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金寶瓊這會子反倒是鎮定下,她起身到金老太君的榻席邊,從婢子手中接過茶甌,親自給金老太君倒了一碗茶湯,輕聲道:「坐了這樣久,老太君怕是乏了。」
金老太君瞧了眼金寶瓊,若說這府中還是有人能要她信的過,怕是便唯有金寶瓊了,她那樣柔順聽話,是真正的大戶千金,又怎麼可能作出這一些腌臢的事兒來。
婢僕們瞧了好一會,卻是終究不敢說啥,全都瑟瑟地搖頭:「婢等實在是不識的。」
原本她們識字的便沒幾人,即使是瞧出點什麼,又怎麼敢胡言濫語,只可以推講不認的。
金寶釵瞥見一邊金寶瓊斟茶湯的手微微一晃,面色愈發沉靜下,言笑晏晏地陪著金老太君講了幾句話,才又靜靜坐在一邊。
是了,金老太君不識字,樓氏和辜艷華亦是不曾見過她的字跡,金寶芝即使是瞧出來了,只怕亦是不會說,這一些下人又怎麼敢說啥,她在等金寶釵張口。
可即使是金寶釵講了又可以怎樣,比起金寶釵來,只怕金老太君更樂意相信的是她。
到底這府中金寶釵可是一人,而她只須趕在辜清回來以前,要老太君吩咐人把這一些物件燒掉便好。
金寶釵瞧著已胸有成竹的金寶瓊,淡微微笑起,她仔仔細細瞧了瞧那一些婢僕,點了下頭:「罷了,瞧不出便算了,你們下去罷。」
倒也乾脆,沒半分揪纏跟不甘,可便是這樣才令金寶瓊更為詭異。
難不成金寶釵費了這樣大氣力,便是為嚇一嚇自個兒?
「老太君,沖貞法師求見。」小婢進來回說。
金老太君蹙了眉,現下這邪祟是何人所埋還不查個明白,亦是不曉得這府中到底是誰竟然膽敢害她,那一位沖貞女冠又來揪纏不休,難不成是還是有啥事兒?
金老太君登時坐直了身體,死死看著門邊,連連點頭,鄧姑姑忙道:「請法師過來講話。」
沖貞女冠再進來時仍然是那副高深莫測神秘的神色,只是她視線落到上席的金寶釵身上時不禁地有些凝滯。
金老太君和一眾女眷目不轉睛瞧著,金寶瓊臉前閃過一縷驚異,轉瞬便視線瑩瑩流轉,閃過一縷嘚瑟,抿了一下嘴低下頭去。
樓氏的面色也舒緩了二分,一直狠狠攥著手絹的手也鬆了一些,她悄悄抬眼了一眼金寶釵,又飛快地挪開眼去。
「此等邪祟之物本不應當在府中出現,是有人存心為之。」沖貞女冠收了手勢,在榻席上坐下微微吐出一口氣兒來。
金寶瓊終究放下心來,她滿面驚怕:「會是誰,咱府中怎會有人要害老太君,用心何等歹毒,會是誰這樣壞了心腸。」
這幾句話震的所有人全都是面色發僵,這話中的意思何等清晰,連金老太君全都明白來,這府中上下唯有金寶瓊和金寶芝姊妹二人的生辰一個是甲辰一個是乙巳,全都是覆燈火之命,可是體弱多病的卻是,唯有金寶瓊!
金老太君視線從訝異轉為狠戾,瞧向坐在她身旁替她斟茶打著扇的金寶瓊。
她萬萬沒料到居然是金寶瓊,她竟然作出這等惡毒的事兒來!
而此刻的金寶瓊已面如死灰,連身體全都支撐不住,軟軟跌坐在地下,她愣愣開著沖貞女冠一張一合的嘴兒,沒法相信自個的耳朵。
怎會這樣,為什麼她會講的是自個?分明是……
聽了沖貞女冠的話,金老太君狹著眼坐在上席上,涼涼看著哀哀看著她的金寶瓊。
覆燈之命!生的富貴!體弱不濟!這一件件說來唯有金寶瓊。
她沒料到自個捧在手心尖痛愛的金寶瓊居然是這樣歹毒之人,還是個克六親妨害親族長輩兒的命數!倘若不是沖貞法師法術高深算出來,只怕自個兒還不曉得會給害成什麼樣!
怪不的這兒邊沒閔氏,那是金寶瓊的親娘,因此她要害了自個兒跟三郎兩口子,還是有金寶釵,真是打的好主意,一準是為她那壞了名聲半死不活的娘!
