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學生
馬車緩緩駛進布林托的北大門,我坐在車廂里,看著車隊從雄偉的大門下緩緩穿過。
富饒之門是這座城門的名字,也是布林托所有城門中最為宏偉的一座。
時隔多年以後再次回到這座海濱城市,這些熟悉的地點和建築讓我的心裡五味雜陳,我想起地下室里的凱拉斯,他還在那兒嗎,我該怎麼告訴他關於莎莉的事情。
還有盜賊公會裡的朋友,他們一定知道了我的情況,我該回去找他們嗎,也許會給他們帶來危險。
也有可能他們早就離開了這座城市。
過了富饒之門的檢查站之後,擁擠的人潮很快就順著街道分散開來,馬車總算不再用一點點地往前挪,可以暢快地在街上賓士起來。
這麼久沒回來,布林托港的變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天上的浮空列車軌道比以前要多了三四倍,往來於其間的浮空列車更是川流不息,街道上跑的蒸汽車也比以前多了不少,你幾乎很難在布林托里再看到馬車的影子。
馬車很快在順著街道右拐,出現在我面前的是無邊無際的蔚藍大海,和宏偉無比的布林托港碼頭區。
我們的馬車車隊在街道上緩緩往前行駛的同時,一艘巨大的船隻——比我在帝都看到的捕鯨船還要大上許多——正在緩緩地靠入卸貨港中,船身上的三個大煙囪在不停地朝外噴吐著蒸汽,這些蒸汽和城裡許多地方排放出來的蒸汽聚集在一起,再被不知道從哪兒吹來的一陣微風一次性地清理乾淨。
這一定是什麼布林托港新發明的處理裝置,不然那些蒸汽能讓這城市變成一座大蒸籠。
「啊,我們到了,科特少爺,」馬車在伯勒商行的倉庫前緩緩停下,商隊的負責人特姆笑著跟我打了聲招呼,跳下了馬車。
我深吸了一口氣,提起自己的行李,在商隊侍從的服侍下走下馬車。
剛下馬車,海濱城市特有的咸腥味就順著海岸線上刮來的風,傳進了我的鼻子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熟悉。
布林托,我第一個能稱之為家的城市,我回來了。
遺憾的是我並不能在這裡久待,我可沒忘記我還是巴倫利亞和埃因霍芬的通緝犯,越早出海,我就越安全。
我到的時候正是清晨,一名報童背著一整個背包的報紙,跑到了我的附近,開始大聲吆喝起來,他的年紀讓我想起了當初的我自己,這些報童在布林托很是常見,我剛來到這城市的時候,報業還不是很發達,所以我並沒有成為一個報童。
在我加入盜賊公會一年之後,也許是沾了和斯特蘭通商的光,布林托的報業迎來了一波迅猛的發展,各種報社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報童也開始出現在大街小巷的各個地方。
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最後看了一眼年輕的報童,轉身準備離開,背後卻突然傳來了令我無比感興趣的吆喝聲。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皇家科學院的最新成果,斯特蘭的最新發明,都在新一期的報紙上!」
我知道皇家科學院,那可以說是整個帝國科技水平最高的地方了,至於斯特蘭共和國,那就更不用說了,身為島國的優勢讓他們天生就能遠離維洛季馬上的各種麻煩,科學技術從來都是他們的強項。
「也許買份報紙也不錯,就當幫幫那孩子,」我這樣告訴自己,轉身走了回去。
「您要報紙嗎,先生?」那報童看我轉身走了回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十分期待地問道。
「我先問你個問題,小夥子,」我摘下呢絨禮帽,有些好奇地問道:「那個所謂的皇家科學院的最新發明,是什麼東西?」
「您可問對人了,」報童聽完我的問題,眉開眼笑地說道,「整個布林托只有我們報社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我能告訴您,不過您得先買份報紙。」
