟,但是卻沒有想到過弓龍這個年輕的鐵滄島少宗主竟然會引出這麼多的異常。
黃劍生早早地離開,他今日已經受到了足夠多的打擊,甚至連萬劍圖也被人拿走了,他實在是沒有辦法親眼看著別人運用自如,這就好比在他最為擅長的領域上,他剛剛被擊敗,結果還有人跳出來告訴他:「我比你還要強,你還差得遠……」
饒是黃劍生經歷了這麼多的挫折,能夠靠著要挑戰林清玄的信念,一舉超越了自己的極限,打破了桎梏,卻經歷了滅頂一般的打擊,這樣他也有些遭不住。
所以趕緊脫離揚州城,遠遠地回到寶器宗才是對他來說最好的解脫。
女帝便是通過黃劍生的話才知道了此時的揚州城究竟混亂成了什麼樣子,至少他是沒有想到,除了各大門派的宗主之外,竟然還有這麼多隱藏著的高手沒有露面,若是在次日的會盟現場發生這些動亂,真不知道寶器宗的好事要被如何毀壞,甚至她相信,那時候界清門也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她有消息渠道得知了界清門絕對是有能力來到揚州城的,如今遲遲不見他們的蹤影,至少是讓女帝心中有些不安,界清門如果不計代價和寶器宗開戰,就算是有各大門派的協助,她也沒有把握將對方擊破,反倒是很有可能,大家會落得一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這樣積蓄多年的資源在一場避無可避的衝突中被人毀去,女帝決不甘心。
可是寶器宗卻沒有足夠的消息能力去得知界清門的打算究竟會是如何,因此做好了一切打算的寶器宗,看起來有些神經兮兮的,揚州城的一點風吹草動,女帝乾脆的就派出了宗內兩位極強者前往。
這時候你告訴她,黃劍生傷了,敗了,甚至沒有兵器,無力再戰,任誰也有些無法接受的吧。
侍女匍匐在女帝的身邊,她們很少見到女帝發怒,今天則是頭一次,黃劍生一直沒有見到女帝的面,一切都是由總舵主餘興康代為傳之,餘興康的話傳到了,最後得了一個耳光,因為就是他的面,余湛溪也不是很想見到。
現在的女帝渾身發抖,作為女子的不沉穩終於在她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小昭在一旁擔憂的望著,小昭的身份很是特殊,侍女們都沒有資格去與小昭有什麼交集,而且只有對小昭,余湛溪才會做回自己最初的樣子。
「都退下吧……我累了。」女帝似乎有些疲憊,靠在自己的座椅之上,兩旁跪在地上的侍女驚恐的退去,甚至衣物在地上拖出了長長的破口,她們始終沒有抬起過頭,女帝生氣的時候,眼睛中的光幾乎要殺死一切的生命。
樓閣中,很快就又剩下了小昭與余湛溪兩人,這時候的她只是余湛溪,而不是那個威風凜凜的女帝。
小昭輕手輕腳的走到了座椅的背後,為余湛溪按起了太陽穴,輕輕地為她捶肩捏肩,直到手上感覺到她那不算寬闊的肩膀漸漸的鬆弛了下來,小昭知道,至少她是平靜下來了。
一雙纖細的手搭上了小昭稍稍有些短的小手,小昭跟余湛溪比起來,身形小了不至一號,余湛溪高挑,小昭看起來有些像個小孩子,不過,該發育的,小昭也沒有缺。
小昭有些受寵若驚,至少在余湛溪面前,不管她做什麼事情,都會讓小昭有些不太習慣,小昭沒有與男人有過多少的接觸,但是她卻越來越感覺到,自己面前坐著的,應該是一個俊美的少男。
蹙得臉紅,小昭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還好有你……小昭……」長舒了一口氣,余湛溪有些累了,她今天的確有些沒有預料到會有超出她預料的事情。
難不成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年輕的蜀王引來的嗎?
弓龍……弓龍的名字她當然清楚,鐵滄島曾經的少宗主,如今的二當家,可是已經許久沒有音訊,她只當對方是在閉關修鍊,聽說他也是一個修行天才,鐵滄島的未來會寄托在他的手上
可是如今看來,似乎鐵滄島內部出了很嚴重的問題,稍微一想,余湛溪也能夠得到一些答案,至少擺在明面上的事實是不會變的,謝玄本就是後來者居上,並且由於是外來人員,根本與鐵滄島那個相當封閉的宗派有著本質的衝突。
當年還不是特別大的她聽說了鐵滄島竟然有了一位新的宗主,她還是相當驚訝的。
而如今的衝突,基本上應該離不開原本鐵滄島的弟子們和現在由謝玄帶領的一群人之間的矛盾了。
只是弓龍那搏命的攻擊,真不知道是惜命還是不惜命,謝玄的身手就算是不交手,整個東南,江湖上有誰不知道他人面虎謝玄的威名?
