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面試

患有選擇困難綜合症的人都會有這樣的經歷吧？藉助外物來幫自己做決定，比如拋硬幣，比如扔鞋，比如……狗？

是的，陸澤用的就是狗，他把選擇權交給了大神。

陸澤拿出兩張A3紙，用馬克筆分別在兩張紙上大大的寫上了「留下來」和「喲喲切克鬧」，哦不，是「留下」和「跳槽」。

然後陸澤鄭重的把兩張紙並排放在地上，全程圍觀的只有大神一犬，它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著陸澤。

直到陸澤把大神橫著抱起來，大神才回過神，一邊嚎叫一邊抗爭。

「嚴肅點大神！」陸澤說。

大神停止掙扎，意識到陸澤不是在惡作劇。

陸澤把大神放在距離兩張紙一米多的地方，自己走到另一邊，隔著寫有「留下」和「跳槽」與大神相對。

「大神，隨便選一張紙，把你神聖的爪爪放在上面。」陸澤雙目炯炯。

許久，大神沒有動作，一臉黑線的看著陸澤，不願背這一口碩大的黑鍋。

陸澤見大神沒有反應，又拿出兩粒狗糧，分別放在兩張紙上，換了比較誠懇的語氣，「來，大神，選狗糧就好，你想吃哪一粒？」

大神動了，它來到寫著「跳槽」那張紙前，抬起右腿。然後，呲尿神功……

不得不說，陸澤在擦尿時，心情是舒暢的，好像心中的一塊大石得以落地。

次日，陸澤一到公司就看到電氣專業的戴工一臉灰暗、鬍子拉碴的坐在電腦前。

「通宵了？」陸澤有些歉疚的問道。

「嗯，么的奮戰到天亮呀……」戴工有氣無力的應道。

「寫個設計說明不至於吧……」

「哪有，說明前半夜就寫好發到你郵箱了。」

「後半夜呢？」陸澤還是挺感謝戴工的，也挺心疼他。

「後半夜當然是那個旅遊小鎮項目啦，么的突然說要竣工圖，對了圖才發現之前出的變更亂七八糟，真不知道現場是怎麼施工的……」

聽了戴工長達五分鐘的吐槽，陸澤對其表達了深切的同情和由衷的慰問。

陸澤也接手過離職人員遺留項目的配合工作，也為此吃了不少虧，背了不少鍋。這種接手遺留項目的工作，業界戲稱「擦屁股」，不過陸澤更喜歡稱此為「料理後事」，因為這樣比較解恨。

利用開機時間整理了一下工作思路。今天的主要工作是分析圖和文本排版。用InDesign可以一併搞定。

項目區位分析、項目用地分析，規劃結構分析、功能分析、消防分析、車行流線分析、人行流線分析、各種技術圖紙、各種專篇、各專業設計說明……還有「簡約又有設計感」的封面。

而不出所料的是，效果圖公司拖圖了。在陸澤催促下，終於收到了效果圖，可陸澤一看，臉就黑了，這後期做的著實糙了點。

怎麼辦？改唄。陸澤在畫圖的節奏中不時的抽離出來，看圖、寫修改意見、發回修改，然後再看圖，再修改。一直改到效果圖公司的後期都快哭了，才算拿到了滿意的效果圖。

最後就是把文件發給印刷公司列印、裝訂了，157克A3銅版紙，彩色列印，硬殼封面、過布紋膠，三本……留下聯繫方式並叮囑了送圖的時間——明天上班。陸澤終於下班了，此時已是夜半。

次日，陸澤早早來到公司坐等文本，終於在甲方到設計院之前的五分鐘拿到了文本並交付給了甲方。

方案文本交付了，這就等於鬆了口氣。方案報建不會很快有意見返回，至少有幾天時間可以不怎麼操勞了。於是陸澤放緩了工作節奏，處理起施工項目的小問題。王工也沒來打擾他，畢竟連熬了兩晚，今天讓他早些下班回家休息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事與願違，一如既往的事與願違。汽車體驗中心的甲方聯繫人在使用強力手段推動后，當天就拿到了審批意見，又殺回了設計院。

「啪。」會議室中，甲方聯繫人毫無禮貌的把文本扔在桌上。

「規劃局給的意見，你們看一下。」說著他又拿出兩張A4紙，丟給王工和陸澤。

A4紙上寫著滿滿的意見。逐條看下去，倒是沒有顛覆性的意見，但勝在全面，幾乎涵蓋了所有的圖紙。

「我們修改一下，重新出一下方案文本。」王工淡定的說。

「好的，我明天上午過來拿。」

「啊？」王工表示驚訝，「明天上午不行，意見雖然對設計影響不大，但已經涉及到了所有圖紙。」

「而且還影響到了效果圖，調整起來沒那麼快。」陸澤補充。

「那要多久？」甲方聯繫人面色有些不善了。

「最快後天上午。」陸澤已經比較厚道了，算上了加班的時間。

「不行，最晚明天下午一上班就要拿到。」

「這時間真的不夠用，每張圖紙都要修改、替換，還有效果圖，有幾張可能要重新渲染，根本來不及。」陸澤繼續解釋，心裡已經有小火苗在燃燒了。

「不行就今晚辛苦一下，明天下午必須弄好。」甲方聯繫人報出底線。

「嗯……陸工，你看看加上今晚的時間，明天下午能不能把文本趕出來？」王工沉吟了一會兒，然後他決定向甲方妥協，果斷出賣了陸澤。

「啊？加上今晚也搞不定啊！」陸澤有些不可思議。

「有什麼搞不定的？不就是敲幾下鍵盤點幾下滑鼠么？電腦做出來的東西有什麼不好改的？我們可是給了設計費的！」甲方聯繫人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這話並是個別幾人的想法，而是有很多人都這麼想的吧。是的，現在的設計都是在電腦上完成的。在這些人眼裡，用電腦做出來的圖是廉價的，是可以隨意而簡單修改的。但他們不知道，哪怕是在電腦上，一道牆、一扇窗也是建築師一下一下畫出來的。電腦製圖確實提高了製圖的效率，但隨著設計思想、方式的進步，規範、監管體系的日益完善，現今的建築師所要面對的圖紙量和圖紙要求也是在不斷增加著的。

建築設計真的就只是「敲幾下鍵盤點幾下滑鼠」的事情么？究竟是什麼造成了這樣的無知，而這無知里還附加了強烈的不尊重！

陸澤憤然站起，多年的忍耐，近期的抑鬱，最後一點耐心也被這百年難得一遇的甲方聯繫人給消磨殆盡，陸澤被徹徹底底的激怒了。

「給了設計費？！那只是設計費，不是買命錢！」

是呀，有多少建築師為了這些設計費通宵加班而猝死在工作崗位上，甲方提出的很多要求，已經超出了設計師們所能承受的責任感與專業精神的範疇。

那、只、是、設、計、費！並、不、是、買、命、錢！

「我們賣的是設計，是責任，是專業！改這個文本有多少工作量、要用多少時間我最清楚，不是通宵一下就能解決的，後天上午已經是最快的時間。少於這個時間我辦不到！」說罷，陸澤轉身走出會議室，下班！

四十分鐘后，坐在入戶大堂的沙發上，陸澤已經平靜了下來，拿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