老太君愈想愈覺的不錯,瞧金寶瓊的眼光也越發的陰狠,沒料到自個養著了這樣一些年居然養了個白眼兒狼,養了這樣個禍壞留在邊上。
她冷涔涔瞧了眼金寶釵,點了下頭。
這是再亦是不可以回來啦?
金寶瓊面上的委曲和難過,還是有訝異這會子全都不見了,她木著一張臉,瞧了瞧金寶釵,又瞧了瞧沖貞女冠,終究明白了,原來所有全都變了,她成為那網中魚案上爼,任憑人宰割啦!
她聽見沖貞女冠說到請老太君看寬一些時,終究身體一晃,軟綿綿倒在了婢子懷抱中。
僅是和平日她病倒時不同,金老太君這會子在一邊涼涼瞧著,半分心急也是沒,瞧著她倒在那兒好一會,婢子們急的不成模樣,卻是轉開眼去看亦是不瞧她了。
這禍壞居然蒙蔽了她這樣久,病死了才好!
還是金寶芝瞧著金寶瓊緊合著眼,一行淚順著面龐下來,非常嬌弱不堪的樣子,心尖終究是不忍,張口吩咐婢子:「快送了二姐姐下去歇著吧。」
她講完才想到如今是金寶釵當家,忙又轉回頭來,帶著點懇求地看向金寶釵,那到底是她的姐姐,她不可以瞧著金寶瓊便這樣倒在那兒不聞不問。
金寶釵淡微微瞧著倒在地下不知是真真的昏了還是佯裝的金寶瓊,輕輕頷首:「撫了她下去罷。」
到此時候所有全都已塵埃落定,金寶瓊自個兒請來的沖貞女冠,便是有啥也是講不出來,只可以認了。
這才叫抬起石頭砸自個的腳吧。
金寶釵視線從給婢子撫著出了堂去的金寶瓊身上轉到了一邊的樓氏和辜艷華身上,可見那母女二人正驚惶地看著自個,面色青白不定非常懼怕。
瞧著金寶釵望過來,樓氏更為驚的身體一抖,咬著唇哀哀戚戚看向金寶釵,她這是怕了,她知道錯了,不應當和金寶瓊聯手。
她是真真的錯了,原本尋思著這一回金寶釵必然是難逃算計,金寶瓊又同意了肯定會請老太君給明麗講一門好親事兒,往後也好能互相幫襯,她想了許久終究決意冒一回險,要明麗幫著送了那婢子跟東西去了定府,可是如今卻……
她瞧著金寶釵那沉靜無波卻是又幽黯幽邃的眼,只覺的後背生涼,不禁出了滿身冷汗,連輕薄的路衫全都濕透了,金寶釵都曉得,什麼都曉得,知道她們幫著金寶瓊了。
金寶瓊已翻不了身了,只是眨眼的功夫便要給送去不曉得哪一處觀中帶發靜修,可能這一生全都回不了金家了,她跟辜艷華卻不想落在這下場,可是金寶釵真真的會放過她們原諒她們么?
金寶釵這會子卻是嘆了口氣兒,喚了齊姑姑進來:「送法師出去罷,我們還是有事兒要商量。」
伴隨著齊姑姑往外走,沖貞女冠戰戰兢兢滿滿是不安,她知道這還不是結束,金寶釵不會便這樣輕易放了她的。
這會子正堂中的氣氛分外凝重,金老太君滿面陰沉坐在上席,死死看著那扇門,方才那禍壞便是從那扇門給撫出的。
樓氏這會子是再也顧不的了,她咬牙開了口:「老太君,居然還是有這樣可怕之事兒,方才法師也是講了,怕是要趕忙送走,不可以再留在府中了,否則更為要害的府中雞犬不寧,連老太君的身體全都……」
她滿面焦灼地講著,卻是不時看一眼金寶釵的面色,終究是有些當心的。
金寶芝這會子卻是紅著眼開了口:「老太君,這一些怪力亂神之說怎麼能信,玥娘她怎會是……」
她怎麼能相信金寶瓊是個禍壞,可那布片上的字要她又講不下去了。
金寶釵慢慢開了口:「終究是府邸中的小姐,總要有個說法,還的尋個妥當的去處,還是再等兩日吧。」
這話卻是令樓氏和金寶芝全都吃了一驚,金寶釵還是要金寶瓊再留兩日,這又是為什麼?
