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四面牆
艙外具體是怎樣,凌御風不知。但從那兩道熟悉的氣息里,他已知其是何人。只要人還尚活著,只要到了人群中,凌御風就有絕對的自信,不管他受什麼傷,傷有多麼重,他也都能好好活下去。在這許多人裡邊,能讓他去相信的,可不止一個。
所以他轉身,事已至此,他現能做的,就是將這選擇給做好。除此外,他也想看看那個仿似臨陣脫逃的楚江宇都給他捎來了什麼。
腳步前移著,不一小會,他就站在了艙中緊閉的門前。
此船雖是長衫巾頭船,但其內部裝飾,卻也不同於長衫巾大殿里的那種富麗堂皇。凌御風還隱約記得些什麼,長衫巾曾有幫規言:「船乃命之本,不可重繁飾而弱其身!」或也因為此,他們方才會選長衫巾做這最後一環的承載者。所以簡樸的門上,除了兩柄相交的長劍之影外,也就別無他物了。
長劍相交,且其劍形極似大梁公子和楚江宇慣握手中無名劍。不止天下人,便連他們都覺彼此之間應該有一戰。可現在,該戰之人不見了,具體去何處,暫也無人能知曉。但在相識相交這麼久的時間裡,兩柄長劍卻都未曾相觸相碰過。所以眼看門上的劍影,凌御風也知他是什麼意思。
劍既已相交,那我們,便也算是斗過了。
即是斗過了,勝負又該如何去算呢?
當得凌御風開門,兩人勝負,便也是在另一人的認輸之中決定了。
屋中燈火閃爍著,現雖是白晝,但因小屋緊閉,四周皆是堵堵高聳的書架,所以若無屋中矮几上的那盞燈,則其就只是暗室,彷彿藏著一頭兇猛惡獸的暗室。
凌御風走進,視線掃過書架后,便也停在了那張高只及膝的矮几上。因在燈光映照下,那封橫躺著的信,無論怎樣都是十分的顯眼。
走近,雙劍橫放桌上后,凌御風也拿起了那個普通至極的信封。信封薄薄的,似只塞了一兩張信紙。
封面雖未註明是給誰的信,但即躺在了這裡,想來也不會再是別人的。
抽出,果就只有薄薄的兩張信紙。
「凌兄,天下百般事,似都遠在我等能力之外。故唯抱歉爾······
」算了,你應也不想我多說些什麼,那就只說一句吧,我曾努力過,也曾極力反對過,卻仍改變不了最終的事實。
「決定似已早就做好了,所以當我知道時,一切也都走上了正軌。但你為何又要偏執呢,若只呆在杭州城,或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都已來不及了,我也無顏再見你,所以我就敗逃了。
」凌兄,我現也不知該說什麼,多年堅持的東西,在那一朝崩潰后,我也不知該去做些什麼了。所以這滿牆書架,就交給你來看吧。曾經我以為這些,已足夠支撐著我毫不遲疑地走下去,但我錯了,真正支持著我走下去的,並非這些不堪入目的東西。
「凌兄,在我已過許多年的歲月中,那曾最最讓我懷念的,並非煙雨樓上的風光,而是我們相攜走過的那段小小時光。那是你非凌御風,我也不是楚江宇,所以我們都能當做彼此不知一樣地活著,開心而且肆無忌憚地活著。但那終只是一瞬,其他大部分的時間裡,你仍還是凌御風,我也只是楚江宇。
」凌兄,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不知身是在何處。看看書架上的那些東西吧,對那強加給你的選擇,我深表歉意;對你失去的那些,我也深表歉意。但你放心,楚江宇雖逃避了,他也一定是會努力活成他曾想活的模樣。
「凌兄,餘生已無再見的可能,只願安好!」
凌御風不知楚江宇是在怎樣一種情況下才寫下這些字的,但他知道,在其寫下這些字的時候,或也不比他好受。不然一個學富五車的公子,又怎能夠寫下這些雜亂無章的句子?
再不想其他,放下手中的書信,轉身,借著几上的燈光,凌御風看到了那被摞摞書籍壓著下垂的紙張,且其每一張紙上,都寫著一個門派或一個家族的名字。
少林、武當、青城、長衫巾、太湖漁幫······
謝家、南宮家、慕容家、陸家······
江湖數百門派和家族,列了整整四面牆。
隨便抽過一本翻開后,凌御風也愣在了原地。
世間哪有真正絕對的光明和正義,不過黑暗與罪惡,都被很好地掩蓋進了餘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