他的話讓我啞然失笑,心情也好上了不少,「你這狡猾的傢伙,」我笑著罵道,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銀幣,遞給了他,「給我來份報紙,還要好好講一講。」
報童的眼睛更加涼了,我知道是因為什麼:一枚銀幣就是一百個銅子,刨去報紙的兩個銅子,他還能賺到九十八個銅子,這對於這個年紀的小孩來說算是一筆巨款了。
「您真仁慈,先生,願光明神保佑您,」報童飛快地收下我遞給他的銀幣,嫻熟地從包里抽出一份報紙遞給我,「先鋒報,整個布林托最全面,也是最公正的報紙。」
我接過他遞來的報紙,頭版頭條上就是他所說的「皇家科學院最新發明」,標題還是特大號黑體字加粗,想不注意到都難。
報紙上說皇家科學院研究出了一種叫做飛艇的新式載具,和蒸汽機器人,輪船等載具不同的是,飛艇是一種空中載具,據先鋒報說,飛艇里充滿了一種「比空氣輕的氣體」,這種氣體讓飛艇漂浮在半空之中,飛艇尾部是一個螺旋槳,負責幫助飛艇前進和轉向。
先鋒報還著重指出飛艇和那些需要依靠空軌連接的假浮空單人飛行器不一樣,這是一種劃時代的新式載具,因為它不需要連接在空軌上。
我很快讀完了整篇文章,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收好報紙,看向一旁的報童,「這飛艇,在帝都嗎?」
「不是的,先生,」報童聽到我問話,有些驕傲地挺起了胸膛,就好像飛艇是他發明的似的,「看在一銀幣的份上,附送您先鋒報的獨家消息,我的好先生,飛艇已經投入使用啦!今天早晨,在新聞發布的同時,在這,布林托,就會設立起一班和帝都往來的飛艇航線,比以前的馬車和輪船都要方便!」
「您馬上就能看到飛艇了,好先生,」沒等我開口,報童又飛快的補充道,「算算時間,第一班從帝都出發的航班馬上就要到這兒啦!」
報童的話剛說完,濃厚的雲層後面就傳來「嗚嗚嗚」的聲音,許多正在碼頭區忙碌的工人、來往的平民,商人和工廠主都聽到了這聲音,所有人都疑惑地抬起頭,看向了天空。
像是遇到了一陣颶風,又像是有兩頭巨龍在其中廝殺一般,天空中的雲層激烈地翻湧起來,很快朝著四面八方散開,許多人一輩子都會銘記的一幕發生了。
一艘巨大的飛船緩緩地從雲層中駛出,那是一艘極為龐大的飛船,它的影子遮天蔽日,遮蔽了一條又一條的街區,我能聽到城中到處都是市民的驚呼聲和害怕的喊叫。
我能夠理解他們的想法,這飛艇太大了,足足有一百多米長,巨大的氣囊底下是供人乘坐的飛艇客艙。
螺旋槳飛快地轉動起來,帶著飛船緩緩地停靠在停泊站的空中平台旁,這座停泊站是整個布林托港里最高的建築,比以前的政府大樓還要高上不少。
「正是壯觀,不是嗎,好先生,」我身邊的報童傻傻地看著天上的龐然大物,喃喃自語般說道,「我相信這只是最基礎的飛艇,我們很快就會造出更快更大的飛艇,就像我們造出更大更快的機器人那樣!」
「會有那麼一天的,」我低下頭,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拎著裝有鎧甲的包裹和背包離開了碼頭區。
我提著行李,在客輪的售票處買好了前往斯特蘭的船票,從布林托港到斯特蘭南方群島的馬林港,三十金普洱。
買好前往斯特蘭的船票后,我還是決定去曾經的那些地方走走,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個地方,把手上的鎧甲存起來。
我可不想帶著這麼一套特徵十分明顯的裝備到斯特蘭去,這套鎧甲很容易讓我的身份暴露。
如果說這麼多年來,布林托有什麼沒發生變化的,那就是這座城市裡的階級差距了,我從碼頭區走進外環區,這裡的一切都和我剛到這座城市時一樣,擁擠的窩棚,衣衫襤褸的平民,最下等的混混幫派,還有那些可憐的,得不到救助的孤兒們。
壓抑的哭泣聲和呻吟時不時從街邊的房子里傳出,街上很少能看見行人,偶爾有人從我面前經過,也大多是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唯一露出的一雙眼睛里寫滿了冷漠和警惕。