如今得了鐵滄島的輔助,再加上已經失傳了的獅吼門絕學,謝玄的戰鬥力應該沒有人會去質疑吧。
搜索著記憶,余湛溪忽然感覺到,自己曾經應該是與弓龍相識的,至少那時候,自己的父親還沒有固執到底,依然奔波在各大宗派之間,而自己則是因為被冷落,獨自的度過了自己的童年。
那時候的確是有一個開朗活潑的男孩子闖入了她平靜枯燥的生活,給她帶去了一些不一樣的關照……
弓龍充其量也只是通玄境吧,余湛溪這樣想著,不禁的為他捏了一把汗,黃劍生最後說,蜀王應該是救下了弓龍,只不過之前他應該與謝玄纏鬥了很久,要麼就是他本身有足夠的底牌與這樣的頂尖強者抗衡,要麼就是他付出了什麼慘痛的代價,在江湖中,跨級對戰這種事情只存在於傳說之中,每一段的差距就是天壤之別。
而後來黃劍生說起的那個奇怪的人,甚至還有那個奪走了萬劍圖而為己用的人,這是余湛溪怎麼都沒有辦法回憶起的身形。
江湖上卧虎藏龍,但是若是來到了揚州還有她不認識的大修行者,這實在是太怪了,光是李重霄身邊的那兩位,就足以讓余湛溪刮目相看,如今這幾位混在了一起……這是要把揚州城掀個底朝天?
很想說起再探再報,但是余湛溪身邊幾乎已經沒有可用的人了,至少是在知道了黃劍生都頹然而返,余湛溪覺得如果派一些實力一般的弟子前去,一個不留神就永遠把命留在那裡了。
所以說起來寶器宗可能是東南第一大宗派,但是實際上,她身邊真正可以稱得上是精英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她現在就指望著禮圖婆能夠帶回來一些更詳盡更好的消息。
小昭一直獃獃的望著余湛溪靜靜思考的模樣,不由得出了神。
待到余湛溪忽然站起了身,小昭才驚得鬆開了手,撤回了眼神。
「啊……宗主……您,要去哪裡?」小昭有些慌張,以為是自己剛才的無禮被對方發現了。
雖然都是侍女,小昭一直都把自己當成最普通的那一個,但是一旦涉及到了尋常時候,那些需要規範的禮儀的地方,小昭都會因為慌張而忙中出錯。
總以為自己是沒有做好什麼,要被余湛溪說道了,卻沒想她笑著回過頭來,將手輕輕地搭在了小昭圓圓的腦袋上揉了揉。
「今晚,你就在我樓上睡吧,為我鋪好床褥,我還有些事情,忙完便回來……」說著披上了一件紅袍,推門而去。
小昭則是愣在原地,一直在回想著剛才余湛溪說的那一番話……
……
一柄劍。
飛劍。
無情的劍。
劍出手時,桃花仙子便沒有再看一眼劍身,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極遠的地方,那裡被層層房屋遮掩的地方,有一個狂奔的人影,捨棄了一切的尊嚴,只為了保住自己的命。
當劍出手的時候,他渾身汗毛戰慄,他知道自己一招若是躲不過,沒有辦法逆轉整個局勢,他今晚就交代在這裡了。
在他的印象里,那個地方,是有機關的,不是什麼藏匿、躲避的機關,而是很久之前,解信銳告訴他的……
解信銳現在在哪裡,他也不清楚,清早離開宗門的時候,解信銳房門緊閉,本來想要問問他界清門的人什麼時候到,卻被他推辭了過去。
這時候,謝玄就想到解信銳了。
「希望你不要騙我,不然我下輩子,也不會放過你們界清門!」心中暗暗發誓,實則是為自己接下來無把握的行動打氣。
一聲磚石爆裂的聲音頓時響起,就在這時,謝玄積攢了許久的氣力,被他一股腦全部的運轉了起來,成敗在此一舉,他的速度瞬間暴漲,身形如同一道疾電。
帶著湛藍色寒光的飛劍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劍——是用來殺人的,於是直直衝著謝玄的方向,沒有一刻的猶豫,破開無數的風與石,朝著他的后心扎去。
就在這一刻,謝玄一口濁氣長舒,眼前忽然出現了拐角,他定著劇痛,雙腳一蹬地,朝著對面的院牆上飛去,飛劍劃破了他的後背,頓時一股冰氣在他的背後炸開。
他忍著最後的一口氣,劇痛似乎讓他的腦袋沒有了感覺,而他僅憑本能,轉身向著另一條路的方向衝刺。
轟!一整片牆因為他的發力以及飛劍的刺入,而瞬間爆散開來。
而天上不斷飛躍屋頂的桃花仙子表情卻凝重了不少。
沒有一擊必殺,其實已經是要一個很壞的結果了,從謝玄的動作上來看,他明顯是有什麼準確的目的,只是他們並不知道,而這一下,很有可能會釀成很可怕的後果。
但是事已至此,桃花仙子已經沒有後退的路,飛劍只是跟著她的身形,從一堆磚石之中飛出,這次,換桃花仙子持劍追擊。
然而已經晚了。
聽雪劍的傷害的確是刺骨的,只是稍稍劃破了謝玄的軟甲,就將無數寒冷的靈氣注入了他細微的傷口之中,如果只是平時,這些小傷口,謝玄只會用磅礴的靈氣隨意抵消掉,可是剛才的那一口氣,已經是他最後拼著命攢下來的,如果用來抵抗傷害,那就沒有任何逃脫的可能。
他的視線模糊了,可是在他的印象里,位置已經到了,他整個人因為衝擊力,撞進了以個非常普通的院子里,裡面自然是沒有人的,可是當他剛剛突破了院門,一道細微的絲線綳斷的聲音響起。
……
解信銳其實早就來到了揚州城,只是他在忙著更重要的事情,他來到鐵滄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一件,那就是為宗門秘術做準備,而直到剛才,一切終於準備就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