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日常二三·皮甲好看

第五章 日常二三·皮甲好看

鵲上枝頭,嘎嘎喳喳。

真吵。

將離朦朦朧朧地醒來,窗外天色已是大亮。

昨晚在木地板上睡了一宿,雖然有席墊,但還是硬到背痛。

晚上蠻涼的,沒有感冒多虧了身上不知道被誰蓋上的被子,這會兒叫寢衣,真暖和。

這讓將離還想多賴一會兒床。

可是好餓。

一時間恍惚,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晚上可能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見自己跟個奇奇怪怪的女刺客交手,與長得跟兵馬俑一樣的將軍聊天。

而左臉的痛感告訴自己這些都是真的。

傷口已經不再是劇痛了,而變成整張臉的酸麻。

膏藥的氣味很重,左眼也睜不太開,每眨一下還會牽拉著肌肉刺痛起來。

對了,劍。

牽機閣的劍就在手邊,劍刃鋒利,睡覺時沒被划傷還真是萬幸,今天要找個劍鞘把這祖宗給藏好。

就像知道將離已經醒來,宋桓帶著幾個端著托盤的小廝輕手輕腳來到房中。

「公子醒了。」

將離把寢衣一蒙,又鑽了回去:「沒醒。」

他以為這樣就能逃避現實。

因為聞道了那股熟悉的苦味,益腎壯骨湯……

「昨夜見公子睡得沉,仆便沒喊醒,現已把漱盆和衣物都拿來了,公子就在這裡更衣吧。」

將離嘆了口氣,慢吞吞的撐起身:「現在幾點?呃,什麼時候了?」

「今日是朔日,現已過日中。」

「哦……初一么,那日中又是什麼時候?」

「日中……便是日中,中午了。」

怪不得這麼餓。

宋桓交手站在一邊,指示一個端了釉碗的小廝上前請將離漱口。

入口覺得是鹽水,於是便多含一會兒,穿越過來一定要愛牙,不然出了問題應該就只能拔了。

「公子請用藥。」

宋桓擺手命另一個小廝將托盤中的葯湯端來。

看著那泛著油光飄了熱氣的青黑大補湯,將離開始認命了。

就算醫師不在,將軍不在,這個宋桓也還是會盯著自己。

他不是普通家僕,是整個九原君府的總管,還是和公子將離一起長大的貼身侍從,平日里大家叫他宋執事。

除了主人的私事,還管了君府里裡外外好幾個部門的管事,這些管事再分管下面各項事務。

而這個執事此刻的主要任務,就是盯著將離喝葯。

要喝七天,一天兩次,共十四碗湯藥,看來是必須喝完的了,這才第二碗。

苦湯下肚,一盤帶著露水的銀丹草就被送到了將離面前。

接著被兩個小廝伺候著裝,白衣黑裳,束髮戴冠。

銅冠型質輕巧,戴起來也方便。

衣料手感還算光滑,那個時候的紡織技術相當成熟。

絲綢製品種類非常豐富,不過普通人家和低階軍士穿的還是麻葛衣物。

這身打扮,雖然顏色還不錯,但拖拖掛掛的廣袖實在累贅。

抬手都嫌麻煩,便問宋桓有沒有袖口利索一點的上衣。

「是有兩件,公子怎麼想起穿那樣的了?」

「那兩件怎麼了?」

「倒是沒什麼,不過那是披甲才會穿的平袖衣,公子是想去大營?」

「也不是,你就叫人去拿來吧,我不喜歡廣袖的。」

宋桓眼裡閃過一絲奇怪,公子平日里可沒這麼多話。

對衣食瑣事也從不關注,但只要是公子吩咐的,去做就是。

新拿來的衣服是黑色,前襟有暗紅色的紋樣,袖口綁了束袖,看來還真是為了方便穿甲。

將離相當滿意,如果不是因為臉上粘了片布,自己看起來應該是很精神的樣子。

還有副由玉璜、玉璧和玉珩叮叮掛掛串成的一大組雜佩。

除了顯示身份以外,最重要的是要通過這雜佩的鏘鳴聲來判斷步伐是否過快而失禮。

將離只選了一塊簡單的雲紋羊脂玉單佩,溫潤光潔,白璧無瑕,君子標配。

璧身油亮,看來之前的公子將離是經常拿在手上把玩。

見將離穿戴完畢,正準備出門,宋桓一下喊住他:「公子,是否現在用膳?」

他立刻收回腳:「哦對,用,現在用。」

其實這個年代,大多數的人一日只有兩餐,朝食和暮食,但貴族或家裡有條件的倒是可以一日三餐。

門外四個端著食物的小廝魚貫而入,像是早就候在外面了,他們把食盤一一落到案上,又斟了一耳杯的酒。

將離用一副研究實驗品的表情打量這些食物。

嗯,一大塊羊肉要自己切,片好的豬肉脯,一大碗麥飯。

豆羹里漂著些被剁碎的菜和肉沫,兩小碟稠稠的看起來像是醬的東西。

鹹的醬叫醢(hǎi),今天是鹿肉味的,酸的叫醯(xī),今天是梅子味的。

還有兩盤蔬菜將離不認識,問過才知道是蕨菜和水芹。

餐具有箸和匕,就是筷子和小勺。

小勺有兩種,尖頭的剜肉,圓頭的舀湯。

勺柄細長,尾部刻有一簡單的獸首圖樣,看著很呆。