我嘆了口氣,順著記憶中的道路往深處走去,在道路盡頭迎接我的,是一堵高大的城牆,和滿臉冷意的衛兵。
「站住!」我剛走到門前一百步的距離,門后的兩名衛兵就叫住了我,「這後面是中環區,你有事嗎?」
「我不是外環區的人,先生們,」我把兩隻手高高舉起,示意自己毫無危險,「看看我的禮服和呢絨禮帽,外環區的人可買不起這些。」
先前出聲的那名衛兵聽到我所說的,有些懷疑地打量了我兩眼,才沖我招了招手,「過來吧,」他開口說道,語氣比之前柔和了不少,「你從碼頭區來?」
我點點頭,「從碼頭區回來,就想著去外環看看,先生們。」
「嗯,」衛兵點點頭,放我進了中環區,臨走前又嚴厲地告誡道:「以後去碼頭區,請一定使用空軌。」
「一定一定,」我沖他們點點頭,連做了好幾聲保證,拎著自己的行李走進了中環區。
比起我在這兒的時候,情況變得更糟了,我想起從富饒之門進入布林托時經過的長長的城門通道,那根本不是什麼一般的城門通道,是橫穿了整個外環區的隔離通道。
整個外環區已經被布林托完全地隔離了出去,老天啊,那裡就像一個腐爛的垃圾堆,毫無希望,在那裡的人們毫無目標,如同一具具麻木的屍體。
我只在爆發了無法治癒的致死傳染病的城市裡看到過這種情況,人們會把所有染病的可憐人集中在一起,看著他們慢慢地死去,腐爛,直到疫病被完全消滅。
但布林托的人們,他們又做錯了什麼呢?數以萬計的人在最外環的區域腐爛,慢慢死去,忍受疫病和毒素的折磨。
我很想替他們做些什麼,但我不是聖母,我也沒多少時間的,我的船今天下午就開。
中環區的氣氛比外面要輕鬆了不少,一切都和我離開那會別無二致,除了街道變得更加寬敞了。
那座鐘樓還待在它原來的位置上,更加的宏偉氣派,我猜它一定是經過了好一通的翻修。
我順著道路往前走,沒多久就到了鐘樓廣場,整個布林托我最熟悉的幾個地方之一。
我站在華麗的鐘樓地下,思索著究竟是先去拜訪凱拉斯,還是先回盜賊公會看看。
我最後還是決定回到廢棄的洛山達教堂,去看看那個善良的牧師,還有他養著的一大群孩子。
洛山達的廢棄教堂里廣場不算太遠,我在路上慢慢走著,過去的記憶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那座廢棄的教堂仍舊廢棄著,出於對遠古神祇的尊敬,沒有任何人或是幫派或是教會霸佔這裡。
我推開半掩著的積灰大門,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砰砰直跳,似乎下一秒就要從喉嚨里跑出來。
我沒辦法不緊張,自從我帶著莎莉離開之後,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很多事情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教堂里的不少東西都積了一小層的灰,這說明凱拉斯很有可能還待在這教堂的底下,不然沒道理教堂里只積了這麼點灰,值錢的東西早就被拿光了,蟊賊們沒有理由再來光顧這座教堂。
我輕車熟路地打開庫房裡的地門,順著樓梯往下走。
地下室里非常亮堂,我裝修好的壁燈還在發揮它們應盡的職責,我深吸了一口氣,心裡除了激動再也沒有別的感情。
「沒事的,薩倫,沒事的,」我悄悄對自己說,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邁出跨進房間的那一步。
「呼!」當我整個人都跨進了那個我無比熟悉的房間之後,我長出了一口氣,開始打量起房間里的情況。
大部分的東西都和我走之前一樣,我收來的衣櫃,我請人做的裝修,一切都和我離開時一模一樣,就好像時間靜止了一樣。
除了正在一張床邊哄著嬰兒的青年,他看了看我身上的華貴禮服,放下手上的嬰兒,有些局促地走到我面前問道:「先生,您找誰?」