金老太君思量了一會,點了下頭,雖然金寶瓊是不可以留在府中了,可不可以令這消息傳出去壞了府邸中的名音,倘若教人知曉大元帥府二姑娘命數克六親,還做下這一些惡毒的事兒,以後還是有誰敢登門求親。
僅是她懊惱至極,半分不想理睬金寶瓊的事兒,望了眼鄧姑姑,要她撫了自個兒回房去歇著,對這樣個爛攤子全然不計劃打算過問了。
金寶釵瞧著金老太君走遠,才看向金寶芝和樓氏母女:「折騰了這樣大半日,想來你們也乏了,回去歇著吧。」
樓氏和辜艷華訕訕地起身來,向著金寶釵屈了屈膝:「大小姐若有啥事兒只管吩咐,定當儘力分憂。」
現下此時候,她們縱然有再多駭怕亦是不可以便講出來,只可以先回去。
可樓氏再清晰不過,待金寶釵料理了金寶瓊,下一個便是她們母女了。
金寶芝沒走,她瞧著金寶釵,神色趔趄掙扎許久,終究還是低聲道:「長姐,玥娘她……她身體弱,只怕去了觀中清修會受不住,可不可以要她便留在府邸中,哪怕是關在宅院中不要出來也好……她終究是自家姊妹呀。」
金寶釵澄澈的眼看向金寶芝,可見她滿面擔心和不忍,那神色真摯淳樸,沒半分虛偽。
「你回去罷,二姑娘的事兒你以後別再過問了,老太君不會同意的。」金寶釵心尖黯黯一嘆,轉過頭去不再張口,金寶芝雖然魯莽,卻終究是個單純質樸的,對她金寶釵亦是不忍心再多說啥。
金寶芝失墜地低下頭去,起身屈了屈膝退出,現而今她亦是不曉得應當如何是好才好,娘親已是自身難保,還給關在偏院中,玥娘又出了這樣的事兒,原本一帆風順的長房怎麼便成為這副樣子。
給撫到抱廈小榻上躺下的的金寶瓊非常快便醒來,她張開眼瞧了瞧,見房中只餘下她的貼身婢子,至此才坐起身來,原本面上的委曲哀傷之色已一掃而空,只餘下陰沉。
「去想法兒令人聽一聽正堂裡邊她們在說啥。」金寶瓊張口道,這會子她已想明白了,瞧模樣金寶釵不曉得是用了啥法兒早便知道了自個的計劃打算,不僅把魘物給掘出來了另外在西府中埋下去,還想法兒收買了沖貞女冠,要她在最終之際居然倒戈幫了金寶釵!
如今她已給金寶釵給扣上了克親惡毒的罪名,還是要把她送去觀宇中靜修,再亦是不要她回金家啦!
她不安地瞧著金寶瓊,倘若二姑娘真給送去了道觀上清修,還不曉得她們這一些邊上侍奉的會給怎樣處置。
金寶瓊視線微閃,瞧到抱廈門邊有人走來,苦笑一下掉下嘀淚來:「長姐這是惱了我,惱了我平日中在老太君面前的臉,怕我搶了她的風光,居然要這般對我。」
婢子低聲道:「現而今可要怎麼是好?」
金寶瓊掏了手絹微微拭淚:「還可以有啥法兒,她們寧可聽信一個外人的話,亦是不願信我,我又可以怎樣。」
她話才講完,便見鄧姑姑帶著小婢走進,瞧著她的神色非常複雜,屈了屈膝:「二姑娘,老太君說二姑娘這幾日便要去清修,請二姑娘回宅院去呢。」
金寶瓊原本哀傷的面色剎那間僵住了,抹著淚的手上不的下不的,怕她克了自個兒呢!
她心尖五味曾雜,萬萬沒料到有一日會遭人從松壽院攆出去,更沒料到金老太君連半分平日的祖孫之情全都不念,便這樣厭棄她了。
她委曲地眼全都紅了,卻還是撫著婢子的手,強撐著站起身來,咬著唇向著鄧姑姑屈了屈膝,聲響低低切切:「老太君要我回去,我這便回去啦,只是以後還請姑姑好生照拂老太君,替我在面前儘儘孝。」
鄧姑姑神色尷尬,忙不迭閃開去:「不敢當不敢當。」
她瞧著金寶瓊那樣子,心尖亦是感嘆,原本二姑娘最是知書識禮,又最的老太君喜歡,可是沒料到居然是克親的命數,還作了那類事兒,老太君現而今是提起她便滿肚子怒火,方才回了房全都砸了茶甌了,自個即使再同情二姑娘亦是不敢多講一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