麥飯粗糙,混了雕胡米,有些還沒完全脫殼,難嚼難咽,好想念香噴噴的白米飯。

一人食的量,羊肉有些太多了點,肉也沒有味道,就像直接用白水焯了一下。

是要蘸醬吃的,羊肉蘸鹿醬,味道有些詭異,但酸酸的梅子醬總是很下飯。

行吧,本來也沒抱多大期望,現在看來竟還有些驚喜。

可是這個酒……

將離抿了一口,看起來更像是黃酒,要跟自己在現代喝的白酒比,那就是甜水。

度數應該很低,跟啤酒差不多,雜質不少,只能用來解渴。

宋桓揮揮手讓小廝們都退下,接著跪倒案邊:「公子今天有什麼安排?」

將離停下夾在嘴邊的肉脯,眨眨眼睛:「我平時都是怎麼安排的?」

「若在平日,公子常在房中讀簡,極少外出。

「偶爾會去市集,若工坊出了新器是要去驗收的,只是公子不曾去過。」

「那不在平日呢?」

「每年八月,各郡例行閱兵,便是上個月。現下季秋九月,百官貴賤均要收斂,農事也待收成。下月就要入冬了,仲冬還有一次冬狩。」

「可以打獵啊……倒是不錯,好,那我就先在家裡轉轉吧,如果時間還早,我會出門看看。哦對了,白將軍他們呢?」

「白將軍和兩位醫,天剛亮就返回了。」

將離點點頭,又混著豆羹咯吱咯吱吃了小半碗麥飯。

囫圇塞下幾片豬肉脯,都是硬菜,很快就飽了。

然後出屋穿鞋,皮鞋。

鞋面柔軟,鞋底還稍稍有點彈性,感覺像是牛筋一樣的材質。

宋桓說這是從咸陽帶來的兕(sì)皮鞋。

他也沒有親眼見過這種兕,只聽人說過南楚國有很多,樣貌像牛,全身蒼黑,還是獨角。

將離猜那可能是犀牛,或者是某種後來滅絕了的動物。

剛要邁步,又被宋桓喊住:「公子,那劍……」

「唉。」將離回頭朝他勾了下手,「拿來吧。」

這個宋桓還真是細緻,昨晚聽將離說要藏劍,今天已經準備好了一柄尺寸相近的劍鞘。

他將牽機閣的劍收起后,雙手呈給將離。

「關於藏劍……你有什麼推薦的地方?」

宋桓微笑著欠身:「仆記得公子說的,這地方只能由公子一人知曉,旁人怕是幫不上什麼忙。

「不過仆以為,這劍是不能藏於君府中的,那女賊一定會找上門來,倒時再擾了公子清靜……」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老話?」

「公子請講。」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恕仆寡聞,倒還真是沒有聽過,不過……細想之下,確是有些道理。」

「其實也不一定,說不好的,我再想想吧。」

一主一仆前後出了客室門廳。

正好遇見院中守衛輪值,將離饒有興緻地看了一會兒。

與現代軍人乾脆利落的換崗相比,眼前這些兵卒顯然是弱了一截,也不存在敬什麼禮。

就是新的隊伍被一個小隊長帶來,十五人為一什,五十人便是屯。

依次在各自的崗哨旁站定,然後前任的守衛列隊離開,新來的守衛再站進位置,也算雷厲風行。

將離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寢室,順著客室旁邊的走廊往裡走上兩分鐘便是了。

這裡與客室沒什麼大的區別,就是多了張簡單的屏風。

後面是矮榻,木框藤面,依然很硬。

「誒?」

將離指著房間西北角擺著的一件物什:「這個很好看嘛!」

寢室的西北角掛了副輕巧的皮甲,邊緣有紅黑相間的雲雷紋,胸片和背片是已經連接好的。

將離試了一下,像穿背心那樣地套上就行。

肩片可以拆卸,系好后非常牢固,護住整個肩部和三角肌,與身體輪廓十分貼合。

另有一對系在小臂上的臂甲,裝備整套后,這個原本穿衣顯瘦的身子,一下就變得威武起來。

宋桓一邊幫將離繫上佩劍,一邊問道:「公子平時並不穿甲,今天這是來了興緻?」

「這麼好的甲,不穿多浪費。」

他又在屋中來回走了幾步,這皮甲好是好,不過擺臂的時候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在安靜的環境中聽著有些刮耳,且這個季節穿久了還悶悶的。

「好了好了,快脫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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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世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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