我仔細打量了他幾眼,心裡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這人我之前可從沒見過,但他還在做和凱拉斯一樣的事情。
難道凱拉斯死了?不,不可能,他還算年輕,不可能的。
我甩了甩腦袋,把這個糟糕的念頭從腦海里趕走,似乎是我的動作有些大,我面前的青年被微微嚇了一跳。
「抱歉,」我摘下自己的帽子,笑著看著他,「我來找凱拉斯。」
「你來找凱拉斯?」年輕人看著我,露出狐疑的神色,「稍等。」
他說完這句話,就撂下我進了裡面的房間,我鬆了一口氣,最糟糕的事情沒有發生,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如釋重負的感覺過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感,還混雜著期待和害怕。我局促地搓了搓自己的雙手,等著年輕人給我帶來答覆。
沒過多久那年輕人就從房間里走了出來,「進去吧,」他看了我一眼,聲音裡帶著警告的意味,「不過注意你的舉止。」
「非常感謝,」我沖他點點頭,捏著自己的帽子和行李,走到了裡屋。
我剛跨過房門,就看到一道無比熟悉的瘦弱身影,他坐在桌子的旁邊,正小心翼翼地雕刻著一張還是半成品的嬰兒搖籃。
我的眼睛一下子變得模糊了起來,眼前的場景幾乎和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模一樣,只是凱拉斯老了,我能看到他鬢角邊的白髮。
似乎是被我發出的聲響驚到,凱拉斯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戴上眼鏡看向了我,他先是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很快又變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我一直在想是誰會來拜訪我,查爾斯和我說的時候,我有些驚訝,」還沒等我開口,凱拉斯就笑著開了口,「直到我看到了你,雖然你的發色和他不一樣,但我知道你是薩倫,好久不見,孩子。」
「凱拉斯,」我聽到他親口叫出我的名字,眼睛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漱漱地開始往下流,我丟下手上的行李衝過去,一把抱住了他,「很抱歉,我沒能照顧好莎莉。」
「那是怎麼了,薩倫,我看到通緝令了,但我相信你不是這種人。」
凱拉斯並沒有如我預料般的生氣,而是仔細詢問起我有關當初事情的始末。他溫和的笑容和舉動讓我的心裡更加難受了。
「沒什麼,是被人陷害了,」我抹掉自己的眼淚,爭取讓自己的描述變得模糊,我不想凱拉斯陷入和我一樣的仇恨當中,「我遲早有一點會自己把這筆賬討回來的。」
「好,」凱拉斯點點頭,隨後把目光投向了我的假髮,「你回來幹什麼?我能看出你做了一些準備,但帝國對你來說還是太危險了。」
「我打算出海,去斯特蘭共和國,我想我能在那裡過得很好。」
「聰明的決定,」凱拉斯笑了笑,「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一定能在斯特蘭有所成就,啊,說到這個,你的錢夠嗎,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出一部分船票的錢。」
他的這句話讓我剛剛乾涸的淚腺一下又變得濕潤了起來,「不用的,凱拉斯,」我緊緊握住他的手,「我消失的這幾年就一直在賺錢,我就是走之前再來看看你。」
我撒了謊,我不想告訴凱拉斯關於巴倫利亞的事情,這對他沒有好處。
「好的,薩倫,」凱拉斯反過來我住我的手,笑容還是那麼溫和,「你一定要小心,我等著你成功證明自己清白的那天,我相信這一天會很快到來。」
「在走之前,」他握著我的手,帶著我站了起來,「請讓我賜予你洛山達的祝福,這是一個老朋友唯一能為你做的了。」
我沒有拒絕他,「是我的榮幸,凱拉斯。」
他點了點頭,示意我在原地站好,然後從自己的衣袍里拿出了洛山達的聖徽。
「祝福這隻羔羊吧,偉大的晨之主,願清晨的微風指引他前進的方向,願破曉的晨光幫他抵禦一切邪惡和黑暗,願他的生活從今往後都如清晨一般,璀璨而明亮。」
我在原地靜靜地站著,直到凱拉斯完成他的儀式。
「我只能為你做這麼多了,孩子,」凱拉斯把聖徽收好,走上了握住了我的手,「我猜你一定要去盜賊公會,他們都還在那裡。」
「太謝謝您了,凱拉斯!」
「去吧,孩子,」凱拉斯朝我擺了擺手,「快去吧。」
我最後沖他鞠了一躬,帶上自己的禮帽,提起行李離開了這座洛山達的廢棄教堂。
盜賊公會離洛山達的教堂不算太遠,我當初的第一個目標就是這座廢棄的教堂。
走在熟悉的道路上,我很快就找到了通往地下水道的井蓋。
嫻熟地把井蓋搬開,我順著樓梯慢慢爬進下水道。
在同樣無比熟悉的下水道里跋涉了一小會兒之後,我又看到了那扇精鐵鑄成的小門。
啊,我的第一個家,甜蜜而團結的盜賊公會。
我慢慢走到門邊,用記憶中無比清晰的暗號手法敲響了鐵門。
「是誰?」多虧了我無比出眾的巨龍聽力,我聽到門後面傳來一個微弱而熟悉的,有些驚疑不定的男聲,是布林,我笑了笑,想起了關於市政廳的那些事。
「不對,」另一個微弱的女聲傳了過來,是翡翠,「我們全部人都在這這兒了,除非暗號泄露了……」
「不,還有另一個可能,」又一個興奮的男聲插了進來,是約爾里夫,「薩倫!也許是薩倫回來了!」
「什麼!?」一連串震驚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
「我去開門!」約爾里夫興奮的聲音再次傳來,隨後從門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門閂轉動的聲音從門後傳來,我往後退了兩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
「薩……」歡快的聲音從門後傳來,約爾里夫本來張開了雙臂,看到我之後又立馬收了回去,從背後拔出了一把手槍,「您是哪位?」
我摘下了自己的禮帽,露出的深褐色頭髮讓約爾里夫的臉色更冷了,「放鬆點,約克,」我一把扯掉自己的假髮,「你連你帶進會裡的小孩都不認識了嗎?」
約爾里夫有些懷疑地放下槍,仔細地打量了我兩眼,突然露出喜悅的神色,衝上來一把抱住了我。
「是你,薩拉,哈哈哈,老兄,我太想你了!」
「我也是,約克,我也是。」我反手抱住了他,「我想你們每一個人。」
一張又一張熟悉的臉孔從約爾里夫身後冒了出來,翡翠、布林、蘿絲、洛克、沃爾佩和克拉博,太好了,每一個人都還在。
眾人很快都認出了我來,盜賊公會裡立刻變成了歡樂的海洋,我跟著他們走到熟悉的吧台邊,布林很是慷慨地給每人倒上了一杯十年份的阿瓦托勒酒。
「老天,你都不知道,薩拉,」蘿絲喝了一杯酒後,有些開心地調侃起了約爾里夫:「約爾里夫聽到你被通緝的消息之後,著急的就像火上的螞蟻。」
「你也好不到哪去,蘿絲,」約爾里夫不甘示弱,立刻發起了還擊,「你每天都在擦拭著自己的寶貝手槍,一直念叨著要是他被抓了,你就去救他。」
蘿絲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他可是我們的好朋友,我們不應該擔心他嗎!?」
「是,是,」約爾里夫狡猾地笑了笑,「恐怕對某些來說不只是朋友。」
蘿絲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又被布林從中間分開,「來談談你吧,薩拉,你這些年究竟去了哪裡?」
「我去了巴倫利亞,」我打算把鎧甲寄存在這裡,所以沒騙他們,「那裡的生活,怎麼說呢,非常精彩。」
「你去了巴倫利亞?」一向寡言少語的沃爾佩瞪大了眼睛,你去那做什麼。
其他人也圍了上來,大氣不敢出地看著我。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笑著把提著的包裹擺到吧台上,「我成為了一名騎士。」
「一名騎士!?」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嚇到了,約爾里夫最誇張,他整個人震驚到站了起來,嘴裡的酒噴了布林一臉。
「那個仙女賜福的那種?你有封號嗎?」就連克拉博也沒忍住,飛快地問了我兩個問題。
「呃,夥計們,」我有些尷尬,蘭斯洛特在帝國的名聲可不好,「我們能不提這個嗎。」
「不行,薩倫,」翡翠也開口了,「這麼精彩的故事,你得全部說出來,沒成為賜福騎士不丟人,我們不會笑你的。」
「實際上我是,」我有些艱難地開了口,「我的封號是蘭斯洛特。」
「漆黑的聖母啊!」就連布林都被這個消息嚇到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你就是那個拿下了卡拉斯加拉頓的蘭斯洛特!?」
「是的,」我點點頭,又在他們的要求下講完了我在巴倫利亞的所有經歷,直到我和仙女決裂的部分為止。
「所以你現在和那個湖中仙女也鬧掰了,夥計?」約爾里夫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這意味著你現在在被這個大陸上最大的國家和第二大的國家同時通緝?」
「我想是的。」我點點頭,苦笑了一下,我可沒想把事情鬧成這樣。
「那你現在要怎麼辦?」一向樂觀的約爾里夫也皺起了眉頭,「這事情可不簡單,你沒法靠偽裝躲太久。」
「實際上我已經處理好了,朋友們,」我沖他們笑了笑,「我要去斯特蘭共和國,我這次回來一是看看你們,二是打算處理掉一些東西。」
我指了指吧台上的包裹,「我本來打算是自己想辦法,不過既然你們還在這,事情就簡單不少。」
「這裡面是什麼?」就連最沉默寡言的洛克也開口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聲音有些顫抖。
其他人也好不哪去,洛克的異常提醒了他們,每個人似乎都想到了一塊去,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好了好了,你們都沒猜錯,」我哪能想不到他們內心的想法,於是直接解開了包裹,華麗的大騎士長盔甲和斷鋼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就是仙女賜給我的那把手半劍,還有整套的大騎士長盔甲。」
「嘶————」整齊劃一的倒吸涼氣聲在大廳里響起,過了好一會兒布林才反應過來,超我點了點頭,「你的決定是正確的,這種東西不可能在巴倫利亞之外的地方出現。」
「是的,所以我要把它處理掉,」我點點頭,看了看自己的表,「已經十一點了,我一點的船,我想我該走了。」
「好的,」布林點了點頭,把我的鎧甲和斷鋼又抱了起來,「我會把它們存在你的房間里,等你回來取。」
「非常謝謝你,布林,」我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作為感謝,「也非常謝謝你們每一位,願意相信我。」
「別這麼說,薩倫,」約爾里夫上來抱了抱我,「我們是一個大家庭,記得嗎?我們從不懷疑彼此,也絕不背叛彼此。」
「我很感謝你們,真的,」我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出來,現在想想還是有些難堪,「我會回來的,總有一天。」
「我相信你,薩倫,」翡翠走了上來,溫柔地抱住了我,「我們會一直待在這兒,等你回來了,你還是可以在老地方找到我們。」
「好了,」布林咳嗽了一聲,「讓他走吧,否則他該趕不上自己的客輪了。」
翡翠依言鬆開了我,我最後和他們每個人都揮了揮手,拉開那扇鐵門,提著行李包走了出去。
老朋友們都還在讓我的心情好了不少,所有該處理掉的東西都處理掉了也讓我如釋重負,現在,我終於可以不帶任何負擔地登上我的客輪,繼續我人生的下一個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